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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129节

  也许,这就是命吧。

  宫里的恩遇宠眷、荣华尊贵,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说清的。

  没有的,有的认了命、有的不服输,还有……人家从一开始干脆便不在意。

  娜仁对通贵人身在局中却毫无反应的些许疑惑,最后是由她亲自来解开的。

  那是一个极平常的午后,通贵人带着皎慈来永寿宫小坐。

  如今天气逐渐温暖,因乳母喂养得好、照顾得又尽心,小皎慈如今长得胖嘟嘟的,小脸白皙粉嫩,又康健,太医都说少有能出生后便这样好的孩子。

  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宫里少罢了。故而这样一个便显得格外难得,康熙对这个小的还新鲜着呢,也时常会去储秀宫看看,不过通贵人对康熙却显得态度平淡许多,佛拉娜等人冷眼瞧着,难免也有些疑惑。

  娜仁揣摩她的性子,觉着她多半是因为康熙时常过去,会带着风头也在储秀宫里。她一贯奉行中庸之道,不求出头也不会落尾,如今康熙常过去,宫里就这么一个皇上,却有满宫的嫔妃,少不得有人对她说些酸话。

  倒也说不上对那些酸话多在意,但走有人在你耳朵边上叨叨那些不好听不顺耳的,也确实是闹心。

  如今通贵人正想法子将宫里的大金块皇帝往外推,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出去只怕会叫人觉着她是在炫耀,倒不如烂在肚子里自己慢慢琢磨。

  也唯有在娜仁这里,她能够流露出一二分心迹来,自然而然地,见娜仁不在意,她便也不当是回事了,偶尔随口说起,态度随意。

  自皎慈落地之后,她就常带着皎慈来娜仁这边走动,外人看着都道她有几分攀附讨好的意思,但娜仁也是个成年人,旁人待她真心与否她自然不是看不出来。

  至少她就没觉着通贵人待她有什么利用的意思,即便她表露出几分想要借永寿宫的大树遮风挡挡雨的意味,也没叫娜仁觉着反感,反而颇为喜欢她的冷淡。

  故而二人也算有几分交心,这母女二人也就成了永寿宫的常客。

  不过通贵人不大喜欢与旁人打交道,往往都与佛拉娜她们错开过来。她待人礼节上是绝对没问题的,面上也常常带着笑,故而一开始并无人发觉,只道是天意使然。

  还是娜仁逐渐琢磨出一二分来,倒也不恼,反而更觉着她的古怪性子有意思,二人逐渐便有了默契。

  这日说着话,娜仁随口说出她的疑惑,通贵人听了,呷了口茶,淡淡道:“往上爬一步是好事,谁会不喜欢呢?不过我算了算,翊坤宫、启祥宫、储秀宫都已有主位,咸福宫的情况俨然是不会再安插一个主位嫔妃进去了,长春宫系当年孝昭皇后寝宫,这些年一直空着,我自认没那个福分住进去。”

  娜仁眨眨眼,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是还有东六宫呢吗?”

  “我就是不想住东六宫,才会搬来西六宫。”通贵人轻轻一叹,怅然道:“东六宫太热闹了,我住在那边,看着她们乱斗法,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还是这边住着好,清静。有您压着,宜妃虽有些小心思,却使不出来。……既然西六宫已经不能多一个主位了,那我就不要主了。她们想要算计我,遂了她们的意,也好。她们以为我是蝉,其实我是黄雀,兜兜转转,她们使尽手段,终究还是遂了我的心。这难道没有意思吗?”

  娜仁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猛地一拍桌子,“好!果然看你没错!”

  “如果您是说臭味相投的话。”通贵人淡定地笑着,“妾身自认无一技之长,不过花儿养得还不错,太极也会打两手,您若是不嫌弃,妾也可以教给你。”

  娜仁想了想,倒没拒绝。

  咸鱼养老不代表就一点事不干了每天躺着,养花她会,可以和通贵人交流经验,太极这可真没练过,能够练练修身养性也好。

  唐别卿确实也建议她锻炼锻炼身体。

  不过那些锻炼身体的,都是等清闲下来的后话了。

  如今宫里的头等要事还是嘉煦公主的嫁妆置办,太皇太后为此甚至再度出山,嫌弃娜仁这里准备得不好、那里预备得不够周全。

  即便一开始对皎皎与安隽云这事有再多的不满,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木已成舟,她做皇太太的,也就只有支持了。

  或者说从本心里,她也希望皎皎能够开开心心的。

  抛却那些权柄富贵、荣华门楣,她也希望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女儿能够万事顺遂如意、一生欢喜。

  婚期将近,各种程序、物件预备得热火朝天,皎皎与安隽云都开始学习新婚礼仪,康熙又后悔了,非要留皎皎在宫中过完生辰再出阁。

  任性不可怕,可怕的是任性的人有地位。

  他不过暗示一下,钦天监立马把桥给搭好了,恨不得把轿子都架上,康熙只要坐上去——也就是在他们回禀婚期有何不妥不妥时点点头,事情便可以如了康熙的意。

  娜仁觉着康熙这小动作未免有点幼稚,但若能留女儿在闺中过个生日,自然也是极好的,故而她并未劝阻,反而在太皇太后觉得不妥的时候撒娇卖乖,生生痴缠过去。

  婚期后延的事就这样定下了,太皇太后气得无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号。

  皎皎心中略感无奈,但为了额娘和汗阿玛,也只能对不起安隽云了。

  谁让他是后来的呢?

