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白子画问瑶玉。孟玄朗做什么了?
“师兄得了流光琴,全了夏夏的心愿。自感略微弥补了夏夏一点。心结稍解后,就闭关了。”瑶玉愤愤不平道,“他闭关之前劝我也别再为陈年旧事伤怀。我就想回来看看昔日故居……”
“我回来好多天了……就在这里想娘、想爹……忆镜是我爹从前放在家里的法宝。他说想记下我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话到此处,大颗大颗、珍珠般的泪水便从瑶玉通红的眼眶里滚落,滑过女子精致无瑕的面庞,泅湿了长留上仙素白色的衣襟。
“然后昨天开始,就有好多人来踹我家的门……我看那些都是凡人,就没有过多理会,只困了起来,想关他们一段时间、吓唬一下,算作惩戒。”
“然后今天中午孟玄朗、花千骨还有一个身带凤气的、应该也是师自长留的女孩子,就来烧我家……”
“呜呜……”
“我爹和我娘种在门口那棵相思树,都被烧秃了……”
“呜……”
瑶玉越想越气……孟玄朗要不是她亲外甥、花千骨要不是白子画的徒弟,帝尊大人绝对就一掌拍死他们三个算了。
可他们偏偏是……
于是瑶玉帝尊只能伏在白子画怀里哭的委屈。
“诗诗……乖……不哭了……”
这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成水做的了?白子画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最近几次见到瑶玉,大多时候她都在哭,还一次哭的比一次惨……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矜傲潇洒的帝尊风采?
虽然这样才更像是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代表魔道最高地位、象征天下至强力量的符号。
可……却让白子画更加心神不安、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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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蜀天佑元年,十一月十一,晴。
花千骨等人已经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土里一天了。
瑶玉帝尊亲自动手设的结界,念力透不出去,外面也没有声音能进的来。黑漆漆的空间里,不要说是自己呼吸、心跳的声音了,就连自己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这还不同于上次太白山瑶玉惩罚花千骨禁闭……那时候花千骨虽然被关着,但她知道自己是因为惹了瑶玉帝尊,被她惩处了。所以心里并不是太害怕。
后来也没被关上几个时辰,就自己脱困了。这个时间,还在她承受范围内不说,脱困后仙魔对峙的那个紧张场面,也让花千骨没心思胡思乱想。以最快速度平复了心情。
可这次……
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被这样关多久,不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这滋味,简直折磨的令人发疯……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不找杀阡陌求救?因为杀阡陌的骨哨特征太明显,瑶玉不可能不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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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当结界被破开,光明重现眼前……劫后余生的花千骨看着眼前发如墨玉、眸似星辰、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白子画,胸腔中涌动的惊喜几乎淹没了她所有理智。
“师父!弟子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白子画垂眸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哭的撕心裂肺的徒儿。确认过眼神、一点伤没受。于是便淡然的扯回了自己素净雅致、绣满华美暗纹却丝毫不显张扬的衣摆。
“师父~”花千骨察觉到白子画的动作,很是委屈。可下一秒就及时想到和她一起来的孟玄朗、轻水,还有暗处不知名的敌人,顿时不敢再撒娇。
“师父,这宅子里面住的是何方妖魔啊?好厉害……您杀掉它了么?朗哥哥和轻水没事吧?”
白子画闻言蹙眉:“……你们擅闯别人府邸,随便放火烧宅。主人家念你们年幼无知,没下杀手,你竟然还敢主动起杀心?为师平时是这样教你的么?”
“弟子不敢……”刚站直身子的花千骨又吧唧一下跪下了。急忙摇手分辩道:“弟子绝无此意……只是随便问问。师父……”
“师父,这宅子,是公主府……朗哥哥说,数十年前永福公主一家三口就死于匪患尸骨无存了呀!”花千骨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不是真闹鬼了吧?
一家三口死于匪患尸骨无存……白子画心中一紧:忆镜中女孩用清脆童音说出的,不做人了的宣言犹在耳旁……
瑶玉……
“当年永福公主之死,并非单纯匪患,其中别有隐情……”白子画道,“她还有一个女儿在世,便是瑶玉帝尊。日前瑶玉回来凭吊母亲,正好遇见你们几个过来作乱。”
“瑶玉帝尊是永福公主的女儿?”花千骨很惊讶,“那朗哥哥岂不是应该叫她一句表姑?”
