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让你滚!”
驸马密长的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轻叹一声,低声说了一句:“殿下注意身子。”原本,转身离去。只余一旁侍女心疼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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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内,赵妃腹部的弧度已经十分明显。
最近赵家的所作所为并非秘密,赵妃即便是身处后宫,也有所耳闻。
她坐在软榻上,看着外面明媚的天光,咬咬下唇:“父亲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身边的宫女摇摇头,只道:“旁的消息并未传来,只前些日子,大人好像去东宫拜访了太子殿下……”
赵妃垂下眸子,静默未语。
旁人怀孕大多会丰腴些许,唯她有孕,下巴比之以往竟还要尖上一些,身形更显瘦弱,唯有那凸起的肚子,看起来格外扎眼。
前些日子赵家被弹劾,身负如此多的罪名,皇帝大怒,下令严查。便是她跪在乾清宫外,也未能见上一面。
可如今,父亲突兀地见了太子一面、家族暂缓的危机、再加上赵家这些日子奇怪的举动却一直都未联系她――
赵妃哪里还不知道,她这是被家族放弃了。
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心中默念着。
宝宝,宝宝。
第47章 心动
赵家进来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长公主断了好几条左膀右臂,心中自是恨极了赵家。但念及来年春闱,又想到现在还不是跟皇帝正面对上的好时机,只能强忍着,自断臂膀。
虽是及时抽身明哲保全自己,但这么多年的心血也有大半付诸东流,长公主对造成这个局面的宋晏储更是痛恨上了几分。
明明临近年关,京城上下却是不得安宁,尤以大理寺为首,整日通宵达旦,牢中犯人众多,也是丝毫不敢懈怠。
说来也是有意思,大理寺在这些案子中表现出了极为优秀的察言观色能力。赵家攀咬下来的那些人,大理寺翌日就能判定罪责,再由皇帝出面,一道圣旨,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效率高到不可思议。可偏偏对身负多重罪名的赵家,罪证在他们手中几经流转,拉拉扯扯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还是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定罪的意思。旁人问起来,就说兹事体大,涉事众多,需细细查探。
大理寺有没有细细查探外人不知,只是稍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宽容出的这些时间,给足了赵家将功折罪的机会。
也有一些人在想,大理寺此举是不是皇帝的示意,毕竟再怎么说赵家在宫里可还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儿呢。皇帝之前那般重视的态度,若说当真有意保住赵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皇帝登基这么多年,膝下就太子一个子嗣,从这些年他对太子的疼爱以及对费家的容忍就可见一斑。
想到这一方面,一些追随赵家的小家族心里也慢慢有了些底,心想赵家这一次的确是罪孽深重,但要皇帝若是有心保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赵家,其实并不想真的下狠手呢?
一些人心中还抱着期望,不奢望能回复往日的辉煌,最起码能够保全自己身家性命,谁曾想,不过是两日后,后宫传来的消息如轰雷般在耳边乍响,直惊得那些小家主连眼一翻,晕了过去。
宫里的赵妃娘娘流产了。
不是上次那般因药物所害差点流产,而是真正的,见了血,孩子,没了。
消息一出,朝中哗然。虽说有些看得清楚的从皇帝的态度中隐约能看出赵妃这个孩子有猫腻,也未必能好好地生出来,但皇家终究是要脸面的,要么是出一个意外,要么是让赵妃自裁,怎么着也不可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现实是,事情就是闹得那么大,甚至还牵连上了皇后。
――赵妃腹中孩子,是皇后下手陷害的。
人脉清楚的臣子已经打听清楚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后宫妃子每日例行向皇后问安,赵妃虽说身怀有孕,可她素来知礼,请安从未落下过。然就在今晨,赵妃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喝了皇后宫里的茶,不过片刻就腹中绞痛,等到太医来了之后,孩子就已经没了。
众人虽觉得皇后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跟一个母家失势的妃子计较什么;就算是计较,也不可能用这种没脑子的方法。但赵妃确实是喝了皇后宫中的茶,才会流产;那茶也确实是皇后宫里下人准备的;后来审问备茶的宫女,是坤宁宫的一等宫女,也的确是皇后的心腹――
种种证据都指向了皇后,最关键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朝臣们原本想着赵妃腹中孩子没了,赵家又失了势,皇后终究是太子生母,皇帝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罚得太过,却不想皇帝竟是勃然大怒。
第二日早朝上,皇帝脸色难看,还未等臣子们说些什么,就听皇帝语气冷沉,一句句都是皇后如何如何不好。
大臣们原本还未察觉,可听着皇帝那慢慢严重、说着皇后德行不佳,纵容母家行凶,甚至不堪母仪天下的话语,他们才惊悚意识到皇帝这竟是有想要废后的意思!
