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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东都 第30节

醉枕东都 楚潆 6878 2024-06-29 13:24

  元枫接过来,这步摇款式,母亲和妹妹都有,以为就是为了让步摇颤动,摇曳生姿,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这也是你做梦想到的?”

  “是啊,那天我看阿慕帮我做袖箭,里面是靠一个铁做的弹片,将箭弹出来,我就让他照步摇这个小弹簧,做了个绕起来手指那么粗的......”

  洛泱没说完,身后便有人说:“别蒙人,铁丝就算是卷起来也不会有弹性,我们做锁子甲就要拉铁丝,你阿兄还亲自玩过。”

  他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二兄来了。

  元极和元枫二人是来找老五的,老四那天的事还是传到了父亲耳中,父亲要叫他过去问话。

  他俩顺道过来看看小妹,正好听见小妹在吹牛。

  “我才不是吹牛,”洛泱得意的笑道:“二兄,你知道我们有灌钢吧?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最好的钢就是灌钢,其次才是百炼钢。”

  “这我知道啊,灌钢前朝就有了,没有灌钢,哪来的横刀和陌刀?”元极不爱读圣贤书,偏偏对兵器有着极大的热情。

  “打出了灌钢,用油脂淬火,让其获得柔韧性,再打成钢条最后拉成丝,将它缠在铁棒上螺旋弯曲,关键是成型后,一定要再次回火,这样才能让弹簧耐用。

  我们只试做了两个,虽然弹性有限,但几步之内的杀伤力,绝对经得起考验。”

  三位阿兄都懵了,这还是他家小泱儿吗?

  洛泱将石桌上的一个袖箭筒递给元极,元极也对准那棵树,按下机关,他的手明显感觉到了推力,袖箭飞了出去,同样插在树干上。

  “这......这真是你做梦想出来的法子?还是你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元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铁丝的材质变了,再改变一点工艺,就能获得弹力。

  可妹妹说的那些,似乎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神秘之事,只不过没人想到这样做而已。

  类似现代的弹簧,要到明清时才出现,就算是洛泱这个法子做出来的弹簧,也无法获得现代弹簧的弹力,但已经让兄长们大开眼界。

  洛泱庆幸自己做的是投资项目经理,这个职业就像是万金油,什么可投资的行业都要懂个大概,追到具体项目,更是必须变身为行业砖家。

  现在已经过了闭着眼睛投资都赚钱的时代,没有远见和执着,不但对不起金主,也对不起自己的工资卡。

  三位阿兄感叹之后,起身往外走,元桥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下次做梦记得叫我一起!”

  元枫在他头上敲了两下:“你做的是白日梦吧?”

  几个人说笑着离开了长川阁。

  这几天阿慕除了像小娘子说的,凝神闭目练习用耳朵去听,积极的练习发声,剩下就是捣鼓小娘子说的这个弹簧。

  现在得到了二郎君的肯定,他激动得手都不知往哪放了。

  小娘子已经让袖箭插上了翅膀,自己还要想办法让袖箭更致命,因为这是小娘子的武器。

  树上的阿冽已经一肚子的话要讲,他把夹肉蒸饼丢给在墙边仰着头呲牙咧嘴的旺财,匆匆溜下树回了紫竹洲。

  进屋一看,柳青不在,他赶紧低声说:

  “公子!苏小娘子真是太厉害了!”

  “她又给谁看病了?”

  “这回不是看病,她给阿慕的袖箭做了个什么‘弹簧’,他们的袖箭现在能射出五支箭,五步远!”

  李奏不由得嘴角含笑:

  “你是不是太崇拜她了?说得那么神奇。既然对那边的事这样有兴趣,我跟苏三说一声,把你送给苏小娘子算了。你就可以天天看她捯饬新鲜玩意,还有人跟你聊天。”

  “好啊!......不好,我是您的侍卫,您不能把我一脚踹了。您别不信,刚才苏二公子、苏三公子都在旁边看着,二公子还亲自上手试了。要不是旺财,我也想去试试。”

  “哦?他们也在?”

