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杀人,巫行云的出手比风萧萧的出剑更能震慑人心。
威猛暴虐的掌力和娇小可人的形貌反差太大,就算是亲眼所见,一时间也无法置信。
在场的众豪杰仍在惊骇之中,那些武林名宿的亲朋好友、门下弟子却忽而回神,自是无比悲愤,各自握紧兵器,接连冲去。
巫行云却看也不看,漆如点墨的大眼睛往旁一横,瞧着李秋水白衣纷飞,媚态妖娆的拦住了达摩堂众僧,心下暗恼。
她怪风萧萧偏心已极,竟然真和李秋水勾搭到了一起,只向着这个荡妇。
突然改变命令,让李秋水去杀少林秃驴,让她来挡旁边这群喽啰?
她的武功远比李秋水高得多,岂非是大材小用?
不能亲手击毙少林贼秃,为师门报仇,巫行云自是满腹怨气,若不是风萧萧一贯算无遗策,她心中其实已经低头服软,这会儿怎肯乖乖听话?
愤忿难平下,掌力随着怒意节节高涨,身形游走间,一掌杀一人,无人能撑到第二招。
不论实击或是凌空,只要被掌力拍中之人,不管武功高低,是男是女,全数暴亡,七窍流血,肌骨糜烂,死状惨不忍睹,无一例外。
片刻之间,这些一心报仇的豪杰中,不怕死的全都死了,剩下的尽是怕死的,和刚刚开始怕死的。
如果有人能挡下巫行云的一招,哪怕只一掌,他们心中就会有些希望,说不还定能仗着人多,将这个女魔头、女妖怪给围死、耗死。
可几十条人命,都没能填满区区一招时,胆子再大的人,都会心生胆怯,一时间浑身冷汗直冒,脚步虚软,顿足难前。
旁观的众位豪杰本来还蠢蠢欲动,想要帮上一帮,这会儿却皆是心胆俱丧,惊恐之中鸦雀无声。
万般寂静里,蓦地喊杀声大起,震的各方豪杰浑身战栗。
嵩溪谷中,丐帮本来摆出了数个打狗大阵,忽被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近千人喊杀着一贯而入,挤得满满。
丐帮弟子只能奋力运转阵法,再也无暇他顾。
而灵鹫宫诸部则陡然往谷前狂冲。
丐帮的诸多好手,全跟着副帮主陈孤雁到了谷口,其余散落的舵主、堂主无力拦阻,像是落入大潮中的石子,再是坚硬,也不过激起些许水花而已,便即无痕无迹。
若不是灵鹫宫之前得令,只缠困、不恋战,只这一下,就能让丐帮损失惨重。
陈孤雁等顿时回神,他们就在谷口,见无数女子突然破阵杀出,直冲而来,再顾不得理会少林寺众僧的危难,呼喝着迎上。
“各位灵鹫宫的姐妹!”,萧峰见两方迅速迫近,心中大慌,赶忙拔地跃起,落到了当中,双手大张,高声道:“请听萧某一言。”
当日风萧萧不光命阿紫寻他大哥萧峰,也曾发下画像,让灵鹫宫诸部首领帮忙留意,是以余婆等人都识得萧峰,知道他是风萧萧的义兄,如今虽是有些迟疑,但仍下令止住了麾下的步伐。
丐帮帮众之中,七八名长老猛地里高声呼叫:“乔帮主!”
话一出口,才觉不妥,有些不安的望向中间的陈孤雁。
萧峰武功高强、待人真诚、义气凌云,又曾为丐帮屡立大功,使丐帮声望大振,凡丐帮弟子在江湖上行走,无不被人高看一眼。
是以全帮上下,不论是三四袋的低辈弟子,还是八九袋的丐帮长老,大多对他感情颇深。
那日若不是萧峰自觉无颜,认为契丹人不能成为丐帮帮主,自行辞去帮主之位,否则仅凭徐长老和全冠清一流,就算拥护萧峰的帮众都被借故遣走或被羁押,他们想要篡位,也根本不可能。
其时副帮主陈孤雁一向倨傲无礼,自恃年纪比萧峰大,在丐帮中的资历比萧峰久,平时对他并不如何谦敬,也是带头反他之人。
但杏子林一役,萧峰不念旧嫌,代他流血洗罪,亮明功绩,心中极是感动,那点嫌隙早就抛诸脑后,这会儿并不着恼,只是萧峰毕竟是契丹大仇,他作为当今的丐帮之主,并不能随众附和,反而需亮明态度,只得大声道:“乔……乔……你若是真帮风萧萧那厮,我……我们丐帮,说不得要和你斗上一斗了?”
这番话含糊不清,显得软弱已极,实难相信这是出至一向桀傲不驯的陈孤雁之口。
不过说到后来,想起大智分舵百余名弟子惨死于风萧萧之手,陈孤雁又恨意上涌,喝道:“乔……乔峰,你若是还顾念一些当年丐帮的老弟兄,就去杀了风萧萧那个狗贼,我们丐帮定然不计前嫌,哪怕……哪怕许你重回丐帮,也未必不能,到时不论江湖上如何不满,我陈孤雁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众丐帮长老眼睛一亮,就想出言拥护,但念头随即一转,目光又复黯淡,他们深知萧峰为人,不可能为一己私愿,去杀结拜兄弟。
萧峰目光缓转,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感动,暗叹一声,抱拳道:“萧某身负血海深仇,方才已由爹爹说明,焉能不报?若说大智分舵被毁之憾事,萧某也难辞其咎,众位兄弟若是想为死难的弟兄报仇,不……不妨冲我来吧!”
他面粗心细,由爹爹方才的只言片语中,便猜出那部“大金刚拳经”竟是由爹爹交于风萧萧,其意不想可知。
老子作的恶,怪在他这个儿子头上,也是理所当然。
余婆见迟迟未能前行,暗暗着急,叫道:“萧大爷何必与这些叫花子废话许多,依老婆子看,敢挡路者,全部杀光了事。”
她这却是自找麻烦,萧峰一旦决定如何行事,就连风萧萧都会低着头绕着走,绝不敢硬顶上去。
“你敢!”,萧峰回眼怒视。
余婆见为他威势所慑,竟然一阵恍惚,忍不住倒退两步,说道:“全……全听萧……萧大爷……”
灵鹫宫中全为各地收留的女子,大都有一番伤心往事,深恨男人,余婆也不例外,往日都视天下男子为狗为奴,从不正眼相看,没曾想这会儿遇见萧峰,不知为何,气势立时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