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
打扮得漂漂亮亮?
打扮你大爷!
素叶在心里狠狠咒骂,恨不得问候陈姐全家上下一百零八遍,每天!
但面对目前貌似只有这个陈姐才有零星希望帮她脱离这个地方的可能性,素叶任由她的教育口吻,最后哀求她帮着报警。
陈姐听完她的恳求,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她,良久后跟她说,做人不要不知足,先生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要你养好身体。
素叶却坚持说自己被劫持了,被非法囚禁了。
对于素叶的坚持,陈姐似乎显得很无奈,她问素叶,难道你跟这幢别墅的主人不熟吗?
素叶垭口。
陈姐的语气又恢复一贯的口吻,说,先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在这里都一个多月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又没有常年绑着你,怎么能叫劫持囚禁?
素叶反驳说自己被限制了自由。
陈姐更觉得可笑,反问,那我是不是也能说被非法囚禁了?实际上来到这里,你想像在北京似的随时随地去逛街也不可能。
素叶最后气得直接来了威胁,说不帮她报警,她会动手打人。
陈姐也不亏是老江湖,不动声色说,如果你觉得动手能解气,那我没意见。
素叶简直无语了,她没见过这种奇葩保姆,末了问了句,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正常吗?
陈姐淡淡回答,我一辈子都在有钱人家做保姆,什么离奇的事没见过?素小姐,说实话吧,来这工作是我所有工作中最轻松的,而你,也是最好相处的。
素叶闻言恨不得跳海。
她终于明白这个陈姐的强大心理是怎么练成的了。
于是,素叶开始变得沉默了。
她知道身处这样的一个环境里,任何人都不可能去帮助她,能帮她的,就只有自己。她安静地睡觉、起床、吃饭、看风景,这成了她接下来打发日子的唯一方式。
不再像之前那么激进,也没再砸东西,素叶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入睡,早上七点起床,保持了从未有过的最佳生理休眠时间。
然后会看看电视,再吃午饭,吃完午饭就到海边散步。刚开始她在外面待得稍微时间长点时陈姐还盯梢,后来她跟陈姐说,我一不会游泳,二不会长翅膀飞,你有必要盯着我吗?
许是陈姐也觉得她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这个岛,于是也任由她每天午饭后出门去散步。
日子叠着日子过去,直到临近了陈姐口中的新年。
素叶对新年没有任何的期待,至少今年会是这样,因为在这座孤岛,还能有什么过年的气息?她原本想着今年年底要好好地跟舅舅舅妈过个年,现在想来一切都泡汤了。
可令素叶吃惊的是,很快地就有直升机过来源源不断地运了好多东西过来,大量的食材和许多色彩斑斓的灯。
她知道隔三差五就会有直升机过来送新鲜的食材,这座小岛的饮食是十分丰富的,从可以烹饪各类中国菜的原料到西式餐点,那些黑松露、鹅肝、松茸、血燕、海参等食材她也能吃得出是最新鲜的,价格不菲。
只是,这次运送的食材相比平时多了不知多少倍,还有很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别墅像是热闹了起来。
也多了几个帮工,却是既听不懂汉语也听不懂英语的大汉,她不知道他们是哪国人,只见他们一味地闷头做事,像是在布置别墅,心中诧异。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素叶愕然发现别墅里有了即将过年的味道。
她觉得陈姐不是在恐吓,年柏彦八成是要来了。
直到,一天夜里。
素叶睡得极不安稳,隐约中,像是有雷声经过,从天际轰隆涌滚,入了她的耳。她试图睁眼,却又觉得双眼像是黏上了胶水似的睁不开,睡意和心底深处隐隐的不安交织着、冲击着。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觉得脸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抚过她额前发丝,触碰很轻柔,还有温度。有熟悉的气息,像是真实的,又像是在梦中。
素叶冷不丁地被惊醒,下一秒在看到床边坐着一道黑影时下意识惊叫出声,“谁?”
黑暗中,那个身影没吱声。
素叶却蓦地知道是谁了。
就算他不说话,他的身影和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也已经暴露了身份!