  第117章

  皎皎生辰在十一月里,一入了腊月,宫中便要预备过年,嫁公主便又要耽搁了。

  故而皎皎的婚期安排得很紧,钦天监瞧定了日子,道是合乎公主八字婚期十一月二十之后便只有廿一日了,于是皎皎便紧赶着,前日过完生辰,第二日便要出嫁。

  康熙纵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知道不能再拖,只能强压着心头的万分不舍,送女儿出嫁。

  吉时已至,慈宁宫中,太皇太后、太后、康熙与娜仁在上座分坐,看着皎皎一身固伦公主吉服大妆伴着传唱声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入内殿,姿态从容端庄,气度雍容,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微有些红的眼睛。

  在一位宗室命妇的引导下,皎皎拜过太皇太后、太后、康熙与娜仁,又在喜娘的搀扶下起身。

  这会她本应上前,等太皇太后替她蒙上红盖头,便转身离去。然而此时,她却忽又抽出在喜娘搀扶下的手臂,又是一跪。

  “女儿今日拜别汗阿玛、额娘,愿您二位好自珍重、修颐养年,岁岁康健、时时平安。勿要以小女为牵挂,因不见生悲哀。女儿定然刻刻挂念汗阿玛与额娘,愿祈神佛,庇佑父母安康常乐。”

  皎皎身上吉服冠顶沉重,又踩着两寸半的莲花盆底鞋,即便以她身上的功夫,为求稳妥,行走动作间也是极为缓慢。然而此刻,她还是推开喜娘,肃容缓缓,极郑重地冲康熙与娜仁一拜。

  康熙自昨日至今一直郁郁不展欢颜,此时此刻,他终于忍不住泣意,眼圈一红,倾身上前扶起皎皎,声音哑涩地道:“好孩子,往后好好的。受了什么委屈就回来,汗阿玛只愿你一辈子都欢喜。”

  皎皎轻声应了,又转眸看向娜仁,展颜一笑,笑容极尽灿烂明媚,一双眼亮如星子,气度荣皎如日月。

  “额娘,女儿要走了。”

  她开口,轻轻地说。

  “额娘本不想哭的。”娜仁一直强含在眼中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她身形微颤,鬓边那金光璀璨的八风步摇下,由凤口衔出垂下的明珠串玛瑙流苏也微微颤动,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她猛地站了起来,走近皎皎,手贴着皎皎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不顾沾染上的脂粉,又凑近些,与皎皎贴了贴脸,声音放得又柔又缓:“去吧,这里永远有你的家。”

  “女儿希望您好好的。”皎皎也放柔声,凑在她耳边低低道。

  娜仁不住地点头,偏过头去用帕子拭泪,摆摆手,催促:“时候到了,去吧!”

  太皇太后看着她们的模样,恍惚看到当年的自己,不由心头发酸,这会听她如此说,便拿起恭亲王福晋手上捧着的喜帕,对皎皎招招手:“嘉煦,过来吧。”

  固伦嘉煦公主,这个封号在未来很多时候会替代皎皎原来“皎安”的大名,它代表着康熙长女,永寿宫长大的小公主。

  皎皎恭顺地上前,微微低头,由太皇太后为她盖上喜帕,道一句:“日后,当与夫婿举案齐眉、两相和乐,为安逸伯府绵延后嗣、开枝散叶,万不可仗势而凌人,以骄矜而待夫室。”

  皎皎垂头应诺。

  太皇太后微微一顿,终是不忍,又添了一句:“好好的。”

  “是。”皎皎缓声应下。

  太后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只添了一句:“与夫婿和睦相处是要的,但咱们家的女儿,嫁出去也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她整个人看起来杀意凌然,像是随时准备好对还不存在的会欺负皎皎的未来夫家人抱以封建社会的重拳。

  这话说得深入康熙之心,在旁不住地连连点头。

  其实娜仁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殿内内外命妇皆有,这明显暗含威胁的话明晃晃说出来还是不好的。

  当下,她便悄悄把眼去瞧太皇太后,果然她面色微沉,却是带着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出言制止:“好了,吉时到了吗?”

