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舟眉心微蹙,他直觉对眼前人没有好感。
但他口气仍是平淡:“这样啊,找苏小蕊的话,您来我这来错地方了。”
“不,我不急着找那孩子。我是特意来找宋先生的,您是陆宁陆小姐的男朋友吧?”
这语气有些怪异,眼前人看着,显然也不是为了来认亲的。
宋知舟抬腕看了下时间,再给牧川发了条信息,说要晚些才能到。
他再侧目看向车窗外的人:“跟我聊什么?”
苏小蕊一个这么多年没露过面的大伯,现在突然出现,却不去找自己的侄女,单单来找他宋知舟?
男人笑着,颇有些皮笑肉不笑:“我叫苏鸿文,我想来和您聊聊,关于我弟弟的真实死因。”
宋知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皱眉:“什么?”
苏律师的死,早在多年前,警方就已经结案了。
房内各项检查都做了,没有任何他人动手的痕迹。
苏鸿文笑着:“确实不是别人杀的,但也并不真就是想不开。
宋先生,这外面风大,旁边就是商场,不如一起喝杯咖啡吧?”
大概是寒风灌入进来的缘故,宋知舟感觉手冻得有些僵硬。
他片刻迟疑间,苏鸿文再开口:“我手里东西就这么一份,您要是瞧不上,那我去找薄先生谈谈。”
他回身就要走,宋知舟淡声道:“我没有很多时间。”
苏鸿文点头:“您放心,就一杯咖啡的时间,我这人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雨势似乎是又大了些,宋知舟从后座拿了把伞,下车和他一起进了商场咖啡厅。
这样的大雨天,出来逛街的人不多,咖啡厅里很清静。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宋知舟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再看向眼前人:“您直说吧,我有点赶时间。”
苏鸿文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和一个有些陈旧了的小盒子,却没急着递过去,声音含着笑,不疾不徐。
“我弟弟过世前,有严重心脏病,先天性的,到了晚期心衰竭的程度。
我当时刚好也是医生,帮他私下做了检查,到了那种地步,随时可能猝死,最多也活不过两三个月。”
宋知舟看向眼前人,显然是不怎么信任他:“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苏律师有心脏病是真,但警方调查过,他过世前两个多月,检查结果是基本康复了。”
苏鸿文喝了口咖啡,倒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您好像也是医生,晚期心脏病要治愈,怕不是那么容易吧?何况还是一直加重,却又突然基本康复。”
宋知舟抬腕再看了下手表:“还有呢?”
他确实有些赶时间,公司那边有加急会议,不然牧川也不会让他晚上还赶过去。
苏鸿文看出来他急着走,话再直了些:“那份基本康复的诊断单,去参加检查的人是我,我跟我弟弟长得很像。
至于他过世那天,他就是心脏病突然发作,药物压制不住,抗不下去了的时候,才索性吃了安眠药的。但他服下的量,其实是不致死的。”
宋知舟看向他,一时没应声。
这话乍一听有些无厘头,心脏病突然发作要死了,不是抓住最后一点力气联系救护车或者家属,却是索性吃了安眠药?
苏鸿文面上一派了如指掌的模样:“我这个弟弟,我最了解,最重亲情。
人到了那一步,死亡是毫无疑问总要面对的了,但他女儿才一岁多,还有一个同样患有心脏病的妈妈,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没人照顾。”
他话停顿了一下,眯了眯眸子:“不知道宋先生会不会明白了呢?”
宋知舟沉默着,想着陆宁之前跟他说过的。
说她刚出精神病的时候,苏律师就来找了她,说要离开了,要她帮忙照顾他母亲和女儿。
真正被舆论压到失去活下去的念头的人,却还真能等上整整一年多,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吗?
而且当时苏小蕊才一岁多,他那样为了一个陌生人都可以不顾前程的人,就真的舍得下自己的女儿吗?
苏鸿文再开口:“我听说这些年小蕊过得很好,我弟弟以那样的方式,将那孩子托付给陆小姐,看来也是值得的。
我妈妈过世前一年多,陆小姐也是把她当生母一样照顾着了。”
他说着,再打开盒子递到了宋知舟面前:“这个也可以给您看一眼,当年我弟弟过世那天,离小蕊的生日只有两天了。
这里面有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另外有一张提前买好的游乐场的票,是他过世的当天上午买的。
一个打算下午寻短见的人,会在上午去买一张两天后的票吗?”
宋知舟伸手将盒子拿过来,看了一下,里面的贺卡和票已经泛黄了,但上面的字还可以分辨。
苏律师没有将这些东西提前给出去,长命锁或许还解释的通,但买下的两天后的票,有些解释不通。
苏鸿文再拿手指轻敲了敲桌面上的那个u盘:“当然,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了,这里面有当天那间房子里的监控视频。
当初他病情太严重了,又总是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才在他绿植里放了摄像头,好随时观察他在家的情况。”
宋知舟视线自那u盘上扫过,问他:“你是要跟我谈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我要一千万,来交换这个。我工程出了点问题,家里有老婆孩子,熬不过去。”苏鸿文直言,面上却并无敲诈勒索者的那种贪婪。
宋知舟轻笑了一声:“怪了,我为什么要跟你换这种东西?”
苏鸿文抿了抿唇,显得有些没有底气:“我弟弟干干净净走的。
如今律所跟外界也给了他很好的名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断不会拿出这种东西,来跟宋先生要钱。”
“苏先生说得,倒还是很有苦衷了。”宋知舟并不大乐意买他的账。
苏鸿文再开口:“一千万对如今的宋先生而言,算不了什么。
陆小姐这些年一直深感愧对我弟弟,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大概也会很难以接受。何况……”
他声音微顿:“陆小姐跟薄先生这么多年的隔阂,似乎最大的缘由,还是我弟弟一条命。
我认为像这样的东西,交到宋先生手里,当从未有过,对您来说还是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