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袋子,最上面条一模一样的蓝色裙子。她拿出来,袋子底下,竟然还有一次性的内衣。
耳朵登时烫起来。
顾不得想太多,秦黛很快换好,但这裙子是方口的领,脖颈上和锁骨前的红痕压根挡不住。
没办法,只能等会儿回房间后,找遮瑕挡一挡。
秦黛推门出去,谢斯白已经在客餐厅的桌前坐着。
他在讲电话,听见声音,回了下眸。
目光在她身上一顿,起身边讲电话,进了卧室:“改下午四点那班,买两张,另外那张身份证我等会儿发你。”
再出来时,通话已经断了。
手上却多了件衬衫,抻开给秦黛披肩上,表情竟然显出几分不大自然,征询她意见:“要不……再重新买条裙子,能挡住领口的?”
秦黛指尖捏着衬衫的衣襟,目光躲闪:“不用,我等下回房间换件衣服就好。”
她想到什么,又问:“衣服……怎么买的?”
谢斯白以为她指里面那些,道:“找酒店的人帮忙去买的。”不太确定地补充一句,“大小合适吗?”
秦黛:“……”
她躲不过谢斯白认真求知的眼神,只好囫囵地点头,抿抿唇:“……我问你的是这条裙子。”
谢斯白:“给钱不就行了。”
秦黛:“……”
倒也没错。
附近就有商场,告诉对方品牌名字的话,想找到应该不难。
谢斯白帮她扣好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遮住锁骨处的一朵红云。
酒醉后的昏昏在此时依旧没有逃脱。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秦黛在餐桌边坐下,谢斯白又将热牛奶递到她手边。
她看了他一眼。
谢斯白察觉:“怎么了?”
秦黛摇头:“没什么。”
她没有可以比较参考的先行组织者经验,但好歹也在施秋和向昭然的耳濡目染之下有些常识在身上的。
昨天酒精上脑,她完全没有精力再去刻意看时间,但第一次从浴室到了床上,黄昏彻底隐没于黑暗后,才鸣金收兵,是挺久时间的。
所以她确定,谢斯白不是第一次。
何况,她也没有过相同或类似的经验,头一回这样被酒精和荷尔蒙冲昏头脑,清醒后思绪都是杂乱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
但谢斯白好像还挺自如的,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贴心到连换洗衣物也一早叫人准备好了。
桌上的早点都很清淡,秦黛用勺子舀着白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暗地里扫谢斯白好几眼。
谢斯白不知道在手机上输什么:“下午航班是不是来不及了?”
秦黛一愣:“几点了?”
“12点23分。”
“……应该赶不上了。”
她逡巡一番,问谢斯白:“我手机呢?”
谢斯白起身去进门的玄关口,将她的包和手机都拿过来。
秦黛按开一瞧,好几通未接来电。
她也顾不上再吃早午饭了,拎了包,就打算下楼去。
“着急也没用了,”谢斯白拉着她重新坐好,把勺子也塞进秦黛掌心,“身份证号告诉我,我给你订回去的机票。”
秦黛犹豫一秒,念了串数字。
昨晚,谭慕言和苏为衡都打过好几次电话,施秋和向昭然发的微信她都没有回,连很久没联系的秦海国,也发了微信问她端午回不回家,舞团群里的通知……各种消息数不清地蹦出来。
秦黛草草喝了几口粥,回复堆了一夜的消息,喝完小半碗。
谢斯白喊了她一声,面前的东西他只动了那杯牛奶,像是有话要说,一直看着她。
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
听上去还挺急,拍得砰砰响。
“等我下。”谢斯白起身去开门。
贾子京看也不看就准备往里冲:“你干嘛呢?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
秦黛愣了一秒,抬头看过去,紧张地盯着。
谢斯白把着门,堵着不让进,推贾子京一把,没点人情味地问:“你来干什么?”