素叶的后背紧紧贴着床头,呼吸开始加促。
窗外是滚滚而来的雷声,然后汇聚成了一声霹雳,于半空之中炸开,这一瞬近乎将整个夜空映亮,也连带的,坐在床边的男人脸被闪电映得格外清楚。
很快,电闪雷鸣后就下起了雨。
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如同天边被什么东西突然戳开了一个洞似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急骤地砸在窗玻璃上,搅得人心发慌。
年柏彦,他竟然来了。
大雨带来了莫大的压力,稀薄了空气,使人因缺氧而变得心神不宁。可令素叶心神不宁的真正原因是眼前这个不知什么来的男人。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得如同鬼魅。
床头灯没开,窗外的夜灯也熄了。
大雨滂沱中只有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光,却被纱幔遮住。
但,即使是在黑暗之中,素叶也能明显感觉到年柏彦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冷得像冰雨,寒得如瓦上霜,不掺杂丝毫的感情。
素叶的身子变得僵直,男人太多冰冷,令她第一时间拉紧了警戒线,全身戒备得如同竖起刺的刺猬。渐渐地,等双眼彻底适应了黑暗后,她与他怒视,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年柏彦没伸手开灯,似乎很满足于她的这般愤怒,良久后,长臂一伸,修长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恢复得还不错。”
来小岛的路上他在脑海中想象着素叶的样子,应该是苍白的、憔悴的,甚至会像个破烂不堪的娃娃似的无声无息。
但登了岛,当他迫不及待来到卧室时,借着隐隐的闪电光亮他看到的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素叶睡得很安静。
脸虽说还有点苍白,但没有说消瘦得不成样子,她应该是刚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淡淡的浴液的味道。是他和她共同用的那个牌子的浴液,虽说他恨得扔掉,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将这款牌子的浴液送到了小岛上。
他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么,也许,最后抓住的就只有一抹熟悉的气息。
男人的手指力度不轻不重,却十分成功地令她无法摆脱,她只能隔着黑夜盯着年柏彦的脸,咬牙切齿。攒了一个多月的愤怒迅速攀升堆积,恨不得马上爆发出来。
她没说话,紧紧抿着唇,双眼仇视着。
这个样子却是极美的,那双眼如夜色中燃烧的火焰,愤怒、痛恨统统化作了促使男人想要去征服的诱惑,年柏彦微微眯了下眼,下一秒,高大的身影压过来,低头,薄唇贴上了她紧抿的唇。
当男人强迫性地撬开了她的唇齿时,她的一只手缓缓地伸向了枕头下,然后,趁其不备猛地抬手。
一道闪电倏地划过天际,巨雷炸开。
年柏彦只觉得眼角余光扫过一抹寒光,猛地将她推开,紧跟着落下来的是把水果刀,狠狠地扎在了床垫上。
哪怕他再晚躲闪一秒钟,这把刀子也能扎在他的后背上。
素叶没料到年柏彦饭反应会这么快,下一刻将刀子抽出来,举着刀子再次冲向他。雷雨交加中,她愤怒得像头狮子,紧紧攥着水果刀,怒喝,“年柏彦,你这个混蛋!”
只可惜有了防备意识的年柏彦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连连利落地躲闪,素叶因为有了仇恨的指使,进攻的力度更强,刀刀冲向他致命的位置。
怒火已经令她丧失了理智。
当水果刀再次从年柏彦眼前划过时,年柏彦终于出手一下子将她持刀的手箍住。他知道依照素叶的性子绝对不会逆来顺受,武力之战在所难免,这也是他进屋之后提高警觉的原因。
只是他忘了一点,虽说素叶那点拳脚功夫在他眼里不过就是花拳绣腿,但愤怒中的素叶爆发力还是极强的,见持刀的手被箍住,她想都不想直接咬住了年柏彦的脖子,狠狠一口下去,只听年柏彦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
她拿刀的手狠狠一用力在空中划过,只觉得是碰到了实体上。
下一秒,年柏彦的衬衫袖子被划开,胳膊被划伤,有血洇了出来。
该死!
年柏彦发觉自己受了伤,眉头近乎都能拧出水来,怒视着素叶,额头上的青筋近乎凸出,伤口虽说不算太深,可她这一刀是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步步朝着素叶走过来。
经过了一番折腾,素叶已经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这个时候再让她发起攻击的可能性为零,见年柏彦离她越来越近,一时间情急,手腕一转,干脆将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年柏彦的脚步倏然停止。
见他止步,素叶从地上爬了起来,刀刃始终贴着自己的脖子,一步步退到了窗边,借着微弱的光与男人愈加沉凉的目光相对,一字一句道,“年柏彦,你再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堂堂精石集团的总经理非法囚禁女人并活活将其逼死!”
