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惊愕道：“怎么可能！我一直以来都提议阿刚去探望刘叔叔，但是阿刚说什么都不肯，再提他就跟我生气，我印象里他跟刘叔叔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这次的事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冷淡了，好像是在生刘叔叔的气。”

　　安妮狐疑：“生气？为什么？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吗？”

　　小楠摇头：“我印象里他们没有什么矛盾，不过倒是在聂家家传宝盗窃案发生的前一段时间，阿刚好像和刘叔叔大吵了一架，现在想想，如果他们之间有矛盾，也就只有可能是那次吵架的事儿了，其他的真想不起来什么。”

　　安妮点头：“好，时间不早了，你还有身孕，早点休息吧，你放心，如果事实和你说的一样，天亮刘刚就会回来了。”

　　听安妮这么说，小楠松了口气，道：“我知道，虽然我不相信警察，但是我相信他们虽然抓不住坏人，可能却不会冤枉好人。”

　　小楠的话让安妮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料到小楠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不相信警察？”

　　小楠苦涩一笑：“以前，我们福利院有一个孩子，在被派出去假装流浪儿童要饭的时候，求助了一个警察，后来被那些人知道了，他们就派了一个男人假装他的爸爸，去教训他，警察相信了坏人的话，而不相信那个孩子的哀求，就在那一次，整个院子里的孩子都绝望了，如果求助警察都没有用的话，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楠的话让安妮十分心酸，安妮虽然想象的到结果，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孩子……”

　　“死了。”小楠淡淡道：“被活活打死，当着我们的面，那是我们所有人一辈子的噩梦，也是我们所有人无法逃离魔掌的原因，我们的恐惧就在那一天根深蒂固，即便我们真的有能力逃走，也因为恐惧而退缩了。”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子泛酸，眼睛胀痛，沉默片刻，她声音嘶哑道：“对不起……”

　　小楠摇摇头：“这都是命。”

　　离开刘刚的家，小楠的话一直在安妮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都是命，小小年纪，已经如此认命，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从小根深蒂固的恐惧蒙蔽了他们的心。

　　他们早就没有心了。

　　想到这里，安妮又不禁想起了安达娜，她忽然能够理解她，虽然不能赞同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她还是同情她，同情她这辈子遭受到的所有非人待遇。

　　同情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聂许梵这根救命稻草，却又冷漠的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同情她的内心从此丧失光明，除了恐惧与愤恨一无所有。

　　不知道愣了多久，直到保罗进来拥住了她，安妮才回过神，她紧紧的抱住保罗，收紧双臂，几乎想要融入保罗的身体。

　　保罗察觉了安妮的不对劲，也紧紧的抱着她，问道：“怎么了？”

　　安妮难过道：“保罗，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见识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我能够见识到的丑恶，可是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曾经以为痛苦是失去，是分崩离析，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痛苦……”

　　安妮抬头，看着保罗：“那种活在绝望和恐惧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度日如年的痛苦，那种被撕碎，被扭曲，还要假装一个正常人，期盼光明期盼到死去的痛苦……我曾经以为我为这个世界，为人们做过很多，至少够他们安心的过个一天两天的了，可是我发现，并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到，痛苦的人还在痛苦着，我到底做过什么……”

　　保罗紧紧拥住安妮，知道她又在钻牛角尖，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安妮，你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远离痛苦和灾难，你不该自责。你已经做了你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已经帮助过许许多多向你伸出援手的人，你做的够多了。”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嘲道：“也是我太异想天开了，我总把自己想成救世主，想把所有水深火热的人们都从地狱里超度出来，我太不自量力。”

　　保罗轻笑：“不，你错了，你不是救世主，你忘了大学时候，老师问起我们每个人选择读军校做军人的原因，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安妮愣了一下，回忆起了自己大学时期年少轻狂的话语，保罗笑着道：“你说，你要做一个坏蛋终结者，你想做的不是让人们不再痛苦，因为人们的痛苦多数都是自己造就的，你想要做的，是撕碎那些心怀不轨，丧心病狂的坏蛋，教他们重新做人。”

　　安妮忽然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这话说的还真是嚣张。”

　　“多霸道啊。”保罗宠溺的吻了吻安妮的额头：“你不知道，那堂课上我有多慌张。”

　　“慌张？”安妮不解：“为什么？”

　　保罗挑眉：“我怕别人像我一样爱上你啊。”

　　安妮笑了，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保罗，你把我拉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妮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总容易迷失，她不再像曾经那么目标明确，头脑清醒，她总会被身边的事情左右情绪，失去方向。

　　但是每当这种时候，保罗都会伸出手，毫不犹豫的将她拉入一个温暖又宽大的怀抱，然后温柔的告诉她，她是谁，她为何存在于这里。

　　保罗欣慰的笑道：“安妮，虽然我们现在不再是警察，但这毫不影响我们的初衷，撕碎坏蛋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只要我们有能力，而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还有我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过名分的坏蛋终结者。”

　　保罗当初有一年得了国际上的奖项，因为他那年破获了许多的国际大案，因此行内人都称他为终结者，安妮想起这个，笑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