“为了一个自己出彩的镜头,中间要花很多心思吧?像是中途加入元蓉她们队伍一样。”
也像是一直问自己认不认同“强者要让”的规则。
十夏回忆起元蓉说的爱,想起她们纠结为难的左右徘徊。
她的视线落在蹲坐在地面的人,长睫遮挡下一片淡淡暗影。
前面那么多的铺垫,都是为了成全一个流量的镜头,那在这铺垫中其他人付出的感情该怎么办呢。
“这,哎呀原来是这个事情啊。”
山禾拍拍心口,在这目光下有些蹲坐难安,还是松一口气试着轻松笑了出来。
“我早就决定不加入队伍的,是真的。无论是问你还是问她们,都是为了热度而已。”
“要知道,在这时候单人组队才是镜头最多的。别看我是被排除在外的一人,在外面我肯定流量最大。”
山禾信誓旦旦,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她才不会加入队伍呢,单人的流量才是最好的,其他的只是准备提前炒炒热度。
“真的,我都说清楚了,我肯定不会加队伍的。最后也还是她们组队啊,又没差别。”
那你不爱她们吗?十夏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下。
这是元蓉的感受,不是山禾的。山禾表现也已经很明显了。
“我不喜欢。”十夏摇了摇头,复述先前的话。
山禾终于不笑了。
她眉梢抬了抬,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不急不缓拍了拍衣摆。
“我前面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想和你交朋友。才愿意解释。”
“你如果不想听,那也就这样了。我热度也已经够了,等明天单人组队出来,热度只会更高。”
站起身的山禾身姿挺拔,垂落的红发被反手简单束起,英气飒爽。
“给你一个忠告,决赛是要看热度的,不红不火还不如黑红。”
“也别想去pd那里说什么,我也什么规则都没违反。”
她一摊手站得笔直,指甲上点点图案在暮色中反射光线,更显得精致明亮。
山禾直直盯了十夏一会,在那双深黑眸子注视下还是率先避开,让音色故作轻松。
“就算是查看摄影机也看不出什么的,我也什么都没做错,一切都是自然发展。”
轻轻松松的话回荡在空中,激起成片弹幕反弹。
『哎呀呀,这是在威胁人吗?你怎么这么敢呢??』
『万万没想到,要是没有飞行器,我还真的被蒙在鼓里了』
『怒怒怒,我恨不得直接跳进去,元蓉队伍都要分离崩析了你还以为退出就没事了呢??』
『我……喜欢山禾这么久,就是喜欢她意气风发的时候,这,这居然是演戏演出来的?』
『她还想要黑红,黑红难道就好吗?太想当然了,才是练习生要什么黑红??』
『这是有底气在最后决赛会表现的好,一鼓作气把黑全部变成红,所以才一直找热度咯』
『我有关注过她,就连飞行器都没能看穿问题,她真的很谨慎啊。不过,现在我也不喜欢了』
『哎,我们是知道了真相,可是夏夏当面没法反驳,这会难道要忍着受气不成?』
一个个弹幕蹦跶地飞快,轮流在星网上呼叫节目组官网,一波波号召pd到场。
稍晚时的流量本就大,在这会更是高达红色巅峰。
四面八方的热度汇集试图逆转此时的憋气。
“你的指甲很漂亮。”
在无形文字成片消失在草地上时,十夏突然开口夸了一句。
“……谢谢?”
山禾为这突兀的夸奖迟疑,手指下意识收紧握成拳,谨慎回了一句。
难道是对方发现自己的价值,准备拉拢自己了?