一个月的囚困,足以令个正常人意志丧失,更足以让个正常人变得疯狂。更别提是素叶了,她性子原本就烈,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管着拘着,年柏彦的行为无疑是激发了她内心最强悍的叛逆。
她变得极端不奇怪,变得歇斯底里也很正常。
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跟年柏彦一起抱着去死,也好过在这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她痛恨,他凭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现在是法治社会,她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年柏彦的脸近乎铁青,盯着她,声音岑凉,命令,“放下刀。”
话毕,再度冲着她一步步逼近。
“站住!你再上前我就一刀划下去!”素叶不像是在开玩笑,锋利的刀刃狠狠压在了脖子上。
闪电划过时,能清楚地看见一丝殷红的血已经染了刀刃。
她的眼里是绝决、是痛恨、是愤怒,是大不了就一死的坚持。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下刀。”年柏彦顿步,声音沉凉得吓人,眸底深处翻滚着隐隐的怒气。
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威胁他!
素叶紧紧攥着刀柄,后背贴在了冰冷的窗子上,她近乎都能感受到雨点砸落在玻璃上的力度。急促呼吸,嗓音冰凉,“我要离开这里!”
黑暗中的年柏彦却不疾不徐,“做梦。”
“那好,我就死给你看!年柏彦,我要你永远记得是你逼死我的!”愤怒之下素叶一时头热。
“想死?行啊,到时候我亲手把你的尸体制成骨灰送到你舅舅面前。”年柏彦咬牙切齿。
素叶的心一哆嗦。
趁着这个空挡,年柏彦突然大步冲前。
“不准上前――”素叶情急,真的一刀抹了下去。
奈何年柏彦的动作远快于她,就在她动手的瞬间他蓦地冲上前,大手有力地掐住了她的手腕,素叶只觉得手一麻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咣当”一声刀子落地。
“想死是吧?”年柏彦一用力将她的两只手紧紧扣在了她的身后,整个人冰冷的气息压下来时成了阎罗,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凉得如腊月寒冰,见她挣扎,他的大手再度用力,素叶痛得整个小脸都变了形,只觉得双臂都快断了。
“我真后悔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让你的体力恢复得这么快。”
“年柏彦,你个能拿得起放不下的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年柏彦却笑了,结实的手臂一推,干脆将她压在了窗子上,她的脸紧紧贴着玻璃,闪电耀亮了她美丽的脸颊轮廓。
他依旧紧紧钳住她的双臂,“在这点上,你和我倒是不谋而合了。素叶,你背着我打了我的孩子,你以为我能放过你?想死?行啊,我有大把的时间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近乎是从他齿缝中崩落,寒凉彻骨。
雨夜,越深越森凉。
豆大的雨越下越大,最后成了倾盆,再再最后竟成了冰雹。
年柏彦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钳着她手臂的力量又陡然加厚了些。
素叶只觉得胳膊像是要从身体脱离似的疼,似乎能听见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耳畔男人沉凉的话刺穿了耳膜,而她,脸颊只能紧紧地贴在玻璃上,如珍珠大小的冰雹霹雳巴拉地砸在玻璃上,她的脸都能根绝到相互撞击的震动。
玻璃咯得锁骨生疼,她动弹不得,年柏彦的愤怒大有将她拆骨入腹的架势。
然后,鲜血沾在了玻璃上,温热的血遇上玻璃的凉迅速降温,无法洇开,凝聚在一起如同腊月红梅似的刺眼。
是她颈部的伤口,虽不深,却已洇出血来。
留在伤口上的血因她的试图挣扎而渗得更多,有一丝徐徐流下,沾粘在她急促起伏的胸口上。
她的肌肤如雪,衬得血液更鲜红,刺眼的鲜红。
“年柏彦,你在犯法!”
年柏彦闻言这话笑了,颀长的身子贴上她,低头附耳,“法律从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挺可笑的,跟我讲.法律是吗?你以为外界的人会相信我年柏彦会囚禁个女人?”
