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一张他母亲的身份证。装在一个铁盒中藏在家中。
没有销毁,甚至还像是,当做某种纪念一般保存着。
“东西整理好,联系俞市那边同事,做好交接。”
“是,贺队。”
谢斯白听见这位刑警支队队长的声音,抬了下头,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正好秦黛回来,见他目光盯着某处不动,叫了一声:“谢斯白?”
他才刚回头,侧方一人横冲直撞地跑过来,一把把他给抱住。
“队长!”贺长明激动道,“真的是你!我没认错!!!”
谢斯白没被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么熊抱过,野外作战时勒死过一头野猪的胳膊现在绑着他,谢斯白差点断气。
贺长明抱够了才舍得撒手,刚还有条有理地指挥队员,现在看见谢斯白,像把男儿有泪不轻弹给忘到后脑勺去了,眼眶都湿润了,激动地一拳砸在谢斯白肩头。
秦黛刚还被这场面搞得蒙圈,此时瞧见这么大力的动作,马上皱了眉,谢斯白还没开口,她却道:“你轻点,他肩上有伤。”
贺长明闻言立即收敛。
回头看声音来源,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伤,看见秦黛的脸,顿一顿,恍然悟了,喊道:“你是弟妹吧!?你好你好,我是谢斯白以前的战友,我叫贺长明。”
秦黛:“……”
谢斯白:“……”
贺长明喊完,才发觉眼前两人表情都不大对。
半晌,挠了挠后脑勺,冲谢斯白问:“不是啊?”
秦黛接话:“不是。”
“哦,对不起啊,”贺长明笑说,“我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
他盯着秦黛看了会儿,目光打探,像是在认什么人。
不是很礼貌,谢斯白踹了他一脚。
贺长明回神,朝谢斯白挤了下眼睛。
也不知道两人是在交流什么密语,秦黛看不懂,只是觉得,这位刑警支队的队长和谢斯白关系应该很好。
想到刚才贺长明冲谢斯白喊的那一声“队长”,她难免好奇。
谢斯白什么时候做过人家刑警支队队长的队长?
而且他刚才说,战友?
但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楼下围着这么一大摊子看热闹的人,谢斯白和贺长明久别,显然也有不少话要讲。
她只好先忍住心里的好奇,和谢斯白告别:“那我先回家了。”
警车还停在旁边没离开,红蓝爆闪灯仍不停闪动着,人群中的喧嚷到现在也没有停歇。
这件案子,必然是最近半年里,这片住宅区居民口中津津乐道的案件。
谢斯白拦了下她:“会害怕吗?”
楼上住了个潜逃九年的杀人犯,换成谁都得心有余悸。
秦黛明显顿了一下,才说:“还好。”
她说完,听贺长明和队员说了句自己等下再回局里,之后再次朝谢斯白走过来,于是挥了下手,很快转身进了楼。
等她人影都看不见了,贺长明才撞了下谢斯白肩,八卦兮兮地瞟他:“队长,是不是她,是不是!”
谢斯白无语地瞥了眼这位老大哥,直截了当地说:“别瞎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长明道:“什么意思?还没追到啊?”
谢斯白没答话,贺长明一下就懂了:“算了,那咱不聊这个伤心的话题了。走――喝酒去!”
谢斯白道:“你能下班了?”
“实不相瞒,现在这活儿,也没个下班不下班的点……”贺长明攀着他的肩,一把薅住谢斯白右手,看了又看,跟做什么检查似的,边说,“比以前在队里还累,手下有个刚从警官学校毕业考过来的,好家伙,那小细胳膊,也不知道怎么不怕死选了刑警,抓捕犯人我都怕他被犯人被拧断了。训两句吧,还哭,哎,队长,你教教我咋当队长吧。”
谢斯白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也不是医生,不知道贺长明蹬着一双小细眼能瞧出什么来。
贺长明正色几分:“怎么样了?”
谢斯白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还那样。”
贺长明又问:“就没办法了吗?”
