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代的火柴是暴利的。这个同治四年才从国外传入中国的物件,因为那相对高昂的价格,以及货量和销售渠道的限制等原因,两三年的时间还远没发展到传销全国的地步。当汉中本地的火柴开始销售之后,陕西、河南、四川、湖北,相当多的地方都还没有火柴的身影出现。人们听都没听说过火柴。
而靠着低廉的价格和秦军的刀枪,这个小小的火柴,两三年中飞快的在中国的大江南北攻城掠地,销量远远超出的‘洋火’十倍、百倍。
在今年时候,这种需要大量人工【糊火柴盒】密集劳动的产业,更是从单单的秦军系统延伸到了汉中民间。因为只是秦军系统能够‘生产’的火柴盒已经不够火柴的生产使用了。这就像汉元牌香烟在中国南北逐渐蔓延开来之后,汉中民间种粮食的百姓减少了,种植香烟的人家变多了。虽然还都是晒晾烟,而不是烤烟。
还好汉元香烟厂直接跟烟农签订了收购协定,不然风潮涌起之中肯定有不少种植烟叶缺乏经验的百姓赔的倾家荡产。
不过烟叶这东西也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跟火柴一样,初开始时还好。当逐渐流行开来之后,只秦军内部就满足不了产量的需求了。虽然他们从迈胜洋行一气订购了十台卷烟机,但是这种最早期的卷烟机,烟丝的定量仅依靠供丝部分──烟丝箱进行,定量精度不高,而且当卷烟机速度提高时,烟条内烟丝分布的均匀性明显恶化。更重要的是,它不能自动切烟。所以,这个必须人工来。
而不管是香烟的分切成支,还是装盒,亦或是单单香烟盒的生产,这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当卷烟经过两年的积累,慢慢的在中国大江南北有了市场之后,今年香烟产量急需,在卷烟机一时半会儿到达不了汉中的时候,人工卷烟就不得不走上了台面。加上卷烟和烟盒的资质需要,火柴与香烟这两个新生产业给汉中府的民生带来的极大地影响和改变。
最后就是玻璃镜子。刘暹早期引进玻璃生产设备时,脑门里完完全全想的是望远镜的制造。但是磨镜师傅的手艺不过关,这东西必须要有经验的积累,望远镜的生产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反而是玻璃镜子的生产与市场被迅速的开拓了出来。
椭圆的玻璃镜与老式的梳妆台的相结合,产生的效益不是一般的疯狂。而小块的圆形、方形玻璃镜延伸出的手柄梳妆镜,也成了无数中低层家庭妇女和少女的最爱。刘暹完全的无心之举,引带起来的效果却是成就了秦军第一炮生意。
当初他绞尽脑汁的找门路,找生意,赚钱。也没干成。现在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三项产业给秦军带来的好处是远超淘金沙、挖矿的。他让秦军更加紧密的跟汉中百姓联系在了一起,也让秦军第一次开始编制覆盖全国的商业网。
甚至当枪炮生意在青海草原逐渐趋于饱和的时候,秦军能继续牢牢拴住松潘的汉番商家,靠的就是火柴和镜子。
玻璃镜子这种东西在东南沿海,尤其是个开放港口已经不稀罕了。但是在中国的内陆和西部,刘暹还能吃个肚圆。
而这三年多来,就朝廷发癔症一样的没个谱的派发军饷那三瓜俩枣,秦军始终能全盘的坚持下来,西边打仗,老家巩固基础,东边继续扩展情报系统,一切的开销只靠原先的那份家底和军火利润,是相当棘手的。三项新生产业的出炉和它们的一飞冲天,给秦军带来很大的帮助。
“元渡,你要到广西不假,秦军也要去广西不假,但汉中是你的基业啊,你可不能只顾广西不顾汉中。火柴厂、玻璃镜、卷烟厂,一个都不能搬走。”这天,府城的李楹突然急冲冲的赶到了双溪刘暹侯府上,张口就是这样的一喷话。
刘暹愣了,“穆山【李楹字】兄何处听来这等荒谬言论?广西近海,小弟若在办厂子,只需再向洋人订购机械就是。岂不比拆迁了汉中的机械,千里迢迢的运去广西容易!”
“火柴、玻璃镜、卷烟三厂,不是正在拆迁吗?”
