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埃克斯城逗留了大半天,人实在困得不行了,就找了个酒店休息。但刚睡下不久,甄允昊就打电话过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三叔,人查到了,确实是缅甸游窜的雇佣兵,早在半个月前,这个人在魔都跟秦斐然见过面。”
“秦斐然?”
“是的,塔纳说他还看到过这个人。你说,会不会是秦斐然派来杀你的人?”
秦斐然杀我做什么?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踪迹?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而更疑惑的是,他看到我就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和妈妈,想要补偿我们,难道讲这些都是屁话吗?
再有,我在普罗旺斯的消息连秦漠飞都查不到,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太诡异了。
我忽然想到了商颖,她倒是知道我在这边的行踪,因为欧阳是他们家的人,绝不会隐瞒她的。难道是她把我的行踪告诉给了秦斐然,然后他派人来杀我?
我蹊跷极了,猜不透秦斐然想杀我的动机,是为秦家的产业,还是为他一己之私?他应该是憎恶我的,因为是我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
但……至于在异国他乡把我杀了吗?
人心,人性啊!
呵呵,我终究还是没能有他那样狠毒,能够把人赶尽杀绝。
和甄允昊挂掉电话过后,我再无任何睡意,收拾了一下行装又上路了。这会儿正好近黄昏,如果我开得快,可以在午夜前赶到马赛城。
因为发生过这样那样不愉快的事儿,我开车十分专注前后左右,怕被人再跟踪。不知不觉的,我又来到了昨夜里发生枪击的地方。交警和刑警还在这边处理事故,也有不少人在围观。
我也停下车挤进了人群,点了一支烟站在悬崖边上观望下边。乍一看,还是活生生给吓了一跳。
这悬崖高至少有两三百米,下面乱石嶙峋,没有太多植被,所以爆炸的车就一览无余。这车炸得粉碎,所以那家伙也没能幸免,悬崖下血迹斑斑,到处都是碎肉块。
这样也好,这些警察想必任何痕迹也都找不到。
而我纳闷的是,依照正常逻辑来说,车辆纵使从这么高的悬崖下坠,也未必会炸成这样。而能让其爆炸得这样彻底的,只有一种东西能做到:tnt烈性炸药。
我记得秦漠飞在不久之前被炸了一回,他那骚包的布加迪威航也被炸支离破碎,那个时候阿飞似乎就得到结论说撞击他的车子里面有tnt烈性炸药,而车里的两个人也死得很恐怖,没这个家伙惨烈,但也没全尸。
会不会,这个家伙和那帮人是一伙儿的?背后主谋是谁?
难怪那家伙在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没有出卖他背后的人,他会不会是死士?可金门世家之中,并没有谁家养了这样的人啊,我太奇怪了。
我看警方在这里也是一筹莫展,个个盯着悬崖下那惨不忍睹的状况发愣。围观的人群更是唏嘘不已,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他们想象力很丰富,说这一定是非自然能力造成的。
我在这里围观了很久,看到一波又一波的警察来来去去,但都没调查出一个所以然。眼看时间也不早,我也就没在逗留了,这会儿慢慢开回去,到马赛城恐怕得早上了。
“噢上帝,这里肯定发生过很惨烈的碰撞,愿上帝保佑!”
我正要转身离去,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十分夸张的声音。忍不住凉凉一笑,转身走向了轿车,开着车就往马赛城而去。
想到欢颜还在家里,我开得很快,只是倒霉的是,刚进城就遇上堵车了。从城里一直堵到城外,前面传言下来说是城里发生重大车祸了。
我困得紧,就在车里打了个盹,醒来时道路早已经通了。我瞥了眼时间,正好六点半,赶到家里大概七点多,于是我打起精神又开始前行。
到家的时候,阿莎已经起床打扫卫生了,看到我一脸的错愕,“先生你回来了?你,你看到了梁医生了吗?”
“嗯,看到了,我先去洗漱一下。”
一天两夜的风尘仆仆令我憔悴不堪,我不想以这样的面目去看欢颜,所以上楼就钻进了浴室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我穿了套居家服,走到欢颜门口站了会儿,刚要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的,就推门进去了。
她其实是醒的,在我进门的一刹那把头埋进了被窝,她以为我没发现。盯着她露在被窝外那只粘着泪痕的手,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走的这段时间,她恐怕一直以泪洗面。
唉,如果我不告诉她真相,她会否要好一点儿呢?
我走过去看了她许久,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放进了被窝里。兴许是我的手太凉,她哆嗦了一下,我连忙把手收回来了。她都不敢呼吸,只是小心翼翼地吐着气,娇弱的肩头还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她在装睡,就伸手把缠在她颈窝的头发拨弄了回来,问她,“欢颜,醒着吗?”