贾子京挠挠头:“找你吃午饭啊,下午你不就要走了,不他妈再和我吃顿饭啊?”
谢斯白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改天,我现在有事。”
“什么事啊?让我进去呗,你忙你的,我等着。”
“不太方便,”谢斯白回了次头,对上秦黛的视线,把贾子京推出去,准备关门,“等会儿我去找你。”
说完就重新关上了门,徒留贾子京一人在门外走廊,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斯白回来坐好,回餐桌时,拣了颗草莓,摘掉蒂,喂到秦黛嘴边。
秦黛动作微滞,顿了片刻,才在谢斯白催促的目光中,张开嘴巴咬了一口,他本想伸手接住,但右手才伸到半空,就见谢斯白动作自然地,将她咬剩的草莓屁股塞进了自己口中。
喉结一滑,吃了下去。
秦黛愣住,嘴巴里的草莓尖还没咬两口。咀嚼更像是开了慢动作,指尖纳入掌心,很快挪开视线。
谢斯白这时喊了声:“秦黛。”
秦黛低头喝粥吃饭,只用鼻音应了一声。
“你看我,”谢斯白俨然认真的态度,低声道,“我们聊聊。”
秦黛又应一声,听话地将目光转向面前的人。
他们的确需要谈谈,以明确界定现在两人之间混乱的关系。
她没忘记,昨晚谢斯白对她的问题的回答。但喜欢这种感情,在现在连感情都快消的时代,实在算不上珍重。
她不太清楚这种意外之后的行为准则,是要将一夜情,或炮友这样的关系,都得说清楚吗?
秦黛一向如此认为,在她看来,任何关系都得在双方之间明晰地讲清楚。
双方公司合作,也要制定合同签字盖章。私人关系虽然不用如此正式,但语言上还是需要讲清楚。
要交往谈恋爱的情侣,也都会经历追求、表白、答应后,最终互相冠上男女朋友的头衔。
秦黛只能拿之前和魏清济那段恋爱关系做比较。
但她和谢斯白不一样。
从在津南重逢开始,她和谢斯白之间的关系,好像就一直是朦胧又说不清的一场雾。
他们的开始,就是糊里糊涂的酒后乱性。
她不知道谢斯白怎么想,但一猜到要真的言辞明确地定义,她忽然就生出了抗拒感。
她心里,好像是有些喜欢上了这个人。
所以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后,她竟然不是很想听见那些话。
秦黛忽然想改变想法,就算是for one night的关系,她也不是很想界定地明明白白。
他们要是也和别人一样,谁都明白,但谁都不戳破就好了。
起码秦黛不想戳破。
它像一个在阳光下泛着彩虹光的泡泡。看起来太梦幻,太漂亮,她想多看久一点。
哪怕她清楚,总有一天,这个泡泡飘得太高,终究是要自己破掉的。
秦黛望着人,等他开口。
“你――”谢斯白才说了一个字,手机铃声响了。
是高岐。
他挂掉,第二通又拨进来。
估计是有什么急事,谢斯白只好说:“我先接个电话,你等等我。”
“嗯。”秦黛点头。
谢斯白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去阳台上接。
秦黛听见他喊了声爸,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声音更冷:“我没时间。”
秦黛远远地观着他。
越说到最后,他的神情更加冷冰冰。
像一个人,在覆满皑皑白雪的深山里,孑然行走了很久,才能沾染上的寂寂冷意。
没两分钟,他就挂掉了对面的电话。
秦黛轻声询问:“怎么了?”
谢斯白一时没有开口,秦黛猜他不想和他说,道:“你要不想告诉的话,当我没问。”
“我没什么不想告诉你的。”谢斯白将手机关机,直接倒扣在桌面上,按了按右手手指,才说,“我们先聊昨晚,我想问你……”
他话题转变得太快,秦黛突兀地打断:“我明白你要说什么。”
她确认,她真的不想听谢斯白将那些话亲口说出来。
谢斯白蹙眉:“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