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酒楼, 因外边天热, 谢行俭便选了一个路边摊乘凉, 好巧不巧, 这个摊位正是当年林邵白被朝廷立为秀才时, 谢行俭请林邵白吃的家箸头春摊子, 专卖鹌鹑和鸡汤, 眼下是酷暑,摊位上多出了各类粗粮汤。
两人刚吃过酒,油荤沾不了嘴, 谢行俭便叫了两碗解渴的绿豆汤喝,两个铜板一碗,里头的绿豆熬的浓稠, 且绿豆碗用深井的水冰过, 端在手里冰冰凉凉,喝一口透心爽。
绿豆味寡淡, 谢行俭便让店家给他往里面加了一小勺桂花蜜, 桂花蜜是去年腌制的, 里头的桂花黄澄澄, 搅拌在绿豆汤里, 一黄一绿, 颜色鲜亮,好看又好喝。
“从前就说俭弟在吃食上很有讲究,这绿豆汤常人都是囫囵喝下, 也就俭弟会想到加点桂花蜜, 桂花蜜香气足,伴着绿豆喝下去,心窝里甜的很,细细品味就不觉得此刻是炎热夏日,反而像是金秋时节,桂花满嘴飘香……”
林邵白笑着喝了半碗,赞不绝口。
谢行俭拿着勺子将碗里的桂花蜜和绿豆汤调的均匀,浅浅的喝上一口,绿豆煮的烂,入嘴微微抿一抿,舌头上就只剩下绿豆外边那一层皮,绿豆皮很有嚼劲,闲着无聊时,放嘴里嚼着可以打发时间。
“才半年不见,邵白兄的嘴比掺了桂花蜜的绿豆汤还要甜。”谢行俭调侃道。
“我还记得在韩夫子私塾初识邵白兄时,只觉得对面那少年神态冷清的很,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太好相处。”
“不过邵白兄那时瞧着似乎又不是不好相处的样,你对你身旁的田狄倒是关心,事事帮他做,就连他桌上的墨水都是你提前帮他研好。”
林邵白拿汤匙的手一顿,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垂下,默不作声。
谢行俭心思沉了沉,桌上一片安静,望着林邵白绷紧的脸庞,谢行俭扬了扬眉,一口气喝完绿豆汤,随后身子往后一躺,背靠着墙壁,静静道,“邵白兄难道没话和我说么?”
林邵白停下喝汤的动作,秀长的眸子呆愣愣的盯着碗,忽而兀自笑道,“我都不知该说俭弟什么好,事事洞若观火……”
阳光通过摊子撑起的网格布,在谢行俭身上落下一道道镂空的阴影,谢行俭伸出手搭在头上,眯着眼昂头望着网格布。
“田狄,”他缓缓开口,“孙之江旧部,原吏部左侍郎田大人之子,我在京城听了一个故事,不知道邵白兄可有兴趣听一听?”
林邵白眼里带了几分震惊,“到底是瞒不过俭弟……”
谢行俭看向林邵白的目光透着复杂,“当初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为秀才的重臣就是田狄他爹吧?”
林邵白苦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谢行俭定定的看着林邵白,眸子幽深漆黑,他握紧拳头,强自忍住怒气,忿忿道,“邵白兄瞒的真辛苦!枉我以为邵白兄当初大义,邵白兄说不稀罕朝廷白给的秀才,呵,说不稀罕,邵白兄却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真替林大娘心寒!”
“我能怎么办!”
林邵白严防的心线一击崩塌,他红着眼眶恶狠狠道,“我爹是田家的奴才,我爹是为了田狄他爹而死的,原死一个奴才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田家却为了安抚我娘,去官家划掉了我这个家生子的奴才身份,我娘她是妇道人家,我爹死是田家造成的,可她懂什么,她没有丈夫就只剩下我这个儿子,一听田家帮我改了奴籍赐了外姓就能读书出人头地,她高兴还来不急,哪里还是怨恨田家人害死了我爹?”
四周又是一片安静,大热天的,街上都没几个人,林邵白说到后边,隐隐带着哭音。
谢行俭问,“那后来呢,你娘她出事,是不是也是因为田家?”