  一身按品大妆的朵哥恭敬回道:“吉时已至,请公主动身。”内务府总管亦上前回:“保和殿上,筵席已备完毕,可待诸位大人上座。”

  按宫内惯例,公主出嫁当日,宫中备宴九十席,如嫁外藩,则用牲酒。

  安隽云俨然不算外藩,正统的京房京户,故而只备寻常筵席。

  这些都是早预备下的,康熙也深谙流程,这会便是再舍不得,也只能看着女儿离去。

  皎皎在朵哥这个凭借裙带关系成功挤掉竞争对手的户部尚书夫人与另一位诰命的搀扶下,再度拜别亲友,缓缓走出正殿。

  她一路走,康熙与娜仁忍不住跟着送,直到绕过影壁,到慈宁宫门外,为公主出嫁备的辇舆与依仗便停在慈宁门外。

  皎皎将要上辇时,娜仁忍不住,含着泪高声道:“吾儿皎皎,愿你一生清正洁白,皎如月华。行求皆遂意,万事皆如愿。”

  皎皎回过头来,隔着一层红盖头,娜仁看不到皎皎面上的神情,但只是那样一个缓慢的动作,冬日凌冽的寒风吹起喜帕下垂着的红流苏,也吹起了这一个动作中蕴含的不舍与无奈。

  娜仁低下头,无声地流泪。

  按照她当日与康熙斗嘴发的话,康熙这会是可以笑她的。

  但他只沉默地揽住娜仁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

  “去吧!”太皇太后放声道:“与额附要好好的。”

  依例,额附只在午门外恭纳,此时只皎皎一人应了声,然后在朵哥与另一位命妇的搀扶下缓缓上了辇舆。

  迎亲的队伍还在午门外等候,这边只是公主出嫁的依仗,便已浩浩荡荡,在长街上绵延,可想而知等出了紫禁城,公主出嫁,又该是多大的阵仗。

  众宗室福晋、外命妇拥辇舆而行,肃穆的氛围笼罩着这一段既长又短的路程,锣鼓喧天的热闹便在午门外。长街上的这一段路,每一个人都正色庄容,步履沉稳,身形端正,满面庄重。皎皎端坐在辇舆下,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滑下,也未曾用绢帕擦拭。

  公主出嫁,内宫亦备筵席,在慈宁宫花园里,嫔妃按品就座。

  席上自然也是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宫中窖藏的好酒也开了几坛子,正应该欢声笑语和和乐乐地说说话交流交流感情。但今日正主的额娘坐在上头擦着眼泪明显笑不出来,太皇太后与太后也恍惚伤心,自然无人敢率先开口。

  还是娜仁回过神来,见众人低着头默默不语的样子,率先端起酒杯,笑着道:“这大喜的日子,不饮一杯可惜了,来,这是宫中窖藏三十年的玉楼春吧?好酒好酒,说起来我还没喝过几回呢,今儿个可要好生品品。”

  她顿了顿,又吩咐:“给佟贵妃和钮祜禄贵妃上蜜酿吧,你们身子不好,就不要饮酒了。”

  二人齐齐笑着应了声,除她们之外,宫中还有万琉哈氏与德妃有孕。

  今年五月,宜妃平安产下一子,名胤禌,序齿十一阿哥;九月,钮祜禄贵妃又诞下一女,序齿七公主。

  宜妃尚且好说,钮祜禄贵妃这一胎养得便不大好,孩子落地带着不足之症,钮祜禄贵妃则难产伤身,如今虽也有两个月了,面色有精致妆容修饰,倒看不出什么,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虚,不如从前中气十足的。

  为照顾她们的身体,宫人换了蜜酿上来,众人齐齐举杯,算是将场上的清冷打破。

  不过娜仁也没心思多插科打诨,众人胡乱饮了两杯,说了些话,便散了。

  太皇太后看出娜仁的心不在焉来,娜仁要留下陪她也被她拒绝了。太皇太后只道:“回去好生歇着吧。琼枝,记得给你主子煎一碗解酒茶喝。”

  她冲琼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宽慰宽慰娜仁。

  曾几何时,处在娜仁这个位置的是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离自己远去,究竟是怎样的心酸苦楚,她最是清楚。

  又或许,她比娜仁还要苦,皎皎毕竟留在了京师中,太皇太后的几个女儿却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她远去,山水迢迢,或许此生再不能见。

  昔日姊妹三个,同嫁草原,如今只剩孤零零的一个。公主孤苦,留在宫中的这位就不孤苦了吗?

  这也是她能够点头同意皎皎与安隽云的婚事的最大原因。

  她实在不愿意,她经历过的痛苦由娜仁再承受一遍。

  那滋味苦得彻骨铭心,午夜梦回间恍惚见故人身影,心中的酸涩痛意不是伴着眼泪便可以发散的。

  这会子宴席散了,热闹消散,太皇太后心头万般感慨再度涌上,不由长叹一声,扶着苏麻喇的手缓缓起身,对她道:“咱们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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