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军语气里夹杂一丝得意。
“毕竟这是唯一能跟我们谈判的筹码,美光也没有别的招儿。”陆飞坐回到沙发。
“陆总,那我们见还是不见?”
“不急,高启全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了,他说南塑集团已经得到张老先生的指示,愿意协助我们收购华亚科的股份!”
孙红军笑得合不拢嘴。
“好!”
陆飞兴奋至极。
华亚科是台塑集团旗下南亚科和奇梦达合资设立的12英寸晶圆dram厂,双方各占35.6%,资本额达到333.75亿rmb。
目前月产12万片左右,产能足足有长江存储的2倍之多,是南亚科跟奇梦达重要的晶圆厂,但因为合作关系在今年3月结束,导致华亚科的归属权问题被摆在台面上。
恰恰此时,撞上内存寒冬和次贷危机。
内存颗粒价格狂跌,去年跌破现金成本,现在更是跌破材料成本,出现了面包竟然比面粉还便宜的怪事,简直是离谱到极点!
眼下除了长江存储,头部梯队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亏损,存储产业的玩法就是“投资―产能过剩―供大于求―洗牌出局―供应不足―投资”,现在到了洗牌出局的生死时刻。
谁有钱,谁能活!
奇梦达虽然有逻辑、神舟的订单苦苦支撑,然而生产、人力还有研发,直接把现金储备压榨得一干二净,只能断臂求生,含泪把华亚科的股权清仓大甩卖,卖钱回血。
“高总说因为我们不能在湾湾的股市直接收购华亚科的股份,想要收购,就必须让奇梦达直接股权转让,所以我们要抢在美光前头,说服奇梦达,还有英飞凌同意。”
孙红军喜悦当中透着一丝急切。
“美光觉察到我们在跟它抢华亚科了没有?”陆飞用签子戳起一块提拉米苏。
“嘿嘿,没有。”
孙红军嘿然一笑。“陆总,您选择起诉美光这一招凑效了,不但把ceo牢牢拖在国内,还把美光的精力和注意力给分散了,到现在,都在跟南塑集团扯皮。”
“不要掉以轻心,在吃下华亚科之前,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陆飞嘴角不禁上扬。
控告美光可不单单只为了让美光撤诉。
关键是打乱美光收购的布局。
哪怕两边打明牌,为华亚科争得头破血流,订单和撤诉也变成他们退出收购的筹码。
“不管怎么样,现在优势在我!”
孙红军乐不可支,“就不说南塑集团和南亚科会帮我们说服奇梦达,就凭我们跟奇梦达、英飞凌的合作关系,华亚科怎么也该是我们!美光怎么跟我们争,凭什么跟我们争!”
“有没有摸到奇梦达的报价吗?”
陆飞一问,得知收购价在4亿美刀。
“大概溢价了5%,但我粗粗地算了一下。”孙红军做了一番解释。
哪怕长江存储以溢价吃下奇梦达手中的华亚科35.6%的股份,表面看是亏损,但单单一座产能6万片的12英寸dram晶圆厂,至少要投入30亿美刀,更何况有两座。
要不是赶上堪比小冰河期的存储市场寒冬,要不是赶上奇梦达现金流枯竭,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便宜,简直是趁火打劫。
“确实划算!那华亚科我们更要吃掉!”
陆飞嘴角上扬。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奇梦达现在缺的就是钱,他们立项的46nm堆叠式技术实在太烧钱了,虽然已经在实验室研发成功了,但试产、投产再到量产,要实现盈利必须两三年,恐怕等到那个时候,奇梦达坟头都长草了。”
孙红军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收购华亚科,算是给奇梦达雪中送炭,到时候再收购奇梦达,说不定就事半功倍。”
陆飞搓了搓手,已经忍不住遐想。
一旦长江存储收购了奇梦达,就等于拥有了全球最先进的46nm堆叠式技术,再加上晶圆产能规模,和3d闪存技术,在整个存储产业领域,毫不夸张地说,长江存储至少能跃居世界第三,完全能跟三星、美光刚一刚正面。
“没错,陆总!”
孙红军说道:“那美光这边,咱们见还是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
陆飞摸摸下巴,“我们已经快完成一半的目标,美光就是另外一半的目标。”
……
当收到同意见面的消息,马克德肯高兴得差点泪流满面。
这些天,并不是干等着,无所事事。
一边筹划谈判方案,等待陆老爷的召见,一边组织律师团,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从律师的口中,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美光啊美光,你惹陆老爷干什么呢!