林邵白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几根,大吼道,“田家是孙之江的走狗,当年田家查出事,田家将我爹等一甘人推出去顶了罪,谁也没想到,几年后,他们又故技重施,拉出我娘……”
谢行俭皱眉,林邵白捂着脸哀泣道,“我娘她傻,她以为我这个儿子免了奴籍,那么田家就是她的大恩人。”
“当初我爹死后,田家并不是没遭殃,田狄作为田家嫡子,被田家家主交托给我娘带到了雁平……”
“我娘将田狄视为亲子一般,我即便恨田家也无用,我娘说田家虽洗去了我身上的奴籍,但面对田狄,他终究是我的主子,我瞧着田狄虽张扬跋扈了些,但心思不坏,所以在私塾里尽量照顾他,田狄这人在外边性子无畏,实则底子里最怕他爹,所以在私塾,他若犯事,我一般都会搬出他爹来。”
谢行俭暗道怪不得,当初田狄在私塾食馆讥讽他不认识京城簇生椒,就是林邵白对田狄说要回家告状,田狄这才息事宁人的。
谢行俭脑中突然闪过田狄那张端着的小脸,那件事后,他记的赵广慎和叶礼承还和田狄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呢。
“田狄死了——”林邵白突然道。
谢行俭一惊,林邵白拿着勺子在碗里不停的滑动,“孙之江被皇上拿下,树倒猢狲散,作为孙之江走狗的田家怎么可能幸免?”
谢行俭恍惚点头,新年初一皇上下令在西市菜市场砍杀宗亲王和孙之江两府人后,接连几天,西市血流不止,听说皇上又抄了十几户人家,莫非这里头就有田家?
接下来林邵白的话印证了这点,“田家和孙之江是一丘之貉,我幼时跟着我爹在田家做事时,经常看到田家进出大大小小的政官,现在细想,那些人应该都是孙之江的旧部,孙之江被揪出小辫子,田家当然跑不掉,包括田狄在没,皆命丧斩刀之下……”
林邵白突然笑了笑,谢行俭有些不解,撇开田家害死林邵白他爹不说,听林邵白刚才的语气,林邵白应该跟田狄关系不错吧,怎么说起田狄死去的事,林邵白竟然还笑的出来?
“你不清楚我娘对田家的忠诚,哪怕我爹是为了田家而死,她还守着田家,每年去京城给我爹烧香时,还要去田家看一看。”
林邵白语气很淡很轻,他闭着眼感受着阳光倾泻在脸上的热意嘴角忍不住带上几分微嘲,“说句大不逆的话,我该庆幸我娘那年走了,不然,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我娘还真的干的出来。”
谢行俭觉得匪夷所思,试探道,“你是说,你娘会换下田狄,让你替田狄奔赴刑场?”
他捂着嘴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天下爹娘谁不是向着自己儿子……”
“天下人千千万万,便有千千万万种爹娘。”林邵白迅速打断谢行俭的话,神色不耐道,“就我娘为了田家那副鞠躬尽瘁的态度,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行俭一噎,这事还真不好说,就林大娘每年长途跋涉去京城看望田家的尿性,也许还真的做得出来。
只是,这会不会太魔幻了,毕竟林邵白才是林大娘的亲儿子……
等等,亲儿子?
谢行俭脑中立马脑补了一本真正的狸猫换太子的小说,如果林邵白和田狄幼时就被掉包,其实林邵白才是田家子,那林大娘所谓的做法就说的通了。
不对,谢行俭头疼的按住太阳穴,他记得林邵白年纪比田狄要大一些吧。不是相同时间出生,很难调换吧?
“我与田狄其实同岁。”林邵白幽幽开口。
哦豁。
谢行俭脑中的小说瞬间改编成一部大戏。
他踌躇了半晌,脑袋凑近林邵白,压低声音道,“这事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么?”
“你想的怎样?”林邵白反问。
“啧,”谢行俭面容上带了几分认真,“你与田狄的身份啊,你刚才不是说狸猫换太子嘛,我想着,你娘这般维护田狄,莫非田狄才是她亲儿子,而你是田家……”
“此事没证据。”林邵白哼道,“紧凭我娘的态度说不得什么,即便……真的被换,我现在宁愿当一个林家子,毕竟田家已经没了,不是么?”