白子画:“不错。”
“关于目下蜀国之变,瑶玉昨夜已经召了单春秋与白莲圣主水色来蜀详谈。”
“早上时,孟玄朗和轻水也已进宫和而今蜀国新皇孟玄聪当面理论了。”
“为师马上要进宫一趟,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去客栈等着?”
“我要和师父在一起。”花千骨毫不犹豫。
“嗯,那就走吧!”白子画对花千骨的选择不置可否。反正她不留在这府里就行。
――瑶玉对自己最初的家园和出生的地点感情很深,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了要白子画防火防盗防徒弟,绝不能再破坏她家一根草!
……做不到就吃一个月苦瓜、黄莲拌榆钱、马齿苋。
都是清热解燥、明目解毒的好药材啊!吃就吃呗……从不挑食的白子画对瑶玉帝尊此种威胁并不在意。但他也想为瑶玉保留一份来自童年的美好回忆,所以他很严格、认真的贯彻了瑶玉的要求。
本来一大清早孟玄朗、轻水被白莲圣女秦可儿亲自过来带走时,白子画就可以顺手一并释放了花千骨的。可他没有……花千骨那一身堪比剧毒的高纯度神血实在让人防不胜防。绝情殿里已有太多薄命的花儿草儿受害。
为了保险,白子画一直等到午后,等着时间和昨日全城入梦时差不多了,才以流光琴之力唤醒了蓉城民众,并模糊了他们这一天的记忆。
正事做完,才不慌不忙的过来把自己徒儿从土里刨了出来。
………………
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希望小骨下次遇到突发情况时,可以沉着稳定、三思而后行。
公主府这次是运气好有瑶玉亲自坐镇,所以挨了她一记飞火流星也只是毁了一片草坪和大半棵树。瑶玉也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
若换了别的地方、若占据此地的是其他隐居的仙人或大妖魔,甚至无灵智的异兽……
若瑶玉今次不在,若公主府里昔年被独孤信留下了什么机关阵法……
花千骨贸然行动,没搞清敌人是谁、对手在哪、是非对错,就惊恐下本能的出了范围攻击……
她的麻烦就大了。
作为师父,白子画不可能时刻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他该尽快让花千骨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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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皇宫
“你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我问你一句,在此之前,你有想过做蜀国的皇帝,做一个好皇帝么?你根本就没有。”
“自登基以来,你每天想着如何回长留,想着去见花千骨,你有想到蜀国的百姓吗?”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你既然做了皇帝,就要对这两个字负责,对黎民百姓负责……你既然不想负责,那我取你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对?”
………………
御书房外,候着蜀国满朝文武。
御书房内,坐着瑶玉、水色和头戴面具代表七杀前来参会的云翳。
众目睽睽下,前大蜀皇长子、太子、明王―今篡位之君、新任帝王孟玄聪半点不虚,指着先皇孟玄朗的鼻子,直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是,我从前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满朝文武,对不起黎明百姓……”孟玄朗说,“但我从没对不起过你!”
“大哥,我还叫你一声大哥,我们是亲兄弟啊!你想要皇位,为什么从前一直不告诉我?你还勾结了魔门,想要杀我……”
“呸,什么叫勾结?你和那个周国郡主才叫勾结呢!分明心里装着那个什么花千骨,之前长留弟子下凡历练,还不顾帝王之尊,和大学士争相装病,博她注意……后来知道她去了太白门助战,还千里迢迢的率领大军跟了过去,国器私用……现在却为了和我斗,联姻大周柴王府……呵呵……”
“孟玄朗,我告诉你,我和可儿是真心相爱的……白莲宗给我的部分支持,是可儿身为圣女正常的权力范围。没有过界的地方……”
“至于七杀,那是我用皇家的一些宝物,和单春秋大护法做了交易。你瞪什么眼睛?我和人家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敢当着满朝上下说出来就不怕人知道。你之前逃出皇宫、重整旗鼓,还不也是借了长留的力量么?”
“长留和七杀怎么能比?”孟玄朗大喊,“哥,单春秋狼子野心,不是好人……你这样与虎谋皮,会把蜀国带入深渊的。”
“单春秋他敢!”孟玄聪正色道,“明玉姑姑还在呢!”
