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岭南以南,琼崖之角,瘴疠之地,与五羊郡隔海相望。
自古以来这里都是朝廷流放重犯之地,出了名的穷山恶水,说的好听这是一郡之地,实际上郡中汉民不足万人,其余尽是些桀骜不驯的黎人。
朝堂之上,如果不是生死大仇,哪怕政敌之间都不会把对方赶到这天涯海角去。
而现在,李慎的亲王爵被除,贬为郡王就已经够惨了,新的封地竟然在儋州!
由此可见,李慎这次推动“糖风暴”,搞出来的波折是多么的让雍帝厌恶。
若是可以,李慎恨不得自己和李恢这个倒霉鬼互换一下,尽管李恢是被圈禁了,可他现在还是在京都城不是?
儋州啊,那可是儋州,毒虫猛兽出没,野人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啊!
李慎欲哭无泪,尤其是听说他这次的贬黜是在雍帝看完太子的密信之后做出的,他更是把李恪恨到骨头里去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李慎冒起过那么一丝危险的念头,想乘着李恪进京的机会,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李慎来说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煎熬。
想铤而走险?
没机会了,东宫六率如今已经变成了李恪手下的忠犬,尽职尽责的保护着李恪的安全。
更别说李恪一手创立的后备营,精锐之名人人皆知――一日一操,简直是恐怖如斯。
明白了这一点的李慎心灰意冷,认怂了。
但宫里却来了圣旨,让他等太子回京,亲自给太子谢恩之后才可以离京。
当李慎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他的内心怒极欲狂,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免得遭受这个羞辱。
可当他接到由宫里转送的李恪书信时,这种羞辱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些开始期待李恪的到来。
这真不是李慎犯贱,而是信中有一句:
“面议糖事!”
如今全天下的红糖价格都在暴跌,之前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慢慢从一百六十多两的价格涨到九千多两。
现在的报复性下跌,已经让红糖的价格跌破了往年的交易均价,到了不足一百五十两的价位。
但受之前的影响,市场明显对红糖价格信心不足,即便是一百五十两的价格,还是卖的多,买的少。
那一千两百石红糖砸在手里,如今已经成了李慎的噩梦。
他前面暗中收购的那五百多石红糖还好,价格并不高,所费不过九万两左右。
可后面那七百石红糖,他为了尽快抢在手中,付出的可是三千多两一石的天价,总计耗费的银两超过两百二十万两!
这其中他的吴王府掏光了家底也才凑满一百万,其余的一百二十万两全是他从京都城内的富贵势家中拆借而来。
若不是李慎还有个皇子身份郡王爵位,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们早就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把自己从这个万丈深坑之中拉出来,李慎觉得,除了自己曾经谋算过的太子九哥,再没有其他任何人。
于是,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太子进京的日子到了!
本来李慎是不想来迎接的,毕竟上一次见面两兄弟就已经闹了不愉快,再加上这一次相互算计,等于是已经撕破脸了。
但考虑到就算自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去儋州就藩,也要先保住狗命,这一千两百石的红糖只有太子能够吃得下……
于是李慎很低调的出现在了欢迎的人山人海中。
是的,那是真的人山人海。
只要没有人特意去抹黑,以李恪这一年来的功绩,绝对完爆整个大雍朝的其他太子。
你要说贤名?
现在谁不知道太子仁名远播,为了赎回被北戎作践的奴隶,甘愿支付价值万金的白糖?
你要说才干?
那更是数都数不清了:
西北防疫、平灭叛逆、秦州开渠、农业增产……
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功绩,随便那一项放在某个士族官员身上,都足以作为通向内阁的门票。
京都城的许多百姓都十分好奇,好奇太子殿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才,才能够以一己之力,完成如此多的功绩?
比之普通百姓,前来迎候的士人和官吏也不少。
两者之间又有些不同,士人多是成群结队大鸣大放,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出现过一样。
而官吏却多数都便装而来,遮遮掩掩的,既打算就近观察,又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但要论最显眼的,还要数仪仗齐备,礼数周全的姚阁老了,他老人家得了雍帝圣命,亲自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