她的念头转动,小心打量十夏面上的表情。
十夏神情和开始时是一样的。
她没再看山禾,手指往花坛中点了点,触碰怒放的花束,侧颜线条柔美。
“我们一般都走右边的路,因为离宿舍楼更近。我中途换了左边,是因为听力好。”
山禾眉头禁不住拧起,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听不懂的状态。
听力好,和换路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对,在决赛的时候,摄影机都很隐蔽。晚间,宿舍楼周围的摄影机是最多的。”
十夏轻轻摸了下花束,侧眸笑了下,连起前话。
“你的指甲很漂亮,在晚上也太显眼了,一晃过去就能看到。”
山禾的表情凝固。
之前她刻意将话说得含糊,让十夏猜时还挺高兴。现在轮到自己听不懂十夏的话了。
这破碎零落的话语中,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巨大的消息,让她心中一直隐隐不安的念头急速膨胀。
“你,早就发现我跟在你后面?”
山禾艰难提取出自己不愿承认的事情,狠狠将手指甲收入掌心,不再让上面的亮甲流光晃荡。
反驳的念头一堆堆冒出。
“我的脚步很轻、指甲就算是有光也只有一点点,周围都是亮的怎么能看得出来?”
而且就算是看出来又能怎么样?不也还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让自己蹭了一波热度。
她就知道身为纯血统的十夏热度是最高的,只要能够捆绑上,无论是黑是粉,关注度都会很高。
不过,十夏从一开始表现就有点奇怪,像是在这里特意等自己一样。
山禾思绪一下子往外蔓延,紧绷地发散出成群琐碎念头,雾里看花的迷茫。
这让她心情急躁,细细盯了一眼十夏,后退一步就要离开。
没准这是诈自己的呢。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十夏站在原地,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目送山禾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她看着对方警惕地后退又后退,然后转身迈向宿舍楼。
啪嗒嗒的脚步声继续在小道间响起。
十夏一只手撑起脸颊,倚在花坛上注视这对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垂眸抿了抿唇。
怪不得胡蝶说在最后大家的手段都不一样,这才第一天就出现了一个。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平平稳稳过去,那些纠结破碎过的团队又该怎么办呢,裂痕会一直存在。
『夏夏这是在暗自神伤吗?说真的,就算当面说出去也真的不违背规则,山禾真是立于不败之地』
『感谢飞行器,夏夏不要难过,我们都看到啦』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山禾放狠话后直接走?哇很气埃,我恨不得弹幕能显形砸在她头上』
『忍一忍,等投票的时候就知道了』
打抱不平的弹幕如花瓣落在花坛中,很快被一声惊呼打断。
“啊——!”
属于山禾的声音惊诧响起,在安静暮色中分外刺耳。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怎么会有摄影机——这里怎么会有摄影机?”
扑腾跌坐在地面的声音惊慌失措。
重新泛出成叠问号的磅礴流量立刻切换两个界面,转到山禾的影像中。
山禾正跌坐在地上。
这次是真正的跌坐,和刚才为了博取怜惜的跪坐不同,她的衣摆裤腿沾染上淡淡尘灰。
漂亮的手指甲按在地面,不住地要后退。
咔嚓嚓。
在她面前,一抬熟悉的自动式摄影机转动镜头,正中带着一点光芒显示正将一切记录在内。
不知道拍摄了多久的摄影机、不知道收录了多少话语的镜头。
山禾心口一噎,按在地面的指尖发起颤来。
她见过好几次被设计展露出争吵一面的选手们、在发现摄影机时惊慌惶恐的表情。
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活该,她也没有逼迫人,只是推波助澜博取一个精彩镜头而已。
被拍到也就被拍到了。
现在是她自己暴露在镜头之下。
成片的惶恐如同潮水直接要将她淹没。
山禾试图往后躲藏起来,可手脚像是被固定在镜头里,已经再有往后移动的力气。
她立刻回忆先前的对话,回忆自己说话的处处破绽,每回忆一句就是心惊胆战。
在和十夏的对话中,她这几乎是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话末甚至还隐晦威胁十夏,告诉她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证据。
——结果现在证据就出现在眼前了。
直接被拍摄下的证据。
山禾恍然惊醒,蓦地扭头去看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