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你要干什么?”
谢筱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身处一片旷野,举目是枯黄的草地和呈现异象的蓝色落日。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披着头发,模样却是和她几乎等同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
“等一下,我不是刚刚在码头卸完货吗?”怎么一个恍神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对面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儿喜欢胡思乱想吧。事实上,如果你乐意回到现实的话,你随时可以走,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又要回到那间被芦苇和杂草包围的破烂小木屋里,度过又一个没有阮依依的夜晚咯。”
阮依依。
这个名字在谢筱茹的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她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呢?
“……”
“放开我……”依依被叁皇子整个钳制住,往一间客房里拖。方才还在她身边的婢女不知去了何处。身体软得使不上劲,她微弱的挣扎落在叁皇子眼里,只换得对方的一声轻笑。
叁皇子将嘴凑到她耳边。“你还记得我们在衙门见面的那一天吧?你拒绝了我的提议。不过,你要知道我这个人嘛……可是听不得一点拒绝的。当然,我也知道,对于不愿意答应我的人,强来是使不得的,所以――我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你都做了什么?!”依依感到身体就像火烧一样难受。她知道,一开始那个可怕到自己不敢细想的推论是正确的。
恍惚中,她又想到了谢筱茹。那个在茶楼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保护她,事后却又将她推得远远的人。
谢姑娘,你在哪里……
“我说你啊。”谢筱茹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不想听。可她的“分身”却不允许她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明明你对阮依依还抱着那么强烈的思念,明明你才是那个不想离开的,可你却不惜伤害她也要让她远离你。”
“你不懂。”谢筱茹呢喃着,面色阴沉。
“我不懂?”分身却是笑了起来,“有没有搞错,我是你啊,我是你内心不愿意去面对的一切啊――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阮依依,只会给她招惹麻烦,所以才不敢面对她罢了。”
“可是这有错吗?我爱她啊,所以我不想让她因为我的缘故再被卷入什么麻烦里。先前周家的事儿已经够给她添麻烦了,我……只要想到我的存在还可能在未来拖累她,我就没办法忍受……”
“不过,周家的事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叁皇子在依依耳边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让她颤抖。“其实我根本没把周家当回事……不过是一群只会趋炎附势的鼠辈而已,我只消派了几个人去跟他们‘谈’几句,他们就消停了。”
依依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周家之所以不再去找吴大娘他们的麻烦,是……你干的?”
“那当然啊,不然你以为以周家对周朗的重视,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那群平民吗?”叁皇子冷笑道,“所以说啊,这事儿你再怎么说,也得感谢一下我吧。现在,正是你报答我的时候。”
“不,等,等一下……殿下,这样是不……”
她的呜咽声被盖住嘴的手掩住。“没事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在宴会厅玩得尽兴。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体内的药效逐渐增强,依依的意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欲望的火舌逐渐侵蚀着她的理智,叁皇子轻而易举地就抱起了她,优哉游哉地欣赏着她几近绝望的挣扎。
“承认吧,你放不下阮依依。”分身冷冷地对谢筱茹撇下一句话。“倘若哪一天,阮依依又遇到了危险……你会坐视不管吗?”
谢筱茹答以沉默。一个眨眼间她又回到了现实。夕阳不再是诡异的蓝色,而是常见的橘红,凉风吹拂着高到脚踝的野草。不远处伫立着河畔的小木屋,河水潺潺流动,一切都和往常如出一辙。
包括那躲在草丛中,用琥珀色瞳仁与谢筱茹对视的黑猫。它沉默地蹲在那里,然后转身离去――这不意外,猫这种生物嘛,都是神出鬼没的。
但谢筱茹却忽然打了个寒颤。回想起方才胡思乱想时想到的“阮依依遇到危险”,她忽地就觉得心头不安宁。
“喂,你给我等一下……”谢筱茹喊着黑猫,就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人群,远离了喧嚣的市集后,谢筱茹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两旁都是高大恢弘的府邸,各式牌匾上无一例外都写着表明住户身份的词语。毫无疑问,这里是属于富人的地带。
谢筱茹跟随黑猫一路跑到一个牌匾上刻着“武安侯府”字样的府邸外围。她听见里面传来的乐声和人们的说笑声,还有外头挂着的张灯结彩的装饰,以及停靠在附近的马车。这里似乎是在办宴,但黑猫带她过来干嘛?
黑猫并没有从前门进入府中,反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安静的后院处,然后它灵巧地跳上墙头,翻了进去。
谢筱茹怔住,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狗洞,或者像是梯子之类的可以协助她翻进院子里的工具。
除了一棵高大的树。它恰好就长在红砖搭建成的围墙旁边,枝头和墙头齐平。倘若谢筱茹可以爬上这棵树的话,说不定她就能翻进武安侯府的后院。
只是……谢筱茹心里有点怂。她虽然不记得出现在汴京前的往事,但某种或许已经成为了本能的东西告诉她,她对爬树这事儿没什么经验。
然而,她无法忽视在心头逐渐增强的不详的预感――如果她不跟着黑猫翻进去,如果她拒绝冒这个险,会有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咬咬牙,谢筱茹还是抱上了粗大的树干,手指死死地掐住粗糙的树皮,双腿也尽可能紧地夹在树干上,试图开始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