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昏厥了一瞬吗?
我绷紧神经,暗自戒备,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解决麻烦,下一刻,那双狭长的利目便直直望了过来──
眼中一片澄澈,有委屈,也有疑惑。
……不,不是那傢伙,是幕。
「阿令,我怎么了?」他双眼水润,「脖子好疼!」
「……大概是落枕了吧。」我心下暗松,道:「让你睡床你不听,现在尝到苦头了?」
「对不起。」他反射性的道歉,看看沙发,又望望床角,似乎在怀疑自己是怎么滚下来的。
「你睡姿太差了。」我道。
「哦。」他点点头,然后亡羊补牢的爬上了单人床。
「你做什么?」我连忙压紧被子。
「睡觉。」他说,「要睡饱了,才能看书。」
「回你沙发睡。」
「我脖子疼……」他可怜兮兮道:「你说要睡床的。」
我一时无语,他趁此机会躺下,一把搂住我的腰,掩耳盗铃的闭上双眼。
「回去。」我推了推他的肩膀,纹丝不动;再推了推,他继续装死。
「我生气了。」我沉下脸。
「……」他偷偷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发现我正看着他,立刻又火速闭上眼。
还玩上癮了?
我愤怒的掐了他的耳垂一把。
他犹如离水的鱼般身体抖了抖,却硬是不张眼,搂住我腰部的手更加收紧了些。
「……」我无语望天,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麻烦,最后兑了颗药丸,反手塞进他嘴里,「吞下。」
他顺从的含下,喉头「咕嘟」一声,药丸便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阿令,这是什么?」
「毒药。」
「哦。」
「……」
三十分鐘后,药物起效,深长的呼吸声均匀传来,搁在我身上的手也力道尽失。
我心下稍安,安眠药提升睡眠品质的同时,也伴着麻醉效果,这样就算那傢伙的意识半途「醒来」,身体犹在沉睡之中,依旧动弹不得。
推开那高大却微凉的身体,替他细细掩好被子后,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拉开沙发上的薄被,便安心往里一躺。
***
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两点。
在这期间,幕和那傢伙都安静的在床上躺着,没有诈尸的现象,最具体的表现是,沙发上并没有半途多出第二个人。
八小时过后,安眠药的药效也差不多将要退去,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便走到床边摇醒了幕。
虽然我更想让他睡到自然醒,但若不给他腾出一些阅读的时间,只怕他会跟我置气闹彆扭,哄孩子这等苦差事还是能免则免。
昨晚和向绿竹他们约好一日后回去,我一向是个遵守诺言的人,时间一到便要返程,扣除车程,约莫还有四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权当放松放松也好。
受到外力影响,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迷迷濛濛睁开了眼。
由于不知醒的会是谁,我手上拿着字典,警惕着准备随时再来个致昏一击。
「……阿令。」
「醒了?」听见这个称呼,我松了口气,将字典往床头上一放。
幕半坐起身,甩了甩似乎还有些发昏的头。
「不是想看书吗?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不,看书。」他很快答道,像是怕我反悔般,迅速下床套上了鞋子。
「慢点,书又跑不了。」
和他相处越久,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褓父,简直和养了一个大龄儿童相差无几。
于是简单用过餐后,我们离开休息室,下楼来到了阅读区。
市立图书馆的规模颇大,藏书多得令人眼花繚乱,好在这里的书籍依照类别储放在不同的楼层里,因此数量虽大,但还不至于使人迷失其中。
重新喷上了驱逐剂后,丧尸依旧对我们敬而远之,来到楼层示意图前,我侧首问幕:「你想看什么样的书?」
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时间有些怔愣,过了一会儿才道:「都行。」
「既然都行,那就到处看看吧,不用跟着我。」我随意道。
他立刻紧张的拉住了我的衣袖。
「阿令,你要去哪里?」
「就在这一层楼。」我觉得莫名,「我想找些和建筑设计有关的书籍。」
温室和仓库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兴建了,需耗力气的组合部分可以拜託幕的念力克服,但建筑相关的知识还是得靠自己补充才行。
「我也一起。」幕急忙说道,语气中的依赖不言自明。
「你不需要迁就我。」我耐心的说道,「你想看什么都行,不必事事以为我依据,你已经成年了,可以有自主的权利。」
「但我想跟阿令你一起。」他执着道。
我不禁抚额。
这样的言行简直像离不开父母的孩子。当初在研究所里,所谓的「虹膜记忆」与「气味记忆」究竟是什么样的设定?雏鸟情结吗?
或许那些研究人员是想培养出01对林清和的依赖性,好将手术时来自精神上的排斥降到最低,但就我看来,这不过是糟糕至极的恶趣味。
无论如何,培养幕独立的习性是刻不容缓,于是我想了想后,将他带到了五楼有关幼儿成长与学习的架位前。
「真不晓得要看什么的话,就从这里的书开始读起吧。」
创造我与他分开的环境是其一,至于其二……
想起这身体的原身被人所负后就疯狂噬人的模样,我便倍感压力。
绝不能让幕也跟着长歪了!
幕懵懂的点头,看着架上数百本的书籍双眸闪闪发亮,大有不看完便抵死不离的坚决。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轻松的看就好。」
我揉揉他的头,留下了点裹腹用的饼乾和水后,便回到了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