逻辑可是世界四大最强法务部之一。
和西半球迪士尼、东半球任天堂、北半球企鹅齐名,几乎没有任何公司能在华夏的地界上打赢它,哪怕是苹果,哪怕是三星……
尤其是在南山,胜率百分之百!
马克德肯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后悔。
双方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对等。
一旦裁定“诉中禁令”,美光失去的不但是在华部分产品的生产、销售和进口,还会因此跟陆老爷彻底结仇,兴许剩下一半的订单也给砍了,一样样损失的全都是小钱钱。
在经济危机和内存寒冬的恶劣环境下,无异于长江存储捅了美光一刀,恶狠狠地威胁:
“我就问你怕不怕!”
然而美光傻不拉几地抢刀往自己腿上一扎,大喊:“你再不住手,我就死给你看!”
这个悔意,伴随着失眠,越来越浓。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彼此双方坐会议室,面对着面,见到了陆老爷的真人。
“陆,你总算肯见我们了。”
马克德肯像极了被冷落的怨妇,张口就充满着怨气,“见你一面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我感受到你们改过的诚意,自然就来了。”陆飞和他握了下手,“华夏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我也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得那么僵,主要是你们过分了啊。”
“我们也没做错什么,起诉侵权完全是合理合法。”马克德肯脸上写满无辜。
“翻译翻译,什么叫合情合法。”
陆飞严肃着脸,笑容转瞬即逝。
“啊?”
马克德肯立刻看向了一旁的律师。
“我要你翻译给我听,什么叫合理合法?”陆飞身体前倾,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马克德肯强压下火气,心平气和说:
“东芝非法侵犯了我们的专利,然后长江存储也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不小心使用了这些侵权产品和专利,我觉得……”
“可事实就是跟长江存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完全就是你们和东芝之间的专利纠纷。”
陆飞眯着眼睛,没事找事,也算合理?
马克德肯紧皱着眉头,“怎么会没关系呢?你们不用了东芝侵权的专利和产品嘛……”
“你这个回答,我很不喜欢。”
陆飞喝了一口水。
“往往说实话总是不讨人喜欢。”
马克德肯迎着他的眼神,针锋相对。
虽然美光占据下风,但不代表能被随意拿捏,憋了这么久的怒气,还是忍不住发出来。
“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这个理还是留给法院来裁决吧。”孙红军插话道。
“这……”
马克德肯当然不能应战,那么这一趟华夏之行、这么多天的等待不就白费了嘛,可不接茬,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放了个屁,气势上便弱了三分,谈判上就会矮了七八分。
“看样子你们还是想跟我们打官司。”
陆飞左看看,右看看。
“不,不,陆总,我们的委托人这次来是带着诚意做庭前和解的。”律师注意到马克德肯的难堪,打了个圆场,“我方愿意撤下对长江存储的诉讼,当然,你们也要撤诉,双方和好如初,重新回到之前的合作伙伴的关系。”
“啊对对对,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包括订单都能恢复到以前那样,至于价格,我们愿意在行情价的基础上多让2个点。”
马克德肯借坡下驴,伸出2根手指。
“老孙,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陆飞佯装愤怒,冲着孙红军兴师问罪,“你不是说在尔必达报价的基础上下降2个点嘛,怎么会变成了市场价呢?”
孙红军配合演着双簧,脸上露出尴尬又委屈的样子,“马克,你说的可不是市场价。”
“什么?我说的一直都是市场价。”
马克德肯迷惑,“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会听错呢?如果是市场价减2个点,我就不会劝陆总来了,还不如选尔必达和三星呢,他们的报价反而更低。”
孙红军颇为不满,大眼瞪着小眼。
“你……你……”
马克德肯强忍住骂人的冲动。
出乎意料的是,陆飞竟然站了出来,还站在美光这边,呵斥了孙红军等人一顿,大大方方地承认完全是自己这方的工作失误。
接着,认下了2%的市场价优惠。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马克德肯等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尽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为被晾了很久的怨气,或多或少地消散。
“不过撤诉归撤诉,我不希望美光只撤销长江存储,还必须跟东芝庭外和解,彻底把这个专利纠纷解决,要不然这一次和解了,下一次又把长江存储告了,那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