  难道阿冽不是盲目崇拜,真有这事?

  李奏忽然想起小表妹在含嘉仓里,和那些仓管玩打麻雀,好像那些人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他心中一动,抬头问到:

  “阿冽,那天你在含嘉仓看了半天,有没有看明白,那几个人玩的那游戏?”

  “您是说‘打麻雀’?我才看了那几眼,哪能就学会了?好像有什么‘索子’、‘筒子’,还有......字!”

  “我看你那么稀罕隔壁的小娘子,就成全你一次。你去跟苏三郎说,我要过去拜访将军和夫人,顺便让你跟小娘子学学如何‘打麻雀’。”

  “啊呀!太好了!我这就去找苏三公子。”

  阿冽拍着巴掌,一溜烟跑没影了。李奏端起面前的香橼水,不疾不徐喝了一大口:

  既然‘打麻雀’这玩意儿容易上瘾,又不像斗鸡、斗蟋蟀的主儿难伺候,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消磨时光,那就不该只让含嘉仓里的仓管们玩。

  应该把它好好推广到东都禁军里去。

  第四十五章 正式拜会

  李奏到东都也有十日了,元桢、元极他们几兄弟都到公主府去拜会过他,但他到将军府来还是第一次。

  他跟柳青解释道:

  “在十六王府的时候,我跟珍王府关系不错,走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不避嫌来送我的,就有珍王一脉,邕国公的二公子李湍。一墙之隔,又是长辈,该去走走。”

  苏知远与王守澄不对付,王大将军已经开始向苏知远下手,你这点觉悟也没有,还不知死活往上靠,活该被削爵。

  柳青对瘸子李奏嗤之以鼻:只要你不是去将军府治腿,我管你。他脸上却挂着笑,躬身问:

  “公子要准备些什么见面礼?您不但是晚辈,您县公的身份还比大将军矮了半级,不送礼,那可就失礼了。”

  “这就不用柳队正操心了,”李奏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揶揄,轻松答道:

  “先帝曾赠我一把青霜剑,说我们兄弟之情,剑不可破。如今,宝剑于我已无用武之地,情愿送与苏将军。”

  他口中的先帝是长兄敬宗,说的却是二兄,当今圣上。

  情之不存,剑何以破?

  两府正门相距七十丈,两箭之地,李奏还是坐了马车。

  在长安,寸土寸金,王府大多没有这两座公主府这样阔绰,“泱泱大唐”四字,或许是在高宗、女皇,到玄宗,这四十六年临朝东都之时,体现得更淋漓尽致吧。

  李奏在马车里的感慨,洛泱在跟踪杏花出府那夜已经感慨过了,她当时只觉得,“腿都跑断了”,绝不是夸张。

  将军府和公主府有些不同,公主府是公主居前院,驸马居后院,将军府则和其它府邸一样,将军居前院,夫人居后院。

  再加上将军平时也会在府里处理军务政事,所以前院更显得肃穆。一条道直通正堂,道路两边就是亲兵们的演武场。

  和公主府的花花草草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李奏莫名对这样的府邸,有了更多的亲切感,在长安被压抑的一腔热血,被演武场边,兵阑上整齐摆放的各种兵器悄悄点燃。

  马车一直行到正堂阶下,阿冽和柳青将他和轮椅一同抬上了台阶。

  苏家人在将军和夫人的带领下,都到堂前迎他,他与两位长辈还是第一次见面,还有“第一次”见面的苏小表妹,元枫都认真给他介绍了一遍。

  “表妹好生面善,”他微微一笑,从柳青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七宝璎珞圈,李奏别有深意的看着洛泱道:

  “听说表妹不久前曾落水,此乃宝寺高僧加持璎珞圈,送表妹保平安最合适不过。”

  洛泱眼前一亮:这还真是好东西,敦煌壁画上画的那些皇族贵胄,戴的都是这……样……嗯?这是啥玩意?