她如释重负,探头出来深深呼吸了一口,睨我眼,“你来做什么?”
她眼睛还是红肿的,拧着眉,脸颊苍白无色,瞧上去楚楚可怜。说实在的,我特别想把她抱进怀里好生安慰,但我不敢。我没舍得抽回插入她发间的手,轻轻拨弄着她满头银丝。
好可怜的女人,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稍微快乐一些?
“我担心你,明天我带你去埃克斯城看看那个老中医好吗?他的医术很精湛,兴许能够让你站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就算好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再往下说,但我知道她的意思。秦漠飞和商颖已经结婚,她是否完好都与他们没有关系。她是为他而活的,没了他,什么样的状态她都没所谓。
我轻叹了一声道,“我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让你站起来的机会,欢颜,我会永远陪着你,只要你不厌弃我,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
她怔了下,微微垂下了眼帘,我拂了拂她紧蹙的眉心,又道,“别难过了傻丫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婚礼。”
她听罢呲笑下,看着我,“你忘记我是漠飞的女人了吗?你不怕违背天理?”
我摇摇头,满眼柔情地看着她,“爱一个人是没有天理的,世上没有哪条律法说我不可以娶你。”
娶她,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延续我的性命,陪她海枯石烂,陪她浪迹天涯。只要她不嫌弃我,我可以当一只扑火的飞蛾,为她燃尽余生。
她合上了眸子,但微微颤动的唇角令我明白,她是感动的,或者说,至少这一刻她是感动的。
我的手贪婪地覆上了她的脸颊,凉凉的,如玉的肌肤。她没有推开我,想来是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渴望一些温柔,我的出现恰到好处。
许久,她掀开眸子,盯着我浅笑道,“三哥你别傻了,即使漠飞娶了别人,我也不会随便去爱一个男人的。人生苦短,我刻骨铭心爱一次就够了,余下的时间我想心疼心疼自己。”
我鼻头一酸,冲动道,“傻丫头,我会疼你的。”
她咬了下唇,眼圈顿时有些微红,随后跟我讲说她想睡了。我忍不住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给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关门的时候瞧着她在偷偷拭眼睛的泪,我的心瞬间刺痛了起来。
我想,秦漠飞可能是她命中的劫数,而她,则是我的劫数。我们相互折磨,相互纠缠不清,也不晓得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到什么时候才能明朗。
我们谁是谁的命中良人呢?
我回到了书房,开始搜寻高速路段发生的车祸事件,很多人在facebook上传了几张车祸照片,都在讨论这事儿。然而因为一路上的监控全部被毁,没人能查得出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是确定左右没有来往的车辆才下的手,所以并不担心东窗事发。我就是纳闷这人的身份和他背后的主谋,我觉得不太可能是秦斐然。
我在书房想了很久,最后可能对我下手的人应该是跟我有利益冲突的人,就目前来说我挡了谁的财路呢?金门世家的人?还是美国黑手党的人?
会是她吗?还是她背后的人?
正想着,我的手机就响了,是商颖打过来的。我盯着电话看了很久才接通,也没说话,她在那边说开了。
“驰恩,有空吗?我们见个面吧,我在马赛城旧港这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马赛?”
商颖的电话来得好巧,也令我心头的疑团解开了。能够如此精准知道我行踪的人,除了她还有谁呢?那个袭击我的人,恐怕就是她安排来的。
想起她归来过后做过的种种事情,我忽然间一种无力感。我太小觑她了,低估了她玩弄男人的能力。她一定是被谁蛊惑了,仗着我和秦漠飞对她的纵容做过分的事情。
我答应了她的约见,让她在旧港一家咖啡厅等我。而后我就开着车出去了,心里头沉甸甸的。
这世上很多人是带着面具生活的,当面具被活生生撕开时,里面丑陋的容颜真真是无法直视。
即使我知道商颖归来的动机不纯,也不曾想过她能翻什么样的大浪。所以我一直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觉得爱过一场,让让她是理所应当的。
但我错了,有些人知错能改,但有些人却冥顽不灵。商颖是后者,她彻彻底底被人蛊惑了,而蛊惑她的人,可能就是这事件的幕后黑手。
我心事重重地来到了旧港的那家咖啡厅前,远远就看到了商颖。她穿着一件白色斗篷,配了一条牛仔小脚裤和短靴,这个装扮跟当年她遇见我时一模一样,青春洋溢中透着妩媚,美到了极致。
我把车停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她冲我莞尔一笑,“驰恩,昨夜里没吓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