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咬碎一嘴牙,不得不亲自向梁成金交待:“梁队,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不知道这是什么蛇毒,也没有抗毒血清,只能用应急的方法先拖着,不让蛇毒蔓延到心脏……”
梁成金看着狐狸发黑的嘴唇,心里一阵纠痛,脸色难看至极。
可是出乎二狗的意料,他并没有歇斯底里。
这让二狗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他原以为梁成金是个过于感情用事的人,现在看来,他是个重情义却又很理智的领队,至少比那个“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渣要好。
“能拖多久?”梁成金问。
“最多72小时。”
二狗终究是不忍心让大家陷入绝望。其实蛇毒如果不能得到妥善治疗,在48小时内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看着周围人的脸色,他不敢说。
让他们的希望多持续一分钟也是好的,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
“我去向指挥部汇报这件事。”王扬看梁成金的情绪稳定下来,稍稍放了心,准备去跟爱丽丝商量一下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梁成金也站了起来。
“好。”王扬点头。
来到老张布置的无线电通讯室,在联络指挥部之前,梁成金按住了王扬的手。
“如果当时我听你的,把狐狸留在原地,他就不会遇上这种事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我的错误也要汇报上去。”
王扬给了梁成金后脑勺一巴掌,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要怪就怪狐狸自己长得太嘲讽。”
他不是在安慰梁成金,真的。
在狐狸出事之前,在他看见梁成金近乎虚脱地背着狐狸跟上他们的时候,他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错了而梁成金是对的。后来他发现,无论怎样想也不会有结果。因为他们各自的坚持不同,事物发展的方向只有一种,只有你现在面对的,别的都不存在。
梁成金紧抿着唇,没有多说什么。
向爱丽丝做了汇报之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给出答复:有待调查。
“可是狐狸紧急需要治疗。”
“梁成金,别忘了你的身份,任务第一。”
“救了他,我同样不会耽误任务!”
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完全将一旁黑脸的王扬视为无物!
“够了!”
直到王扬一声怒喝,两人才反应过来自己都不是主角。
用力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接着对另一方的爱丽丝道:“逮到个活口,怎么审?”
他这一招转移话题很奏效,爱丽丝立刻放下了与梁成金的争执。
“可以的话,我很想亲自审,但是隔着无线电,不给力。”爱丽丝遗憾地说。
“没关系。”王扬很豁达,“你说,我们照做。”
王扬大致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两个偷袭者的目标并不明确,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是要攻击狐狸,那他们也太没眼力见了,王扬非常肯定狐狸那种二货没有被偷袭的价值。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在监视着别的东西,但是狐狸抬枪瞄准的动作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才不得不反击。
而且他们没有使用枪击,在这个年代,不使用枪械而用吹矢枪这种东西,实在很怪异。
听完他们的叙述,爱丽丝淡然地说:“解决了,你可以亲自操刀片他。”
王扬很快给了反应:“会有用吗?”
“一定有用。”爱丽丝笃定道,“你负责片他,我来审。”
“隔着无线电?”梁成金颇有些怀疑。他承认爱丽丝在审讯方面很有一套,但现在毕竟条件有限,不是面对面的压迫,审讯效果会大打折扣吧。
“足够了。”爱丽丝极度自信,“给我半个小时,梁成金出去,王扬把人带进来。”
梁成金原本是不愿出去的,但在王扬和爱丽丝的双重要求下,他被迫到屋外做看守。
数分钟后,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站在门外。
屋内的惨嚎让他寒毛直竖。他深深地体会到,那时候爱丽丝用在他们这些实验受训者身上的刑讯术,恐怕还不到她的手段的千分之一。
屋内。
“你的手法生疏了,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吧。”女人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带着冰冷的电磁干扰。
“对不起,有点失误。”王扬向她道歉。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正在受审的俘虏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全身颤抖。
“嗯……这叫声不太对,是不是存在不正确角度的反作用力?”爱丽丝远程指导着,“60度切入,彻底砍削,要垂直落地。”
话音刚落,刀光一闪,从那个俘虏的身上垂直掉落下一片薄肉,隔了数秒,血液才喷涌而出。这一回,那个俘虏似是痛到了极致,嘶吼声压在喉底,倒抽的气流憋得他脸上青筋暴涨,眼神已是崩溃的边缘。
王扬正在片的,是他的脚。
一整片脚底板均匀剥落。
王扬看了看厚度说:“这只脚我还能再削十片以上,总的来说,我的技术没有退步。”
爱丽丝哼笑:“勉强过得去吧。”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搭理俘虏。
“不用急着招供,”王扬安慰疼到极点却无法晕厥的男人,“其实做这种事情是有快感的,你爽,我也爽。”
俘虏瞪大了双眼,他从这人眼里看到的,真的是施虐的快意。
他们在享受他的崩溃!
