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而不可即的玫瑰。
他降下一点车窗,任风吹进来。
应爽这时问:“你真不回?别人不说,谢老爷子没催?苑溪没粘着你?“
谢斯白还是望着窗外,风吹进来一片白色樱花瓣,不偏不倚,落入他右手掌心。
他收紧手指,连通那瓣花,声音淡淡:“再说。”
第15章 琥珀拾芥i 被人甩了
三月下旬, 秦黛回到安北市。
空气中还残存着未尽的料峭寒意,她上飞机前穿得单薄,所以迎面被这风一吹, 不禁打了个颤。
从廊桥出来,拿好行李, 才去了趟卫生间。
低头从包里找到盒买了没多久的创可贴,撕掉脖颈上原来的那只,换了个新的。
秦黛对着镜子看了会儿, 这东西, 出现在脖子上, 怎么看都只是欲盖弥彰,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她低低呼了口气, 给手机开机,微信里新消息不停进来, 她却先点进拨号和短信栏看了好久, 安安静静。
拉黑删除后,连蛛丝马迹都不剩了。
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秦海国发来的好几条微信, 长篇大论, 甚至还夹杂着不知道从哪个短视频app上,下载的“过来人”、“专家”倾情讲授的养儿防老系列,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讲座”。
头都开始痛,只好暂时忽略, 和施秋与向昭然在群里说了声已经平安到达, 摁灭屏幕,专心看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到家后,点了餐慢吞吞吃完,练了三小时《春思》中对她而言最难的片段, 这才去休息放松。
手机上除了和向昭然施秋的三人小群,还有工作上的一些消息外,再没有别的消息。
她盘腿坐在靠窗边的地板上。
窗明几净,天际逐渐逼近黄昏,云层绯红,红日在高楼大厦之上逐渐沉没。
秦黛发了会儿呆,举着手机拍了一张。
安北的落日,有种恢宏壮观的暮色将至感,连云都很高。和津南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她低头看了眼左手掌心,莫名想起那个人。
想起他那时,低头在她手掌心写他的名字。
秦黛晃了晃脑袋,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掉额角的汗。
难不成以后,每一场日落都要想起谢斯白么。
她深呼吸了几次。
所谓crush,都应该在没有结果的浪漫中画上句号。
所以,她就当是,看了一场最好的日落。
现在,是该等待第二天的朝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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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秦黛就回了舞团。
提前结束休假,周从芳也没有多说什么,《春思》联排在即,还有下个月的经典舞剧再巡演,整个团都忙碌起来。
秦黛在之前,把周从芳发给她的,楚予诺的舞蹈视频看了许多遍,这天又在练功房,亲眼观看过近距离的表演,她不得不承认,楚予诺在跳舞时,脸上的表情和情绪表达是真的具有强感染力,她的确有差距。
训练到晚九点,她才离开。向昭然打电话来,同样996结束的社畜累得丧失做饭动力,在外卖软件上点好了餐,地址直接选了秦黛家。
开车过来时还带了两瓶梅子酒。
秦黛现在看见酒就犯怵,都快ptsd了,连瓶子上的酒字都不敢多瞧一眼,向昭然去拿酒杯,就说:“我不喝,别拿我的。”
向昭然捏了两只回来,在地毯上坐下,当耳旁风,直接倒了一杯塞她手里。
“给我支个招,”向昭然一脸忧愁地开口,“是这样,有个同事,昨天突然塞给我一张邀请卡,搞得特别花里胡哨,请我去他参加他生日,关键是,这位哥邀请我同部门其他同事就口头说了一句,上周还收到束玫瑰花,每次在公司楼下吃饭,这个人也总往我旁边挤,你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秦黛捻了颗圣女果,杯里梅子酒原封不动放回去:“还挺明显的。”
“可我对他没想法。”向昭然仰天叹气,“上周,公司团建,莫名其妙帮我挡酒,还拿的我的杯子,整个大无语,我酒量好全部门的人都知道好吗,谁缺他挡酒了;还有上上回,非要拖他叔――哦,他叔是我上司――加入我负责的那个项目,服了,干啥啥不行,我缺他一个端茶递水的助理吗?”
秦黛听明白了:“他跟你表白了吗?”
“要真表白那还好了。”向昭然一脸烦躁,“我还能直接拒绝,这人就喜欢搞不清不楚的行为。喜欢的人互相试探那叫暧昧,不喜欢这叫骚扰好吗。我要真和他撕破脸皮,那小心眼的劲儿还不得跟他叔说把我炒了。快烦死我了,呆呆,你帮我想想办法。”
秦黛知道,向昭然是一向不喜欢谈恋爱的,自打工作以来,唯一目标就是赚钱发财,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和加速度。
但这题对她来说超纲了。
秦黛想了半天:“那怎么办?”
向昭然:“……”
早知道这种事情,在秦黛这儿是得不到答案的。她闷一口酒,歪头倒在秦黛肩上,难过道:“这份工作我才换了不久,真不想再换了,毕竟它给的真的比上家高很多。我怕走了,下一份工作指不定还没这个工资高。”
秦黛掏手机,给施秋拨视频,这种事儿施秋比她会多了。果不其然,施秋立即发过来三套处理方案,温和型,冷处理型,直接了当型。
最后附赠一句:“你要被炒了,我和秦呆呆卖艺养你呗。”
向昭然心情缓过来,隔空和施秋碰杯。施秋不经意地问了句秦黛:“谢斯白找你了吗宝?”
向昭然:“谁是谢斯白?”
施秋简单概括:“一个帅比,一个工具人。”
秦黛听见“工具人”三个字一顿,过了会儿:“我回来前,把他删掉了。”
而向昭然关注的重点是:“有多帅?比魏清济帅还帅吗?”