谢斯白不知道,或许吧,毕竟都两年了,最好的医生他看过,他做了无数手术,配合康复治疗,结果到现在,前三根手指仍像个摆设。
他连双筷子都拿不动。
医生说,已经是能恢复到的最佳状态了。
“什么时候转业的?”谢斯白转移了话题。
“你退役之后半年。”贺长明道,“你嫂子总提心吊胆的,想了很久,就交了转业申请。在俞市干了一年,又调来这儿了。”
谢斯白一针见血:“嫂子现在就不提心吊胆了?”
贺长明嘿嘿一笑,可不是,和以前的差别也就是一个保卫国家,一个保护人民。面对的从敌人的炮火刀枪,变成了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哪个家人都得提心吊胆。
贺长明抬头望着头顶的夜空:“穿过那身军装,就不想再脱下来了。”
月亮旁边,有一颗星星很亮。
像颗忠诚的守护星。
像无畏勇敢地,守护那面五星红旗的战士一样。
谢斯白看着那颗星星和明月,对贺长明的话不置可否。
但他却再也不能了。
贺长明递过来一支烟,谢斯白很久没有抽过了,此时却接过来,夹在指间。
但也只是这么夹着。
贺长明一通电话进来,队里有事催他,某件案子又有重大线索发现。
谢斯白指腹捻着烟蒂,掐破爆珠:“忙去吧,改天有空找你。”
贺长明展臂又抱了下他:“没想到在安北能遇见,队长,我很高兴。还以为……”
算了,不提那些。
贺长明笑说:“你嫂子怀孕了,预产期在国庆,说不定还能赶上十月一,到时候满月酒记得带着份子钱来。”
一说老婆怀孕,笑得比路边的迎春还灿烂,谢斯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爱炫耀的。
这还春暖花开呢,就惦记金秋孩子满月了。
“行,知道了。”
“对了!”贺长明想起件大事,“我们老大呢?还咬得动猪大骨吧?”
谢斯白说:“一顿能吃三盆骨头。”
贺长明笑得欢,约定了改天不喝顿酒都见见老大,临走前拍了下谢斯白的肩,又想起来:“对了,刚那个长特漂亮的妹妹,说你肩上有伤,咋了?”
“别他妈瞎叫,怎么就你妹妹了,”谢斯白才笑了下,很浅,拍走贺长明的爪子,“就青了点,不是什么大事,她小题大做。你赶紧走,我也有事。”
“上楼见人家妹妹啊――行行行,知道了,瞪我什么,你妹妹,你妹妹好吧?”
贺长明人都走出去五米远了,不死心地回头,八卦地像个小报记者:“到底是不是那个?”
“哪个?”
“就你压枕头底下那个,宝贝得不行的那张照片!”
“……”谢斯白真无语了,刑警大队怎么还招碎嘴子,“快滚吧你。”
-
另一边,秦黛回了家,楼下刑警离开后,整栋楼重新陷入了安静。
她照往常一般整理,洗漱,到十一点时,人还十分清醒。
她作息规律,健康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照往常时,早已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但今晚一丝困意都没有。
脑子里在想楼上被抓的那个男人,想起那时被跟踪,那人盯着她的眼神。
秦黛只是比寻常人莽了点,但不是真胆子有多大。
转移了注意力,琢磨的也是关于谢斯白被喊的那声队长,还有他后背的那块经年的伤,他不能再弹钢琴的右手。
黑沉的夜,让静谧都像是一种无声的诡谲。
她翻了个身,想找向昭然和施秋聊聊天,但这两位,一个在和男朋友煲难得的电话粥,一个在苦逼地加班。
秦黛打开音响,找了首轻快的歌,往下划拉,不自觉点开谢斯白朋友圈。
一道灰色实线条:
「朋友仅显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他关掉了?
秦黛重新退出去,再点开,还是这样。
只有一条的朋友圈,还给关闭了。
秦黛无聊地不知道干什么,可是偏偏怎么都睡不着。
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窗帘浮动都好像是有某种黑暗力量在背后。
秦黛按亮所有灯,下床检查,重新关好窗。
要是老大在旁边就好了,她可以摸摸它的脑袋。
一首歌唱完了,秦黛不想再听,关闭之后,房间再次遁入仿若无人的沉寂。
她望着天花板,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