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所困惑让脚步也随之沉重,彷彿每踏出一歩,内心也向下沉去。昏黄的阳光使她感到一阵死寂,空荡荡的学校彷彿还听得见孩子们的嘻笑,对比内心却只剩空荡荡的灵魂。
是阿--死了!就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心底最沉重的,在内心深处,最困扰她的始终是松本。如同恶魔般呢喃响在她的耳边,一字依据嘲讽着她。
他们应该是朋友,大家曾经那么好,可是他却伤害大家?就只因为花子?也许这都还是未知数,然而现在的她又能抱持着如何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更别说她根本碰触不到松本,就是她希望松本住手时,松本也没有收手。如今……真的有办法吗?
不知道。即使不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沉沉的叹了口气,注意着周遭的环境,寻找每一间教室内有无松本的踪影。
天空满布着乌云,一部份遮住了太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暗淡的橙色,彷彿暴风雨时的云朵,又像是她不安定的内心。
一道轻巧的脚步声响在远方,对照她沉重的脚步,那声音更加清脆。
薰想也未想追了上去,来到走廊的分岔路,又是一声尖锐的警报声,遮蔽了她的听觉,使她无从辨别脚步声的位置。
掩着耳朵,仔细思索着刚刚的脚步声位置,依然徒劳。
这次的警报比刚刚更加短暂,对她而言却像拉长了好几倍。警报结束,那道脚步声依然响着,然而声音却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看着左右两侧的薰困惑的皱起眉头,现在只能凭运气吗?
就在她猜测的准备跨出歩伐时,一袭身影从右侧晃了出来,逕直的朝左侧道路走去。
本来已经假设了相遇时要如何叫住他,或者提出诸多的疑问,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看着松本就这么晃了过去,她却呆滞在当下。
他似乎轻轻哼着小调?还是只是自己的幻听?
不对!
薰用力的摇着浑噩的脑袋,?悠--?
他停下脚步,侧眸回望着她,先是疑惑的挑了挑眉,随后开朗的展顏欢笑。
?薰怎么来了?不是要照顾妈妈??
?我……?他在装傻吗?还是在对她演戏?更大的困惑席捲而来,心中的疑问此时都噎在了咽喉。就像有太多的疑问,当真的出现可以解惑的人,反而不知该怎么询问了。也可能是因为……松本和大家一样都……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了!
?我、我是来通知大家的!空袭就要来了,要赶快回去避难。?明明心中有诸多疑惑,她却不自主的说出这样的话。
?空袭??
?对,空袭。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外面不安全,要快点回家,头目他们都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开朗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他说:?我现在就去叫花子。?
松本说完,并未等薰回覆,逕自朝着走廊衝去。
当他即将消失在薰眼前,忽然转头又说:?你也快去避难,还有……谢谢你。?
?谢……谢谢??看着已经消失的松本,她咀嚼着这两个字。
所以是真的吗?松本真的忘记了返校的事情,还是松本在偽装?假如是真的……那造就这一切的又是谁?
抓着脑袋思考着,她不敢想那个可能性,心里却又一次次的重复着这个可能性。
灵体会因为自身的执念重复过着死前的那一天,甚至会让活人进入那个空间,如果这个执念归根究底是来自于自己呢?因为她的执着,让朋友们进来,那朋友的死,也是她害的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还有……还有花子阿!也许花子知道自己死了,所以……所以才……
挣扎与悔恨,担忧着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就在迷惘的同时,又是一阵空袭警报传来,夹杂在其中的是?轰轰?的噪音,天空落下灰色的桶子。她还未能理解那是什么,黑桶落到地面瞬间燃烧,黄土的操场化成一片火海,整栋学校剧烈的摇晃,一道鲜明的裂痕从右侧的梁柱龟裂开来。
?空、空袭!?薰失声道,望着松本远去的走廊,又回看身后的道路。抿了抿嘴唇,朝着前方跨了出去。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造成这一切的,要懊恼、要悔恨都是以后的事,不论如何现在要想办法解决这一切,既然悠想找花子,她就带他找到花子,因为她知道花子躲在哪。
在她跨出几歩,那个龟裂的梁柱倒了下来,上头的天花板少了支撑,瞬间落下。
轰隆一声,好几片的水泥块落下,位置正是刚刚她站的位置。
按着快到要跳出来的心脏,双眼大放骇然的看着那处,她忽然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记忆在此刻已经全部甦醒了,那时她就是想等花子和悠出来,站在原处,她甚至记得被落下天花板压上那一刻的恐惧,只怕自己就是这样死的吧!