  她的目光落在璎珞圈上挂着的,一个亮闪闪的金骨头上:

  这明明是个狗项圈。好啊,竟敢嘲笑我是狗!

  李奏送的这个项圈,本来就想送洛泱给她养的旺财,可当他看到平时嬉皮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洛泱,老实乖巧的站在堂姑母身后时,忍不住跟她开了个玩笑:

  你不是爱钻狗洞吗?这个送你正合适。

  洛泱当着父母的面不好发作,她总不能自己暴露,在禁足期间,曾与这位表兄有过几面之缘吧?

  她将锦盒盖好接过来,瞪着李奏一字一句咬牙道:“汝乃天骄,焉不上九霄?”

  看到李奏一脸懵,洛泱骄傲的翘起下巴:哼!说我是狗,你咋不上天?

  他俩暗戳戳刀光剑影,在场的将军、夫人却不解其意,还以为是表兄妹初次见面,相互客气。

  苏知远也夸了几句那把青霜剑,听李奏说,想向元枫讨教一个新棋局,便让几个儿子陪着他往花园里去了。

  洛泱抱着那个锦盒跟在他们后面往后院走,忽然听见元枫在前面叫她:

  “小妹!你来一下,三兄有话问你。”

  洛泱磨磨蹭蹭过去,走到李奏轮椅后面就停下来问:

  “什么话?我跟表兄可没什么话说。”

  “你怎知道是他问?”元枫笑道:“三兄问你,那天你在含嘉仓为我拖延时间,和那些仓管玩的‘打麻雀’,还记不记得怎么玩?”

  “那当然记得,怎么,你们也想学?我有言在先,那游戏很容易上瘾,玩起来昏天黑地都不想罢手,地震了、发洪水了,都抵挡不了打完一局的心。你们是要做大唐十大杰出青年的男人,最好还是别学,玩物丧志。”

  几个兄长都哈哈笑起来,争先恐后去揉她头顶,洛泱手忙脚乱打开他们的手:

  “啊呀!别弄乱我发型,好难梳的。你们敢赌博,我就去告诉阿爹!”

  元桢笑道:“小妹不是危言耸听,我就见过斗鸡斗到家破人亡的。好在养一只斗鸡不容易,若你们说那个麻雀牌方便玩,那还真是会吸引到更多人。”

  “那是。那些仓管们玩的还不行,他们的竹牌太长,占地方,扑在面前一大堆,游戏规则也太简单,若是改进改进,再增加一些更有趣的规则,那才是致命吸引。”

  洛泱摆手道:“害!苏家家规一不许狎妓,二不许赌博,三不许食丹药,我不会教你们的。”

  “若我拿去扰乱敌人意志呢?”

  坐在轮椅上的李奏淡淡问了一句。

  苏家满门抄斩,罪名是谋反。更可笑的是,竟然污蔑他们与杀了苏大郎的卢龙军勾结谋反。

  若是在前世,苏大郎的劫就要到了,可今生苏将军没有被降级,那后面的事会不会不再发生?

  李奏没有把握。

  他唯一能提前做的,就是让地方军更讨厌禁军,为王守澄树敌。

  “你是说,向敌人推广打麻雀?难道是神策军?”

  洛泱脱口而出。这个她太熟悉了,她爸妈研究大唐神策军兴衰史,还写成了一本书,就在洛泱的书架上。

  她记得中晚唐时期,神策军军权已被宦官把控,他们不但装备比地方军好,军饷也是地方军的数倍,就这样,地方军军饷还经常被拖欠,这也是各藩镇越来越与朝廷离心离德的原因之一。

  她这随口一句话,把几位阿兄,连同李奏都吓了一跳,二郎一把将她拉到他们中间,肃色道:

  “小妹,你老实说,是谁教你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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