谢行俭闻言唏嘘不已。
武英侯府若没有向皇上举报宗亲王一事,在这之前,田家依旧是京城的大户,如果那时候知晓林邵白才是田家孩子,他会替林邵白叫冤,毕竟林邵白投身高门,明明是贵公子的命,却养在家奴身边。
还好阴差阳错下,田家为林邵白洗掉了奴籍,不然林邵白这辈子算是毁了。
只不过,如今的事情出现了变化,田家被皇上斩立决,因林大娘早死,所以谁也不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子,因而林邵白才躲过这一劫。
两人心思百转千回,皆相视无言。
林邵白的身世太过匪夷所思,只是如今田家已经没了,再去深究已经无用。
可阴谋论加身的谢行俭却在想,田家应该早就知道林邵白是田家子了。
毕竟林大娘出事后,替林邵白争夺科考资格并一举拿下免考秀才功名的,是田家在背后操作。
他不觉得田家会为了一个已经踢出奴籍的林大娘费心费力的关照林邵白,这其中肯定大有原因在。
也许,田家从头到尾都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真正的儿子。
至于为何调换,这就要问田家人了。
只是田家一家人全被皇上灭了,这件事的谜底也随之深埋。
谢行俭的好奇心戛然而止,现在探讨这些没意义,田家在皇上眼里,是参与宗亲王造反的谋逆之臣,这么看来,林邵白想明哲保身最好这辈子都姓林,对于田家的事此生都要绝口不提。
谢行俭忽而一笑,这些不过都是他胡思乱想的,到底林邵白是不是田家子,谁也说不清。
林邵白因为对林大娘偏袒田家的作为表示很不满,所以对于这件事只说一两句就三缄其口,谢行俭本着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精神,只浅浅的问了两声后就闭了嘴,两人不约而同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可是听说了啊——”
林邵白悠悠的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抿着唇笑了笑,“四月间,你托官家驿站寄回来一堆好物,这不算什么,我知道你在京城也是有写考集的,银子方面自然不愁,只有一点,我听别人说起,觉得颇为有趣,却又觉得玄乎其玄,便想着当面问问你。”
谢行俭四根修长的手指稳稳的拖住绿豆汤碗,准备喊店家再给他盛一碗。
转过身道,“你想问啥,你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林邵白哼哼,“我比你大两岁,如今还孤家寡人一个,你小子厉害,才去京城半年,竟然连终身大事都妥了,听那些人说,你在京城傍上了公主?”
谢行俭噗嗤一笑,“那些不懂事故的人才会这般瞎说,你是读过书的,难道也信以为真?”
林邵白笑,“尚公主当然不现实,但你和别家小姐的事,想来不是道听途说吧?”
谢行俭点头,将他和罗家结亲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通。
“明年你就要出家孝,想必你的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谢行俭问林邵白。
“不急。”林邵白道。
“还不急?”谢行俭故意掰着手指数,“你比我大一岁,明年虚岁得有十八了,我爹说他十六岁就娶了我娘,你对这事不上心,难不成要等到弱冠之龄才娶妻么?”
“有何不可?”
林邵白挑眉,“我家里只有个妹妹,算是半个孤家寡人,爹娘不在,也没人催我,我急什么?”
谢行俭撇嘴。
看来,他爹说的话只适合教训他这个儿子。
儿女情长显然不是两个大小伙子关注的焦点,店家再上第二碗绿豆汤时,两人已经说到谢行俭在京城的现状了。
“你运气好,”林邵白有一说一,“新帝开恩科,将朝廷漏缺的官位几乎都填满了,你去年说要去国子监,我还想着朝廷官职已经满了,你再去赤忠馆选官怕是不易。”
谢行俭道,“谁也没想到年初会爆发宗亲王一案,孙之江等人被撸下台,朝廷缺人缺的可怕,再开恩科不现实,所以皇上就瞄准了国子监。”
说起这个,谢行俭笑了起来,“你没去是不知道赤忠馆选拔的过程,真真是胡闹。”
“哦?”林邵白来了兴趣,问怎么个选法。
谢行俭挑唇一笑,大致和林邵白说了一通。
林邵白却没笑,一双细长眉静静的直视着谢行俭,一字一句道,“要么我说你运气好呢,优监生头一回进国子监读书,是打你考上秀才才开始的,赤忠馆选人,原先人人都要在国子监至少学习两年,你去了,才一个月不到,就分到了吏部。”
谢行俭笑而不语。
“你别不信,你瞧瞧你在吏部,”林邵白白了谢行俭一眼,“吏部考功司虽不是实权之地,但对你来说,却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方。”
这一点林邵白说的没错。
谢行俭定定的点点头,“考集也好,还是为了明年乡试做准备也罢,去考功司里呆一阵子,对我来说,确实益处良多。”
只不过,考功司的好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一想到家里未完成的噩梦——一百零八式,脑壳就突突的疼。
林邵白干脆道,“你啊,知足吧,天底下的读书人,谁不想去大理寺,你倒嫌弃上了。”
谢行俭:“……”
“知道什么叫菹醢吗?”谢行俭突然问。
林邵白迟疑的点点头,“醢梅伯,脯鬼侯。”
商纣王时期,梅伯向纣王敬献鬼侯的天姿绝貌的女儿,然而纣王听信妲己的谗言,将梅伯剁成肉酱,将鬼侯晒成肉干。
这回换谢行俭翻白眼了,“木大人让我整理大理寺的一百零八式刑罪,里头有一条是对菹醢的解释,你可知木大人要我怎么整理?”