素叶眼里冒着火,这个姿势唯独能做到的就是怒视。
很显然的,年柏彦不满于她的这般眼神,眉梢刚刚的不悦意外地退散了,渐渐地,眸底深处沁出彻骨的寒凉来,亦如外面的雨夜。
曾经何时,他是那么相信她眼里的深情,只会含情脉脉地与他注视,每每她的眼娇滴滴地投到他身上时,他的心都会化了。
他一直认为,她的眼美得令他窒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眼也充满了厌恶和愤怒。
这种愤怒,胜过她每一句的恶言相向。
“关了你一个月火气还这么大,素叶,你这性子还真要命。”他扬唇,可笑一丝都没融入眼中,仅用一只手钳住她的两个手腕,腾出一手慢悠悠地扯开领带。
“你知道吗,森林里的鹿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它便肆无忌惮地在能几口吃掉它的狮子前耀武扬威,后来,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再后来,鹿的每一代都记住了自己能惹得了谁惹得不了谁。人也一样,总得长点记性才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素叶,你我来日方长,今晚上,我先让你知道就算你再愤怒也得给我和颜悦色,连愤怒都控制不住的人,总要给点小小的教训才能记住。”
素叶心口一凉,“年柏彦,你要干什么?”
年柏彦却没再回答,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领带捆在了她的两只手腕上,昂贵的领带被彻底做成了绳子的用途,狠狠一用力,将她两只手腕箍了个瓷实。
素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拼尽全力挣扎。
奈何,她还是被他大手一抓,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扯住,伸手推开了窗子旁边的落地门。
外面是个巨大的弧形露台,如果平时来这度假,闲情雅致之下从这个方位望出去是极好的视野,穿过郁郁葱葱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瓦蓝色海洋,如果是盛夏的午后,将这扇门完全敞开,靠着背椅,研磨一杯经典的意式咖啡,呼吸着咖啡豆的醇香,悠哉地倾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偶尔还会有海鸥经过,低飞于海面之上时远远传来的声音,这种生活才叫做天上人间。
但跟今晚无关。
正值冰冷的雨夜,甚至说已经由雨点转成冰雹,落地门一敞开时,足足六米多高的黑色纱幔被呼地一声吹开,高高扬起,随着夜雨的风肆意地在空中飘散,这一幕极为壮观。
年柏彦竟然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素叶的脚一扭,惊叫一声摔在了露台铺就的鹅卵石上,这里的鹅卵石每一颗的大小、颜色甚至是形状都差不出太多来,只为了美观,可想而知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匠心独到。
可苦了素叶的膝盖,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鹅卵石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踩踏,没有变得太过圆滑,再加上鹅卵石上被砸落了很多的冰雹,当她摔倒在地时,膝盖火辣辣地疼。
年柏彦上前一把将她揪起,另一头领带直接系在了露台的边沿,如此一来,就杜绝了她有可能跳下露台逃跑的可能。
素叶被固定在了露台上,一身白色睡裙的她披头散发着,看着就像即将要被行刑的女巫。冰冷的冰雹密密匝匝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是无数个小锤子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落下似的。
她拼了命地叫,愤恨地怒骂着年柏彦。
可年柏彦,岑冷得直达残忍。
他没关门,站在离她有一米多远的室内,双手揣在裤兜里,平静到不沾一丝人情味儿地看着她,任由她在冰雹下的怒骂,脸上始终不见丝毫波动。
冰雹也被风席卷着滚落进卧室,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依旧不见他动弹。
那风,呼呼地吹。
黑色纱幔在年柏彦身后如群魔般乱舞,衬得他高大身形愈发地冷漠,再加上他也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房间里又没开灯,暗得近乎天地毁灭。
所以,从素叶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话,年柏彦真成了个前来索命的撒旦,夜再深、纱幔再黑、冰雹再冷也不及他的眼眸。
是的,他是在索命的,为了他的孩子,向她索命。
可是,她要向谁索命?