大臣们立刻跪求皇帝三思,拼命夸赞皇后,言语之中无非就是皇后育有太子,是大功一件,虽说有不足之处,但终究是瑕不掩瑜。
皇后之位不仅是皇帝的家事,更是大晏的国事,皇后就算再不好,那也终究是育有太子,若是贸然废后……怕是一着不慎,就会引起动荡啊!
众位大臣虽说不喜皇后作为,对费家也看不上眼,但这么多年过来了,若是真的换皇后,那才是影响不小!
费鄂今日也在朝堂上,听闻皇帝的那些话他几乎都要吓傻了,这还未弄清赵妃流产是怎么回事,皇帝又起了废后的念头,他当即就慌了神,连忙苦苦求情。
有诸多大臣的求情,皇帝的怒火才算消了一些,但终究是对皇后有了不满,甚至公然以“毒妇”二字称呼皇后。最终虽说没有废后,但也是令皇后禁足在坤宁宫三月,后宫一应事宜先交给宫中另一位妃子。
禁足三月……那过些时日的年节……?
朝臣虽说心惊,但眼看没铸成大错,还是装聋作哑,没敢再说什么。唯有费鄂,在皇帝走了之后,呆呆地站在原地,满目茫然。
费、赵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好不容易收场,他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发出生了这种事。
费家……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朝上发生的事不是秘密,宋晏储甫一醒来,就见陈玉急急忙忙走来向她禀告此事。宋晏储先是一愣,而后瞥了他一眼,淡定道:“父皇做事,自有他的原因,你着什么急?”
陈玉差点要急哭了,那哪能不着急?皇后娘娘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殿下的生母,她如今被禁足在宫,殿下难免会受到影响!
一旁的萧淮看着她这副淡定的模样也是微微有些惊讶,但又想起这对皇家父子合手给赵家下的套,又觉得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用过早膳之后,就有坤宁宫的宫女求见,宋晏储拭了拭嘴角,神色平静:“传。”
“殿下。”那宫女怯怯懦懦,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宋晏储瞧了她一眼,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平日在坤宁宫也没怎么见过。
也是,皇后如今被禁足,她身边那些大宫女,自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出宫
“什么事。”她淡淡问道。
那宫女显然没少听太子的残暴事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这,闻言也是小声回应道:“回、回殿下,娘娘想见您一面……”
宋晏储抬了抬眉眼。
皇后是被禁足,的确是不能出坤宁宫。可皇帝却也没说不能有外人进坤宁宫。
她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她来了。
那宫女忐忑不安的看着她,宋晏储瞧着她副胆小如鼠的模样,也没刁难,只点了点头:“孤知道了,你先回去禀告母后,孤稍后便去。”
那宫女松了一口气,连忙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陈玉还是有些忧虑:“殿下是要去见皇后娘娘?”
宋晏储道:“孤身为人子,这个时候,自然是得去安慰安慰母后。”否则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陈玉知道太子说得有理,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皇后在宫里等得焦急才算听人来报说太子到了,她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见过这个孩子,连忙迎出了殿门,看着披着宽厚大氅面容精致冶丽的宋晏储,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晏儿――”
手上的触感来得突兀,宋晏储小时候曾无数次的希望皇后这般亲近亲近自己,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不适与不耐。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低声唤了句:“母后。”
皇后眼眶都快红了,积攒了多年恶的皇后气度此刻也是荡然无存。
“快进来,快进来。”她对宋晏储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和蔼,宋晏储眸中划过一抹嘲意,随着她进了殿内。
皇帝虽说震怒禁了皇后的足,可她终究是皇后,还有太子在,除却出不了坤宁宫的门,其他的吃穿用度也没人敢难为她。
“来,吃些东西。”皇后似是鲜少同太子这般亲热,连亲近都表现的极为生硬。
宋晏储依言用了口点心,皇后又忙给她递了杯茶,见她吃得不急不缓,心中恼怒她不关心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声开口道:“晏儿,此番你可得帮帮母后啊,母后是无辜的,赵妃流产一事,绝对不是母后做的!”