……
又是一刀下去,爱丽丝几乎能听见俘虏淋漓的汗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她这才开口。
“你们缺少军火,是么?所以才监视着那队押运军火的和好教佣兵。你们的首要目标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对吗?”
她问“对吗”,但完全不等待回答。几句话就点出了要点,甚至不需要从俘虏嘴里套话。
这一点上,连王扬也不得不佩服。如此迅速的找到敌人的弱点,很容易就击溃了这个死鸭子的心里防线。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要问的不是这件事。”爱丽丝继续说,“在境内拦截军火,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在保卫祖国,那么你们越境是要干什么?你可以开始说了,一句话换一片肉,由我来判定你说的话值不值一片肉。”
作为一个刽子手,王扬单看那人的神色就知道,爱丽丝要成功了。
王扬出来后,把咸鱼般委顿的俘虏丢到了梁成金的面前让他出气。
梁成金看了看那人血汗淋淋的身体,皱着眉没有动作,问王扬:“怎么样了?”
王扬简要回答:“他们在我们境内的目标是和好教购买的军火,在越南境内的目标是……”说到这里王扬无意识地顿了顿。
“什么?”
“蓝色巨洞。”
“他们也在找巨洞?!”
“是的,和我们一样。他们说,巨洞就在当年的51号高地上。”
这是个近乎诡异的情报。
半晌,梁成金回过味来,他有些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套出这么重要的话来的。
“为什么不让我看?”
“你旁观有什么用处?你的存在会影响审讯者的情绪。”
就是说他外行,一句话把梁成金堵了回去。
梁成金心里有些不服气,伸手试探了下俘虏的鼻息说:“你们把日内瓦公约当儿戏么?这样对待俘虏。”
“我们没把他怎么样,他会活得好好的,至少比现在的狐狸要好很多。”
霎时,梁成金脸上覆盖了一层阴郁色彩,王扬看在眼里,他决定要和这个人说清楚。
“梁成金,在这里,任何人死了,都不是你的错。”王扬一字一顿,“那是我的失职,不是你的错。”
“他是我的兵。”
“你错了,你和他,包括你,都是我的兵。你买了他的命吗?买他命的是我们的雇主。你是领队之一,让他活着是你的责任,但不需要把他的死也当做自己的责任。”
“这是什么狗屎道理!不是我的责任是谁的责任?他们都是最棒的士兵,他们可以牺牲,但是却不该这样枉死!”
王扬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你发现了吗梁成金,你总是在用你无法挽回的东西谴责自己。
“你以前的班长是这样,宋阳是这样,狐狸也是这样。
“你用责任把自己压得太重,而把他们看得太轻了。
“你这么做,是把本该在他们心中的热血,涂在了地上。”
梁成金愣在当场。
如果让梁成金来说,王扬最擅长的是什么,答案不是狙击,不是反侦察,也不是出奇制胜,而是教训人。
说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用教训人的语气狠狠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而现在,他用同样不客气的语调,质疑着他的价值观。
梁成金张了张嘴,最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王扬说得对吧,在他为那些人鸣不平的时候,实际上是把他们的一腔热血作践在了一场场所谓的错误里。
他认为很不值得的死,其实就是“英勇”的定义。
梁成金无奈地扯扯嘴角。
教官把他教训得体无完肤,可是那几句话比任何安慰都管用――他一边反省,一边被剥夺了反抗的余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么?你准备怎么做?”
梁成金一脸毅然。
他来到狐狸的床边,紧握住他的手说:“狐狸,教官答应了。他答应不会让你死。”
王扬:“……”
神志不清的狐狸居然嗯了一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