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这样,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导向一条不同的道路,等到了最后,就算这条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千千万万个选择里,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选错了,于是也就无从修补。
陈迹好像被她长久的沉默激怒了,又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伸出手,用了全身的力气抱住她。
周围好像安静了一瞬,应该是有人在看他们的热闹,颜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伸手试着推开他,但两人力量悬殊,怎么推都推不动。
“陈迹,你闹够了没,赶紧放手。”
对方仿若充耳不闻,只是死死抱着她,把脑袋埋在她肩膀上。
不知道这些看笑话的人里面有没有银桦的同学,如果有的话,等她周一到了学校,一定又会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新传言。
颜晞这一秒无比后悔,陈迹真的太疯了,自己今晚真的不该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悄悄抬起脚尖,用了很大的力气,就在马上踩上他鞋尖的时候,忽然,从后面一阵风吹过来。
下一秒,抱着她不放的陈迹,被一双手从后面拉开,他完全没有防备,踉跄着退后几步,而后,被人狠狠甩到地上。
咣当一声,他整个人都倒下来,脸朝下磕到地面上,彻底清醒了。
“她说让你放手,聋了,听不见?”
重获自由,颜晞下意识后退几步,贴到墙壁上,揉了揉红肿的手腕。
许慕迟转过身来,看见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把手里明显刚点着没多久的烟掐灭,径直丢进垃圾桶里:“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片深蓝色的夜空底下,他那头招摇的蓝色短发被晚风吹乱,与头顶高悬的月光相得益彰,融洽得像一幅传世的油画。
空气和周遭环境都变得很静默,只能感觉到时间的流动,滴答滴答,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
颜晞抬起头看着他,很久才打破沉默:“……谢谢。”
太尴尬了,上次在书店是,现在也是。
为什么每次都在狼狈的时候遇见他。
她下意识去看还躺在地上的陈迹,等了几秒看他还没起来,于是弯腰去扶。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陈迹摇摇晃晃地站稳,额头上磕破了一块皮,正往外流着血。
这一幕像极了书店的初遇。
看他好像没意识到,颜晞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地给他:“擦擦。”
陈迹没说话,乖乖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抬手捂住了额头上正在渗血的伤口。
确认他额头上只是皮外伤,她抿抿唇,轻声开口:“陈迹,别再那么幼稚了,也别再去打扰我的朋友,我们已经结束了,没可能了。以后在学校里,就算再见到,也装作看不见吧。”
周围有很多声音窃窃私语,好奇的,嘲讽的,鄙夷的,交错纷杂。
很久很久,陈迹都没再开口。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捂着自己的额头,鲜血逐渐染红了薄薄的纸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也慢慢变红了。
终于,他松开了手,那张被染透的纸巾在空中随风盘旋了一会儿,轻飘飘落在地面上,落在她脚边。
他朝着她慢慢走过来,脸上的表情难看到极点,等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以为许慕迟就是什么好人吗?颜晞,听我一句,离他远点,你玩不过他。”
他的声音很低,就响在她耳边,与外界所有杂音统统隔绝,想忽视都不行。
但是,许慕迟是什么人,归根究底,跟自己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直到陈迹走得很远了,直到露台的大门开了又关,身体才慢慢涌上来一种疲惫过后的脱力感。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累,很想立刻就回家,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往前走了几步,察觉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低下头,发现是那张纸巾,颜晞弯腰捡起来,转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在钓他?”
这个饶有兴致的声音响起来,她才发现许慕迟竟然还没走。
应该是来看热闹的吧,热闹看完了,怎么还不走。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选择装作听不到,继续自顾自往前走,谁知道这人阴魂不散,三两步跟上来,轻描淡写地道,“我看他快被你搞疯了。”
“没有钓。”
她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平静的,“就是分手了,把话说清楚而已。”
“哦,”他点点头,停了几秒忽然又问,“从上次到现在,你分手需要两个月吗?”