“明玉姑姑?”孟玄朗目露犹疑。
先皇没有嫡亲姐妹。最近昭华殿、永福公主府出现在他眼前的次数又比较多。所以,孟玄朗大致可以猜到,孟玄聪话中所指应该是昔年五岁夭折的明玉郡主。
再考虑到突然出现在公主府里、正坐在御书房中旁听的瑶玉帝尊……瑶玉,亦有美玉之意。
………………
“明玉郡主数十年前就已经和母亲永福公主、母亲昌宁候独孤子正一起,死在了匪患之中。”
这时,瑶玉帝尊适时开口,语气冰冷道:“蜀国皇室和灭情道、独孤世家从无交往。”
“日后你们与魔门往来时,也不必考虑太多,心存侥幸。”
孟玄聪:“是。姑姑。”
瑶玉闻言蹙眉。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么?还是真就吃定了她。
“阿瑶。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水色柔声说道:“可儿那孩子命苦,亲生父母去的早,这么多年了……也是我把她从一个粉团子,慢慢养的这么大……我待她一向视如己出。”
“从前她幼时还未封圣女,见了凌度、相思,也是直接唤的叔父。”
“若是这样,”瑶玉道,“你我情同姐妹,你的弟子唤我一声姨母也不为过。”
秦可儿没有犹豫,拉过孟玄聪的手,便又瑶玉行了一礼,“可儿/玄聪,参见姨母,姨母芳华。”
瑶玉:“……起来吧……”她感觉到自己可能被水色套路了。
“水色,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处理政务,更不喜欢去管这些会涉及到蜀国朝政的事务……”
“我知道啊!所以我本来没想把这事告诉你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的家……”
水色点点头,轻笑道,“其实可儿和玄聪的事情,都是小事……”
“听说那孟玄朗背后是长留上仙白子画在支持,我自认不是白子画上仙的对手,也不想和长留为难……之前都做好最后关头,带可儿和玄聪回白莲圣域的准备了……”
“只是如今看来……我好像是误会了……其实孟玄朗只是和白子画的那个徒弟有些私交吧?”
“白子画他,是来陪你祭奠黎婶婶的?”
“不是……”瑶玉帝尊粉面羞红,“我自己回来的,没想到会碰上他。”
“那就是……不期而遇?”水色笑道,“缘份啊!”
“水色……”
“好了,不笑你。说真的,白子画……这是被你拿下了?那么座活冰山,你怎么做到的?我从前一直觉得他会独孤终老来着……”
………………
“咳!咳!”眼见旁边二位女性巨擎三言两语间就把话题给带歪了,云翳赶紧以手握拳,重重的咳了两声,以做提醒。
“算了,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以后再拷问你。”水色道,“玄聪,还有这位长留的孟玄朗小友……你们继续。”
这还继续个啥啊!被来自瑶玉帝尊和长留上仙的惊天八卦一打岔,吵架都没精神了好么?
孟玄聪:“反正你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就是不堪为君……父皇临终之前肯定是病入膏肓不清醒了才会把皇位传给你。作为兄长,我不能看着自家江山被你随意糟蹋……”
“大哥若真是为了黎民百姓,我死又何妨?”孟玄朗沉默了很长时间,许久才道:“可我日前藏身在民间,只见大哥你增加赋税,百姓们民不聊生……”
“那还不是得怪你!”孟玄聪精神一振,厉声斥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这段时间的皇帝,国库里有多少钱粮?”
“之前还敢率领大批兵马去太白充英雄!”
“哼,我不加赋,官员俸禄、将士军饷从哪发?”
“是、是这样吗?”孟玄朗半信半疑,“我之前去太白,花了很多钱?”
“废话!那么多将士和你一起长途跋涉,路上光人吃掉的饭都比平时训练多了一倍!”孟玄聪道,“我没在你回京路上对你下手,把你杀了,那都是我顾念兄弟之情了!”
“结果……你回来的这些天里,又做了什么?每天送来御书房的奏折,有几份是你亲自批改的?”
………………
孟玄朗羞愧低头。
孟玄聪舌战胜利,和秦可儿对视了眼,意气风发。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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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玄聪说的是真话,但他自己肯定也不白。只是我真的觉得,做皇帝对朗哥哥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一条,孟玄朗为花千骨守身多年,蜀国皇位后继无人。在古代就是国本不稳。这都不是传宗接代的需要,而是文武大臣心里都会没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