不等林邵白反应,谢行俭怒气翻涌,种种憋闷和难受再也忍耐不住,叫屈道,“半年的活缩成两个月完成我就不说了,可大人说整理刑罪不能单单一句话写完了事。”
谢行俭倏地站起来,眼里冒着一股古怪的火焰,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林邵白被他盯看的鸡皮疙瘩都隐隐钻出头。
谢行俭笑的瘆人,“比方说菹醢,你要这么写,执两把刀,一把快刀,用猛火烤炙,一把钝刀,用海盐浸泡,上刑前,两人拖去厨房,面前立一口清亮的水缸,好叫囚犯看清自己,快刀掀皮肉,钝刀磨骨头,皮肉一片一片的掉,掉下来后立马剁成肉酱,搓成肉团拿去旁边煮,煮沸后半生不熟的喂给……”
“停停停!”
林邵白胃里倒腾,捂着嘴巴止住谢行俭。
“你这也太恶心了,呕……”
谢行俭习以为常的眨眨眼,“我写习惯了,刚开始也有些不适应,只不过现在说给你听,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挺快意的。”
林邵白瞪眼,“你还说大理寺委屈,我瞧着你快活的很。”
“有吗?”谢行俭无辜道。
林邵白:“……”
许是谢行俭的话真的让林邵白没了胃口,见店家还没端来第二碗绿豆汤,林邵白忙给了银子说不用上了,说完就拉着谢行俭离开了摊子。
“怎么了这是?”谢行俭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林邵白跑老远才停下来,喘着气道,“那家摊子烤的鹌鹑马上就要出锅了,我怕我等会忍不住要吐。”
谢行俭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林邵白锤了他一下,责怪的骂道,“你这人,瞧着清清爽爽一人,怎么脑子里竟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行俭双手一摊,“木大人交代的活,我难道还能拒绝吗?”
“木大人也是……”
林邵白原想说木庄吃饱了撑着要谢行俭写这个,可话到嘴边转了回去,暗道私底下编排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大理寺行刑的手法应该都是一笔带过吧?那般详细是……”
“我编的。”谢行俭颇为自豪道,“木大人给我的一百零八式内容很浅显,他让我整理详细些,我就往里头添了些细节。”
林邵白竖起大拇指,“你活该去大理寺,这活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谢行俭嘴角一抽。
与林邵白分开后,谢行俭就回了家。
他临走前,与林邵白说了他已经不跟清风书肆合作的事,他没有要求林邵白退出雁平的清风书肆,只是提了一嘴,希望林邵白去了京城后,能来罗家书肆助他一臂之力。
他挺看好林邵白的才华,若考集有林邵白加入,考集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谢行俭在家时,不少人来他家探望,有读书人,说是来请教的,也有媒婆带着姑娘上门的,还有看热闹的等等,谢行俭视情况而定,刚开始会出来见见,日子久了,谢行俭就让他爹帮他挡了。
七月初十,谢家老族长要开祠堂给谢家老三上族谱。
这一天,林水村热闹非凡。
老三算是谢长义和王氏的老来子,谢长义这一天尤为高兴,光吃席的桌子就定了不下十桌。
告祖要赶在开席前,谢长义抱着老三跪在谢氏祖宗前,谢行俭跟着跪在后边。
这是谢行俭第三回进祠堂内厅,第一回是和谢长忠断亲,第二回是考上秀才,第三回是为了小弟弟。
老三个头胖乎乎的,谢行俭喜欢唤他团团,因此这小名就这样顺了下来。
团团的大名是老族长取的,单字一个安,是老族长从“麾之亦安有”中取了一字赐给老三。
谢行俭明白,老三之所以取名谢行安,里头有他爹娘的意思。
他爹娘认为老三是他二哥的转世,说他二哥可怜二老,见他爹娘伤心,便隔了十几年后又回到了谢家。
他爹娘对老三没有大的期望,只希望老三一生平安顺遂,这个安字倒是有这意思,甚好。
老三上了家谱后,越发长的圆润,但凡去谢家看老三的,都说这孩子有福气。
村里人说孩子有福气,大抵不过一个“能吃是福”。
老三从祠堂出来后,似乎胃口大了不少,一天要喝好几次奶,半夜搅和着王氏和谢长义觉都睡不好。
老三长胖了,王氏和谢长义见天的瘦了下来。
谢行俭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娘是高龄产妇,奶水本来就不多,老三这样折腾,他娘怎么受的了。
隔天,他就去泸镇打听谁家有奶娘,花银子请了个经验老道的奶娘回家专门晚上带老三。
这样一安排,王氏和谢长义晚上终于能放心的安睡。
过了七月半,林水村要敬鬼节,谢家也不例外,鬼节这一天要吃生食,王氏便让谢行俭和谢行孝去腰河摸了一篮子的莲藕回来。
一年一度生吃糖莲藕的日子到了。
鬼节晚上不点灯,这一天是谢行俭这趟回家有史以来没熬夜的日子。
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照旧是捧着一百零八式研读的生活。
七月底,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将一百零八式整理了出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他的假期也要结束了。
八月初一早上,谢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谢行俭,谢行俭忍着离家的泪意,带着大包小包,坐上马车往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