李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两年在这三行当里得到了不少的利润。但这并不是他如此着急的最大原因。身为一名亲民官,李楹很清楚这三厂对汉中的影响,它们是关联秦军系统,与汉中除开秦军之外的,数量更多的百姓民众的利益桥梁。它们的存在让秦军在汉中的根基,脱离了‘乡党子弟’这一单一情感的范畴,跨升到了利益结合体的地步,价值不是单纯的银子可以衡量的。
李楹很清楚自己与秦军的关系。如果说当初他是要利用刘暹往上爬,那么现在就变成他是秦军系统的一员了。两者早已经结合做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楹为秦军的利益操心,也就是为他自己的利益操心。
“这哪跟哪啊。火柴、玻璃镜、卷烟三厂是在拆迁,但他们不是被搬去广西,而是搬到原先的工匠营,也就是挂牌的火药局那里。”刘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李楹手里。“现在洋人的火器又进一步了,变成后膛枪、后膛炮。咱们工匠营现在生产的武器都是前膛的,跟不上时代,没多久赚钱的日子了。先前那可着劲的生产的规矩也要变一变,有多少订单,咱们生产多少枪炮。仓库用不着了,我把火柴、玻璃镜、卷烟三厂搬到那里。”
“一是浪费了可惜,二是也好方便管理。你汉中知府的位置不可能一直这么干下去。再来的知府大人,可就不是咱们这一路人了。三厂离府城太近!而且三厂的规模太小,我已经跟美国人下了订单,最迟二月里,火柴机、卷烟机还有玻璃上的器械,就能再运来。工匠营地盘大,适合厂房扩建。”
听刘暹这么一解释,李楹当然不会再心急火燎了。他忧心起自己的前途来了。
秦军不是湘淮楚军,刘暹爵位再高,没有相应的权势,在李楹的调职问题上也办不了什么忙。即使他应求了张家,能不能真的有个好结果,也是难说。
张守岱只是河南巡抚,上头有些联系,却也没过硬的瓜葛。李楹已经是记名按察使的实授知府了,再上一层不是道台就是按察使,已经不是张守岱这么个无有兵权的河南巡抚可以相帮提携的了。
现在秦军的齐大林已经带着人马先一步赶去琼州上任。他的汉中镇总兵的缺被张忠奎顶了,北京就给齐大林又弄了一顶琼州镇总兵的缺。
这琼州指的当然就是海南。后世海南是单一的省份,现在它却归属广州管辖。琼州镇也为广东水师提督下辖五镇之一。可怜齐大林本身还是一个旱鸭子。连汉江都没游过,现在一下子蹦到海里了。
而两广三提督,十二镇绿营。广东水陆两提督就直接占据了十镇!刘暹堂堂一任广西提督,麾下就只有左右江两镇总兵。现在右江镇总兵李士恩还在贵州战场,刘铭传的麾下。而左江镇总兵谢继贵为冯子材旧部,正在广西越南边界,围剿着黄旗军的黄崇英和黑旗军刘永福。巡抚李福泰则亲自领兵坐镇百色厅,以防备太平军进袭广西。
从同治四年开始,一直持续到去年结束,太平军可是把广西闹腾的不得安宁。两任巡抚因此丢官,三个总兵由此丧命,知府、道台、县令丢了颈上脑袋的,不下三十人。如今湘淮军靠着现今的后膛枪炮逐渐占据了战场上的上风,广西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随着法国人在越南的进一步扩展,广西的边防形势日益严重。北京的那群大佬把刘暹丢到广西去,虽然有多方面的计较,但利用刘暹的‘能打’来巩固――对法――边防,也未尝不是一大因由。
至于琼州镇,更像是给刘暹的一个甜头。那地方至今人口不及内地的一个大县,汉黎之间也有不少冲突,比之广西乡间的土客拼斗也不逊多少。而当年兵强马壮的琼州镇有七千士兵,百艘大小战船,现在也十失七八。有它无它,对广东水师的影响根本不大。
近些年广东可也没几天安稳过,无论是太平军还是广东本地的反清起义,亦或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广东绿营各镇多次征战沙场。陆路五镇自不用提,水路五镇也频频可以看到南澳镇、碣石镇等等的名头,而早就被掏了个空的琼州镇则始终‘安安静静’的蹲在海南。这之间的意味,已经能说明些问题了。
再由,广东水师四年前就从英法订购了安澜、镇涛、澄清、绥靖、飞龙、镇海六艘蒸汽火炮舰船,去年已经到货,现在用于伶仃洋一带的巡海、缉私、捕盗。那就更不把空壳一样的琼州镇看在眼里了。
北京方面这也是借着个甜头来在安抚下刘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