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柳氏的闲话,兰不远更加头大了,只觉得千头万绪塞成了一团乱麻,叫她头昏脑涨,恨不能一剪刀下去,一拍两散。
如今的形势大约是这样――身边极有可能藏了一头妖蛇王,正在静待时机,至于什么时机不得而知,它有何目的也不得而知;无意中发现一群人的阴谋、不知会不会被人顺藤摸了瓜;一位修为高到无法想像的邪修在自己体内留下了幽冥气,不知会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昨日连根拔了三人合抱的榕树,以及扑杀了五头应獒的,不知又是什么人。
在这当口,国师再漂亮,兰不远也没心思下手啊……
她觉得,应当面对一些一直在逃避的事实了。心中虽然早已有了模糊的猜测,却一直不愿意将之摆到台面上,清楚地理一理。如今的形势下,继续一味地逃避,怕是尸体要凉。
“师兄,我有件事情,说与你听。”兰不远严肃起来。
沈映泉微微一怔,正襟危坐。
兰不远沉吟道:“我记得,那日尹金华伤了你之后,夏侯亭将军点了十二位修为最高的内门师兄师姐,将尹金华二人送至京都受审。这其中,根本不可能有炼气初期的二师兄。你们十七人之中,要论修为低,除了司徒晋,便是二师兄了。我们几个下山的时候,我仔细察看过未被冲到山下的尸身,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是混在一处的,按照常理,修为最低也是炼气期的内门弟子,行动速度定是要远远超过未开始修行的普通人,一起逃命的话,应当是内门弟子们跑在前头才对。这是否意味着,山洪和落石来得极为突然,根本容不下半点反应时间?”
沈映泉仔细琢磨,冷笑道:“应当是的。若是说他们停下来帮助外门弟子……绝无可能。”
“如果山洪和落石来得太快,到了叫人措手不及的程度,那二师兄就算比常人跑得快一些,又有什么用?为什么就他能逃出生天?”
沈映泉回忆片刻,道:“确是如此,当时落石如雨,当真是劈头盖脸往下面砸。如今想来,我仍心有余悸。”
兰不远点头:“那就是了。二师兄究竟是怎样躲过一劫?且他那一日并没有下山,而是留在山上,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说谎?”
沈映泉迟疑道:“……为了解释他为什么能保住性命?可是,为什么要解释呢?不,应该说,他为什么要隐瞒他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兰不远叹道:“师兄,若是我告诉你,此地或许还有另一只妖王,你怎么看?”
沈映泉惊恐地望了望她,心想“又来?!”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摊牌时,听到兰不远自问自答道:“我猜就是二师兄了。”
沈映泉无言以对。
“他应当是以为我是妖王,所以不敢贸然动手。他留在这里,一定是想要寻机会,替另外那条蛇报仇。师兄,你觉得昨日拔树和咬死应獒的,是不是他?”兰不远吐出了心中一块巨石,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拉个人来一起分担,心里好受多了。
沈映泉微微松了口气,心想:“没摊牌就好,实在是没想好怎样面对一只自曝身份的妖王!”
这一口气还未松下去,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二师兄竟然也是一只妖王!
沈映泉:……人生如此艰难。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兰不远心想,大师兄心灵的确是要脆弱一些,受了这么大一个刺激,得给他点时间缓缓。便也不加催促,只静静等着他。
终于,沈映泉生涩地开口:“的确,那一日,我和太子、二师兄前往皇城报信,他的手段的确是匪夷所思。只是事态紧急,便也没有多想。如今想来,他的速度,竟比结丹期的天子还要更快些。”
兰不远接道:“还有一事,我也十分疑惑。便是那尹永平,分明是个老奸巨滑之辈,怎地孙天喜三言两语一说,他便自己暴露出给那两个弟子服用天魔丸的事情?还交待得这般清楚,药名、药效,生怕旁人听不懂似的。”
沈映泉微微一怔,跟上了她的思路:“是了。我竟快要忘记了这件事情,尹永平想替侄子尹金华报仇,派了五人出来和小师叔他们比斗,被你化解了阴谋。然后又孤注一掷,令那两个弟子服了药,修为暴涨,险些置小师叔于死地。这件事我当时也奇怪,当时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指控尹永平,而尹永平也并不是个蠢人,为何在许掌门面前,竟然自己说出给那两人服用邪药之事!”
“是极。师兄恐怕没有注意到,孙天喜曾甩了一把汗,好巧不巧甩进了尹永平的口中,过了片刻,尹永平便和魇住了一般,自己说出了天魔丸的事情。事后他仿佛突然回了神一样,由此可见,当是被操纵了心神。恰好我知道,这蛇最擅长的,便是控制。”兰不远微微眯了眼。
沈映泉倒抽一口凉气:“好可怕!如此,定是没跑了……”
兰不远点点头:“能够确定下来,总归是一件好事。总比死得不明不白来得好些。这件事,你我二人知道就行了,黄舒太小,小师叔那个性子……啧,难免露出破绽,叫那蛇提前发难。”
沈映泉也不知是喜是愁。喜的是,看起来兰妖王已将自己当作了心腹。愁的是,这究竟是一个多么黑暗的世道啊,身旁能不能有个正常人类了!
兰不远此刻心情到是很好。
既然基本认定了孙天喜便是潜藏的妖蛇,便也无需费心神去细查昨夜发生的事情了。查不到也就罢了,若是真查到和他有关,怎么办?
另一件事,便是留下幽冥气的邪修。这件事情兰不远并没有告诉沈映泉的打算,世道险恶,关于自身的秘密定要守口如瓶,才能活得长久。
其实兰不远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真知灼见”,只是直觉告诉她,自己身上的异常,凡能瞒的一定要死死瞒住,不叫任何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