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弹出的网,根本不可能躲避得开。
兰不远被包成了一只粽子。有人在外面扯着收紧的网绳,把她从两间矮土屋的夹缝中拖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兰不远对上老叟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心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老东西,分明早就看见了她!但他意识到铁篱笆墙里的兰不远不好捉,于是不动声色故意装作没看见她,骗她放松了警惕,然后他借着熟悉地形的便利藏了起来,摸准了兰不远会走哪一条路之后,布好罗网等着她!
简直是成精了!
兰不远像一条死鱼一样,任他拖着走。
倒也不能全怪她大意,这一路她已经走得非常小心,奈何这网藏得实在是天衣无缝,墙角还布置了蜘蛛网……这叫人怎么能猜到下边还埋了一张网嘛!
不对。
兰不远明白了。这张网并不是针对她来布置的,而是原本的陷阱之一,只不过正好被老叟用来捕她罢了。
“哎,哎!”兰不远仰面朝天,冲着老叟直眨眼,“你这样带我去找他们,香火钱还要不要了?”
老叟愣了下,呲起一嘴黄牙:“放心,会让你和他们团聚的。”
他的笃定叫兰不远的心微微一沉。直觉告诉她,老叟的表情和语气透露出来的,并不是对“能不能让他们团聚”的自信,而是对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的笃定。那么……无道他们已经……出事了?!
老叟把兰不远拖进一间较大的屋子,掀开屋角一块木板,地面上露出一个可容两个人通过的洞。
他把兰不远拖到洞口,塞了进去。
“啊!”兰不远向下坠落。还没等她把手脚挥舞开,屁股已经着地了。
“……砰!”
刚刚在凤倾绝楼下摔散架的身体又散了一回。
老叟笑嘻嘻地合上了木板,兰不远眼前一片漆黑,她没有妄动,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少时,朦朦胧胧能感觉到一点微光了。
兰不远环视一圈,发现这是间地窖。一丈见方,墙角还有一些干瘪腐烂的菜叶子,四周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倒是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兰不远依然被包裹在那张渔网里面,淡淡的水腥味在这幽暗的地窖中显得异常刺鼻。她想要扯掉身上的网时,突然发现这张渔网并没有整个地掉下来,而是悬空挂着,定睛一看,发现有一段网绳卡在了上方的木板夹缝里。
兰不远眼睛微微一亮――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盯了盯困住她的网,张嘴咬去。
幸好这只是寻常的渔网。
兰不远一边用虎牙把网绳啃得吱吱作响,一边纳闷这鬼地方为什么要使用鱼叉和鱼网?也不像能养鱼啊!
很快,兰不远在渔网上啃出一个破洞,钻了出去。
她先是踹了这张可恶的渔网一脚,然后抓住它往下扯了扯,发现夹在上方木板缝里那一部分还夹得挺结实,足以让她攀着渔网爬上去。
正准备行动时,头顶上方传来了脚步声。
老叟在和一个听声音难以分辨年纪的人说话。
“村长,陆小溜对这个女人起咒,结果他自己应了咒。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知道了多少。现在人已经被我逮住了,关在地窖呢,您说怎么发落?”
村长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大爹,我知道你时间不多了着急,但她既然让陆小溜应了咒,那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对她起咒太危险了!”
“唉,我知道。”老叟叹息。
“取油来,点火烧了吧,”村长说道,“不要动手去杀,太危险了。”
“嗳好,我这就去!”
老叟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兰不远瞪着眼睛,急忙解掉了把双手裹成圆球的布条,然后手足并用,抓着渔网噌噌噌爬出一人多高,眼见着一伸手就能碰到头顶的木板了。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推开木板,那么卡在木板与地面之间的渔网就会落到地窖里面去,她将无从借力,也跟着跌下去!
……骨刺?
兰不远眼珠一转,视线凝在了躺在地窖地部的骨刺上。它被缠在渔网中,发出微鸣,难以动弹。
‘骨刺在这里不能飞!’
兰不远赶紧爬回地窖地底,将骨刺横着叼在嘴里,蹭蹭蹭爬到木板下面,用骨刺绞住渔网,将它钉在了木板旁边的泥土里。
这一串动作叫兰不远浑身都汗湿了。
固定好了渔网,兰不远卯足了劲,伸手去推那一块木板。
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轻松!
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木板,它就离开了地面,被轻轻地挪到了一旁。
乍然接触到明亮的光线,兰不远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眉头皱得死紧。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身体一仰,向后方轻轻荡开少许。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四方的空洞上面,他看见了渔网,顺着渔网勾下头一望,便望见了满脸紧张的兰不远。
“嘘――”年轻人抬起一根手指,竖在下唇上,急急地对兰不远说道,“别出声,那老头去取油,要点火烧你!是星宿师大人让我来救你的!”
兰不远稍微适应了光线,抬头一看,见这个年轻人果然穿着暗翼成员的黑衫,心中不由得涌起了浓浓的激动和喜悦之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席卷全身,叫她手脚发软,一时使不上力气。
年轻人见她不动,催促道:“我是十六,快,大人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快,把手给我!我拉你手上来!”
他把一只手伸进地窖,想要拉兰不远上去。
兰不远也伸出了手。
她看到年轻人的眼睛里亮起了叫人心颤的光芒!
不、不对、哪里不对……
“我不会把手给你。”在二人手指就要触碰的一刹那,兰不远五指握成拳,缩了回来。
自称十六的年轻人僵住了。
他依旧探着手,却是一动不动,眼珠瞬间失去了神采。
兰不远头皮发麻,这一瞬间,竟不知该庆幸自己反应快了一拍,还是该忧心自己要寻找的同伴可能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