他年柏彦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素叶拼了命地缩着身子,承受着冰雹砸在身上的痛,捆紧她手腕的领带在浸湿后失去了光滑,更像是跟浸了盐水的皮绳似的嵌入肌肤,勒得手腕生疼。
她的双腿抖得不能再抖了,最后只能紧紧缩在露台的一角,双臂却被拉扯着固定着。
她埋了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边,两只小小的肩头在冰雹和寒冷的交织下瑟瑟发抖,赤裸的双足踩在冰冷的雨花石和冰雹上,白皙的脚趾宛若苍月,冻得已经近乎青白。
她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就能死去。
从未感觉到这般的寒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那些密密麻麻的冰雹,打在她身上刚开始的疼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子深深戳下来似的,但渐渐地,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冰雹的力度和温度已经令她整个后背都麻木。
她就像个流干了血的尸体,最终一动不动地摊在露台的一角,不再挣扎,也不再怒骂,无声无息地,就在那里……
足足有一个小时。
冰雹由急密到舒缓,却又夹杂着冷雨,瓢泼地从夜阑倾泻而下。
素叶已经奄奄一息,娇小的身子丝毫不动。
而年柏彦,在这一小时的时间里也始终未动,他没坐,没走,整个人像是雕塑似的伫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她,目光不离须臾。
只是,他的眼眸沾染了太多冷雨的凉。
涔薄的唇紧抿着,近乎绷成了一条线。
他始终在等素叶求饶,跟他说,她知道错了。
但,她宁可就那么被冰雹砸着也不松口。
一小时里,年柏彦的心也渐渐凝固成冰,最后被严严实实地塞进冰窟窿里,他看着素叶,看着那个曾经令他痴迷,令他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也才终于肯去相信她的薄情。
奢侈品永远都是奢侈品。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岂料得到的不过就是足可以以假乱真的a货,在这个他向来不熟悉的领域,他没有能力去辨别真伪,所以,被彻头彻尾地愚弄是活该!
他要感谢素叶,如果没有她,他压根就不知道原来爱情也可以作假,所以他要感谢她,用心地、狠狠地感谢她,感谢她让他的心又重新归于冰冷。
素叶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在她觉得,像是过了千年万年了似的。
直到,像是有脚步声踩过来的声音。
长长的发丝已经被雨水浇得打成了缕,她尖尖的下巴拄在两膝之间,无力地睁眼,是一双鳄鱼头层皮纯手工订制的男士皮鞋。
她的唇抖了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一个字吐不出来,因为嘴唇也冻得麻木了。
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年柏彦低下身来,那只厚实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她感觉不到太多的力度,也许是他的手原本就没用力,也许是他用力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多少遮住了砸在她身上的雨点和冰雹,她的头还是无力地低垂着,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儿,只留下最后苟延残喘的力气。
她又觉得年柏彦的手指在移动,落在了她的后脑。
紧跟着他用了力,她只有发出尖尖的闷哼的力气,像是一抹幽魂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似的,任由他箍着她的头,命她对上他的眼。
年柏彦的眼,堪比冷夜还有幽深。
她被迫仰着头,因为有他,那些雨点只有少许落在了她的脸颊,冰冷地蜿蜒在了她的胸口。她觉得颈部有一点刺痛感,仅仅的这点刺痛提醒着她,原来她还活着。
年柏彦蹲下了身子,与像是一滩烂泥的素叶相比,雨点和冰雹似乎也怕了他身上散发的寒凉,竟小了很多,砸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没有丝毫力度。
她自嘲,原来自己已经虚弱到连自然条件都不放过她了。
他箍着她后脑的手臂正是被她用刀子划伤的那条,她只需稍稍转头就能看见他胳膊上的伤口,黑色衬衫湿哒哒地黏在伤口上,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
她闻不到血腥味,也许,是她的嗅觉也坏掉了。
“听话一点,才不会受更多的苦。”年柏彦的语气很淡,薄凉无情,凝着她那张已近乎青白色的脸,不疾不徐道,“我还是更喜欢看你乖乖的样子,很美。”
“年……柏彦,你……你有能耐就干脆……杀了我。”她虚弱极了,却始终不肯对着他求饶,她不会求他,死也不会。
年柏彦唇角的笑扩大了,“杀你?倒不如把你留在身边,我慢慢玩你。”
素叶的身子冷不丁颤了一下。
“年柏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要叶家的股份……”她断断续续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你……为了利益……为了前途接近我,假装爱我,我为了报复叶家……顺着剧情跟你虚情假意,你跟我一样都卑鄙,所以你、你没资格这么对我。”
年柏彦唇角的弧度渐渐转凉,好一句假装爱她,他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了。
“你还说漏了一点。”他寒着脸,一字一句道,“接下来我要从你身上得到的不仅仅是叶家的股份,还有,你欠我的孩子!”