“那帅多了好吗!”施秋说,“个高,腿长,脸呢,是黛黛最喜欢的那款。”
秦黛捏着杯子,抿了一小口,才发觉喝下去的是她先前拒绝的梅子酒。
“没找,我昨天上飞机前,就把他删掉了。”
施秋隔空惋惜:“好吧,昨晚我朋友圈发了之前和你出去玩拍的照片,应爽给我评论,还问了句你这么快就回安北了。”
秦黛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加的应爽,问了才知道是那天凑一桌打麻将时就交换了微信。
秦黛微信好友列表没多少人,她上中学那会儿微信刚推出没多久,大一进舞蹈学院后,才注册了一个账号。她向来不爱交际,又总泡在练功房,到毕业大学同学的微信也没加全,后来工作进了舞团,列表里也只多出来了一些同事的姓名,平时走路上遇到搭讪的,也根本不会给微信号。那些不得不扫码关注的公众号或私人号,她也一向用完就删。
之所以刻意忽略掉谢斯白的好友申请,也是从那时候就觉得,既然注定是短暂的一场相遇,何必牵扯太多。更不用多一道程序,在离开之后再去删一趟。
她在很多方面,其实表现得非常绝情,冷淡又疏离的一个人。
魏清济不就这么说过吗。
大概也只有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施秋和向昭然受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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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春思》的准备工作,下个月月底还有两场演出,在安北市中心的大剧院。
剧目是两年前秦黛点掉右眼下那颗泪痣才拿到的《红玉》,根据南宋抗金女英雄梁红玉事迹创作的一部舞剧。
在这部舞剧之前,秦黛只是个凭国内顶尖舞蹈比赛金奖,而仅在古典舞圈子内有点小名气的舞者,但《红玉》之后,秦黛算是一舞成名,真正让观众记住了秦黛这个名字。
《红玉》的大火,也和秦黛超强的爆发力与扎实基本功的表现分不开,所以也才能在两年后,仍然可以登上舞台,至今已经在全国不下十五个城市开过巡演,叫好叫座,只要开票,都会被哄抢一空。
不过已经演出过多场,对于《红玉》的熟悉,秦黛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这天进行完《梁红玉》的第n次彩排,周从芳突然出现在排练厅。
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彩排练习,周从芳这种级别的领导,这时候出现还是挺不正常的。
果然,她来叫走了苏为衡。苏为衡正是《红玉》中,扮演梁红玉丈夫,韩世忠的a角男舞者。
苏为衡被周从芳叫去了外面过道,没一会儿,周从芳抬高的严肃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秦黛正在观察自己脚上舞鞋鞋底的磨损情况,根据经验推测这回这双还能撑多久,猝不及防被周从芳的声音打断思绪。
“你要放弃《春思》?苏为衡,团里对你寄予了这么多期望,新人辈出,你不抓住这个机会,现在却说要放弃?……甭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说实话……行,你要真决定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最后几句,语气中的失望尽显。
许久,苏为衡一脸淡然的重新进屋。
“衡哥,原来之前大家传的说你要退团,这事是真的?”有人憋不住,七嘴八舌问起来。
苏为衡神态自若,插科打诨回答了几句含混过去。
直到排练厅人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下他与秦黛二人,苏为衡脸上的放松坦然一散而空,按着腰揉了几下。
秦黛微微蹙眉:“你腰伤又犯了?”
苏为衡看她,笑了一声,说:“是啊,又开始疼了。”
秦黛眉蹙得更紧:“那刚才我们还练了托举动作最多那段……你还好吗?要不去陈医生那儿让他看看。”
陈医生是团里配备的专业护理师。
苏为衡却笑着摇头:“没事儿,老毛病了,我自个儿都成半个大夫了。”
他看向秦黛,抬眼,又环视了一圈这间排练厅。忽然道:“下个月的演出……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跳《红玉》了。”
好一会儿,秦黛才问:“什么意思?周团刚才说你要放弃《春思》,可是我们的《红玉》……”
苏为衡打断她:“我坚持不住了,秦黛。”
因为这句话,还有苏为衡低迷而轻缓的语气,秦黛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苏为衡按着腰:“我从五岁开始学古典舞,二十多快三十年了,从没放弃过,但现在,确实有点扛不住了。你知道吗,我当初进舞团,梦想过有一天能成为顶尖的舞者,想我苏为衡三个字后,也跟着荣誉首席、国家一级演员。咱们这行,谁不想出名呢,方式那么多,我以前的同学,有个进娱乐圈拍戏的,拍了两部就红了,在安北房都买了好几套。谁不知道……走舞团这条路,是最难的。”
他在排练厅的地板上坐下,举目望着对面壁镜中的自己。
“我进团已经十多年了,早过了一个舞者最巅峰的状态,但你看,我还是只能演《红玉》《春思》这样的,专门给女舞蹈演员当托举杆的角色,我也想要一个我的名字放在第一位的舞剧,但是,好像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这就像娱乐圈女明星想演大女主戏,男星想演大男主戏一样,谁不想成为焦点呢。
苏为衡望了一眼她,笑了下:“何况我如今,一身的伤病,我总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可我现在又怕,怕再坚持下去,下次排练我都抱不起你了。”
秦黛声音发涩:“你决定好了?”
“嗯,想了很久,现在决定好了。”苏为衡说,“下个月的《红玉》,就是我和你最后一次合作了,也是……我最后一次站上剧院的舞台,以后,就有新的‘韩世忠’和你合作了。”
秦黛好久没有出声,像是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