算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心思一定,朝走廊追了上去。
强烈的衝击让地板彷彿也随之哀鸣着,双脚站立不稳,只能扶着一旁的矮墙缓缓迈进,此时矮墙上不断扩张的裂痕都倾诉着这栋建筑逐渐走向毁灭。
窗外的砰盪声,火海般的操场,往一楼路口处望去,浓浓的黑烟不停的蔓延,早已见不到歷经风雨的木製栅栏了,一楼的窗户也耐不住高温破碎了,从内部窜出浓浓的烟雾。
这些都是不曾经歷过的,记忆阻断在大石落下那一刻。艰难的来到另一个分岔口,她朝左右望去,右侧通往女生厕所的天花板全都落了下来,就在那碎石附近,一具躯体冷冷的躺在那处。
?悠--?薰失声喊道,拔腿奔去。地面依旧剧烈晃动着,脱落的石块险些砸中她,站立不稳下摔了好几个跟斗。一条路如同蜿蜒扭曲的大蛇般,跌跌撞撞的她终于来道松本身旁。
看着松本,泪水又一次无情的从她眼眶中落了下来。脱落的天花板好死不死的压在了他的头部,也许当时松本就死了,也可能瞬间昏厥了,然而五楼的天花板就那么刚好从这个缺口落下 ,打碎了压在松本头部的石墙,一同……压碎了他的头颅。
薰不敢确认在碎石间溢出的粉色液体是什么? 她甚至没有任何想法!
?悠……悠……?推着他的身子,一声声的呼唤着他。希望奇蹟就此出现,心中排斥既知的医学,只希望他还活着。
?不……不是让你……让你去避难的吗??
松本用力的晃着脑袋,似乎因为脑部的重击感到疼痛。他撑着地面坐起身子,一手扶着受伤的右后脑勺,看着薰。
也许真有奇蹟?确切说来,那根本不是奇,而是宿命!
?悠……?强忍着心中的不忍,咬紧牙关别开目光。松本已经死了,他整个右侧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绞烂一样,眼珠子脱出眼眶,就这样掛在碎肉上,而头骨就好似破裂的窗子,尖锐的插在烂泥一样的肉上。
她没有恐惧,也许是伤心压过了恐惧。伸手挽起松本,强忍着哭泣的衝动,开口:?我知道花子在哪,我……我带你去找她。?
松本没有回答,薰也没有等他答覆,拉着他的手走进一旁的厕所。
明明两人距离这么近,明明悠就在厕所外面了,哪怕再快十分鐘,两人就能平安逃离。如果我早十分鐘到学校……如果我尽力解释『空袭』是什么,如果……太多如果了。
站在併列的厕所第三到门口,薰松开了他,指着那扇门:?花子就藏在里面。?
松本站在她身边,一边拉着门,一边焦急的开口:?花子--空袭来了,我们快去避难。还有你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下下礼拜的头目是你!?
听着松本的话,薰只能掩着嘴,他忘了自己死了,也忘了花子死了……那充满希望的话语,本身代表的却是--绝望。
?打……打不开!好痛……好烫!?
厕所内传来微弱的女生,颤抖的声音中充满恐惧与痛苦。
?打不开,怎么打不开?花子??松本也焦急的说。
?用、用推的!厕所的门不是往外拉,是往内推!?回过神来的薰连忙开口,双手贴在门上,用尽全力往内推去。
本来以为门被墙壁挤压变形,打开门会相当吃力,可是厕所的门被她轻松的推开,全力倾注下薰整个人跌了进去。
?呀!?
看见内部,她恐惧的放声尖叫。天花板碎裂,一根钢筋就这么由花子的右肩刺了进去,从左腹部穿出,钢筋底部插穿了用来如厕的浅沟,鲜血顺着钢筋不断的流入浅沟。上方的楼层已经冒着熊熊烈火,一滴滴火团从破裂处落下,一滴……一滴的滴在花子身上,白色上衣与百褶裙在剧烈的燃烧着,花子的身子也在火舌中逐渐焦黑。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不是找到你了??薰蹣跚的后退,双脚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
看着一旁的木墙,有好几道指甲的抓痕,染血的掌印从两旁不断蔓延到门侧,花子依然伸长了手,就这么对着薰伸长着手,低语呢喃着:?好烫……好烫……好痛……救我 ,救我--?
?花、花子……?
?薰,薰救我!好痛苦、好难受……?
这一次花子口中喊着她的名子,双眼注目着跌坐在地上的她,像是在痛苦绝望下寻到一丝希望一样。
?你不是说花子在里面!?一声低吼传来,薰转头过去,松本怒目瞪着她,他的样子不再是孩童时期,而是同学会时的成人样貌。
?她在哪里?你骗我!这里根本没有人!?松本愤怒的说道,恶狠狠的瞪着她!即使回到成人状态,他右侧的脸庞依旧血肉模糊,脑浆与鲜血混杂着绞肉似的血肉一滴滴的落到地面。
?她……她就在那阿!花子,花子就在那里!?
薰恐惧的指着厕所内的荒川。
?骗、骗子!根本没有人在里面,你骗我--你骗我!?
他看不到吗?为什么悠看不见花子?难道刚刚悠不是在回应她,而是……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场悲剧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