像是有锤子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脑一样,她的双耳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年柏彦已经解开了她的双手,却没把领带从她两只手腕上解开。
一把将她抱起。
稳步走向浴室。
素叶全身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长发蜿蜒在了他的手臂,她想反抗,整个人像是被拆骨了似的无力,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她进了浴室。
浴缸自动开启了升水系统,很快的,热气腾腾席卷了浴室。
年柏彦二话没说直接将素叶扔进了浴缸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连尖叫的声音都被吞没。他也没闲着,大手毫不怜惜地扯开了她的睡裙,狠狠撕开。
布料在他的指间变得脆弱不堪。
很快的,素叶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的领带外,一丝不挂。
她差点被呛到,条件反射地拧巴到了浴缸旁,盯着居高临下的年柏彦,紧紧地咬着嘴唇,良久后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给你生孩子。”他终于承认了,可是,这是她明明就知道的结果,为什么心还会这么疼?
“素叶,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玩我年柏彦的,让你生孩子是因为你欠我的。”年柏彦干脆坐在了浴缸旁,水中依旧妖娆的身姿刺痛了他的眼,微微眯眼,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你说得对,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棋子,说白了,你跟给我暖过床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差别,现在我需要一个身上流着叶家血的孩子,你,是最好的容器。”
男人的话,冰冷程度胜过刚刚窗外的凄风苦雨。
她敛眸,待他松手后她的头已无力地靠在了浴缸旁,长发如同水藻似的漂浮在了水面上,她的脸颊苍白得吓人。
她抖颤着唇,逸出了句,“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还会打掉你的孩子。”她不过就是成了枚棋子是吗?
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
她曾经那么真那么真地爱上了他,现如今也这么真这么真地恨上了他。
年柏彦闻言她的话竟淡淡笑了,“没关系,你敢再打,我就敢再让你怀上。”
修长的手指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过,缓缓下移,经过颈部的伤口时,他的手指微微停滞了一下,但这停滞细不可闻。
素叶的手腕被绑得结实,想要推开他的大手是不可能了,又因为刚刚淋了一小时的冰雨,全身软绵绵的无力,敌不过男人大手的力量。
他的大手变得毫不客气,素叶干哑的嗓子疼了一下。
她想叫,但叫出来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只是,她的身体虚弱到再也无法承受,下一秒仰头闭上了眼,滑入了浴缸。
年柏彦结实的手臂一伸,将她捞起。
见到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得出了血,他的脸色转为铁青。
素叶,你可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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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等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明媚,将黑色纱幔映得失去了纯黑色的凝重。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微弱的滴答声传入她的耳朵。
她呻吟了一声,试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很疼,头很晕,还有,手腕像断了似的。她抬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条绑着她的领带已经没了。
只留下一道显眼的淤青。
就算没有这道淤青的提醒,素叶也记得昨晚上经历的一切。
年柏彦来了。
然后,他成了魔鬼。
素叶警觉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他不在房间,却有他身上的气息。
这气息不再像从前似的令她眷恋安全,她现在哪怕只是轻轻呼吸一口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不得不承认怕了他昨晚的样子,但不论怎样,她都不会向他低头!
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却从多了一个枕头来看,昨晚年柏彦是睡在她身边的。素叶颤抖着伸手,碰触了枕头,再闻了闻手指的味道。
是木质香。
极淡。
却是他身上的气息没错。
床头柜上还放有他经常戴的那款机械表,那个滴答声就是机械表的指针跳动的声音,只怪这个房间太安静,安静到她都能听见手表走动的声音了。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棉质的,很柔软。
有人敲了门。
素叶警觉地瞪大了眼睛,身子贴着床头,再次拉高了警备线。
进来的却是陈姐。
见她醒了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似乎对她一脸的苍白也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窗子前,拉开窗帘,让阳光闯了一地。
“素小姐,醒了就下楼吃饭吧,先生临出门之前叮嘱我说必须得亲自盯着你吃饭。”
陈姐的话让素叶打了个激灵,抓住了话的重点,“临出门之前?他……他现在不在别墅里?”
“先生今早出门办事去了。”
素叶的大脑迅速运转,手指因重大的发现而激动的颤抖了,年柏彦出门办事去了?看来这个岛一定是有路可以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