“……”
一下子被冒犯到,她没抬头,冷冷地答:“跟你好像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上次不是给过我一包纸巾吗,如果觉得被他这样纠缠很麻烦,其实我可以帮你。”
颜晞闻言,脚步停滞了,想了想,转过身面对着他:“谢谢,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而且你刚转学过来,还是安分一点,好好学习,不要总是想着打架,如果被记过三次是会被学校劝退的。”
“那就劝退我呗。”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里透出一点笑意,很好看,“如果能帮你解决麻烦的话,被劝退也值。”
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他总是信手拈来,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也不在乎对方心里怎么想。
这个人做事情好像全凭自己喜好,不讲究一点点章法。
颜晞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不想再跟他对话,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露台外围的交谈说笑和强烈的烟酒味道终于远离,她伸手去拉铁门。
太重了,她一只手的力气不太够,还没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站在旁边的许慕迟就走过来,很从容地帮她把门打开了。
颜晞咽下口中的那句“谢谢”,只对他礼貌地稍一点头,摆明了是不想跟他说话,脚步迈出去,目不斜视地走近了ktv嘈杂吵闹的宽阔走廊。
回到包厢门口,她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人群里显然已经玩疯了的韩露。
她凑过去,拉拉对方的手:“走不走啊,十点多了。”
韩露看起来喝得不少,扭头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说晚点跟谁谁一块走。
颜晞不认识她口中的这个人,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只好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又玩了一个多小时真心话大冒险。
中间有人来跟她搭话,她面上带着一贯的笑,不主动说什么,只偶尔“嗯”几声当做回答,心思早就回到了练习册的第四十五页的数学题上面。
耳朵里时不时听见这个说上周跟哪个女生接吻了,那个说自己收到过谁谁的情书,觉得他们真的幼稚又无聊。
颜晞不喜欢这种整天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的人。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被比喻为茫茫大海里的小船,而每艘船生来就带着自己的目的地。
如果不努力抵达的话,狂风暴雨一旦来袭,顷刻间就会粉身碎骨,沉入海底。
于她而言,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世上,她就会拼尽全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抵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左右,他们终于要散了,幸好陈迹和他的小跟班在此期间没有回来,她和大家相安无事地待到现在,然后拉着韩露一起打车,先把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时针已经走过了零点,迎来了新的一天。
她用钥匙开了门,把家里里里外外的灯全部打开,强撑着洗漱完毕,便进了卧室,关灯睡觉。
用被子把整个人都蒙起来,她闭上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窗外簌簌的风声。
刚刚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明明很困了,好多次都差点在车上睡着,可是现在回到床上,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却还是没睡着。
有点烦躁地把脑袋露出来,颜晞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心里很堵。
好像全世界都在找她麻烦。
她开始反思自己。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陈迹是这种是非不分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不跟他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为什么今天晚上要答应韩露去ktv找陈迹。如果不去就不会在众目睽睽的露台跟他争执,被别人看笑话。
为什么每次一碰见许慕迟就像天生矮了他一截似的。明明平时在班上跟同学吵架从来没输过,偏偏一对上他就总是输。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今晚说得已经够清楚明白了,陈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也不会再去骚扰韩露了。
至于许慕迟……就把他当成一个路人甲忘了吧。
他们原本也不是同一片海里的船。
第8章 有可能吗(01) 格格不入
周二的早上,月考成绩终于被各班老师争分夺秒地改好,提前通知他们,今天要发成绩单。
颜晞从起床到现在坐在早自习的教室里,已经叹了无数次气。
旁边终于不在语文早自习上背英语单词的赵小楼,忍不住扭头看她,关心地问:“颜晞,没考好吗?”
“也不是。”她伸手随意把长发别到耳后,“就是紧张,这次月考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颜晞内心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上次在走廊里,祝梅失望的眼神,脑海里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她需要证明自己。
早自习结束后的第一节 课就是祝梅的数学课。
上课铃甚至还没打响,教室里就已经变成了一副死气沉沉山雨欲来的样子。大家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人聊天,没有人打闹。
终于,铃声响起来。
远远就从窗外听到祝梅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颜晞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祝梅抱着怀里厚厚一沓试卷进了教室,把试卷放在讲台上,短发梳理得很整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转身把教室门关上,她上了讲台,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上课之前,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自己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
果然。
颜晞心想,看来这次有人翻车了。
窗外,淡色天空被薄雾笼罩,雾里看花般露出高悬空中的金色日头。
教室里,所有人都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被祝梅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过了十几秒的样子,才有一个男生试探着开口:“咳,我觉得我应该还行。”
大大咧咧,很爽朗,是后排陆子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