宋晏储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父皇生气也是一时难免,母后莫要担心,等父皇消消气儿就好了。”
皇后如何不知这个理?再过不到半月便是年节,后宫没有太后,往年的年节宴会都是她操办,这一回虽说权力是下放到一个妃子手中,但总不能年节宴请群臣这种大事也交给她负责。说是禁足半月,等到皇帝气消了,根本要不了那么长时间。
可皇后就是心中不忿。
明明、明明合该是赵均禾那个贱人受到处罚的!可如今倒好,赵均禾没了孩子受到皇帝怜惜,反倒是她背了一口黑锅,被皇帝禁足在宫!
皇后如何不气愤?
“晏儿,晏儿,赵均禾流产不是母后干的,那贱人腹中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父皇的。你去同你父皇求求情,帮帮母后吧晏儿……”
皇后握着她的手紧紧不放,虽说已是近四十的年纪,但多年来养尊处优保养极好,面上很难看到细纹,一张脸上还如牡丹般艳丽,此时一双桃花眼含着泪水,欲坠不坠,当真是极有风韵。
宋晏储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她慢慢抬眸,平静地目光落在皇后脸上:
“母后为何如此笃定,赵妃腹中孩子并非父皇子嗣?”
她知道这个是因为查出赵家背后有长公主在做幕后黑手,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晏储眼神如一汪泉水般冷静,皇后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她嘴唇开阖,神色微微有些张皇:“本、本宫……本宫……”皇后眼神游移,强硬扯开话题道:“晏儿,晏儿。不要管那个贱人,母后都是为了你,你得帮帮母后啊!”
宋晏储睫毛轻敛,掩住眸中神色,她道:“母后放心。”她拂去皇后的手,站起身来:“母后在宫中也安分一些,莫要再惹父皇生气。”
皇后只当她是去找皇帝求情,面上浮现一抹喜色,又想同她说几句好话,却见她神色冷淡,径直离开。
皇后脸色变了变,终究强忍着没说什么。
离开坤宁宫后,宋晏储转脚就去了乾清宫。
皇帝正中批阅奏折,闻言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手中动作不停:“来给你母后求情的?”显然也是知道了宋晏储是从坤宁宫而来。
刘大伴给她备好了坐席,宋晏储施施然坐下,闻言只道:“赵家出事,费家难免得意,只会越发嚣张,借此磨磨他们的性子也挺好的。”
皇帝闻言倒是一愣,这才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似勉强,这才轻笑了一声:“在江南的两年,你倒是长进不少。”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宋晏储从来都是更亲近皇后和费家,他这个亲父亲,倒好像成了外人。
方才在坤宁宫吃了些糕点,正巧刘大伴呈上来份茶水,宋晏储浸了浸唇,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转而问道:“江南那边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皇帝哼笑道:“将近年关,能有什么消息?”就是有消息,当地官员也会想方设发压下去。能在朝为官的少有不是人精的,如今就要年节,百姓高兴,皇帝也高兴,各地官员都会管好自己辖地,以免出现什么意外。便是真有什么事也会尽量压下去,等到来年再上报,省得给皇帝心里添堵。
“也是。”宋晏储想了想,又笑道:“只怕开春之后,就要热闹起来了。”
皇帝看着她,凉凉道:“朕不管你,你也别给朕闹出什么岔子来。”宋晏储在江南两年,外人看来是醉生梦死,奢靡享乐,实际上干了什么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更知道来年的春闱上,怕是会有不小的变故。
宋晏储想了想,叹道:“倒是可惜了。”
皇帝问道:“可惜什么?”
宋晏储一本正经:“赵妃腹中孩子若是无妨,还能借他的名义加开一次恩科。”若是算算时间,那个孩子正好来年四月出生,时间上正正好。
一旁的刘怀银眼皮子忍不住一跳,这都打起加开恩科的主意了,明年的春闱……到底是得有多大的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