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勋也没料到她这么说,问她,“我怎么了?”
汤图看着他的眼神怪异,就好像觉得真正失忆的人是秦勋,她说,“你有梦游症,来我这治疗。”
裴陆愕然地看着秦勋。
而秦勋也呆了。
良久后他跌坐在沙发上,喃喃,“她不会寻短见,她就是想……离开了。”
汤图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话自然是听得一知半解的。
裴陆闻言,问他,“离开的话,她所有的东西都还在。”
除了她自己。
“这些东西都是岑词的,既然她连岑词的身份都能撇掉,那这些东西就成了身外之物。”秦勋苦笑。
可胸腔盘旋着的是莫大悲怆,比之前内心的那股子黑暗力量还磅礴,拉扯着他直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为什么一定要追究到底?
为什么就不能跟现世安稳妥协?
现在再回忆昨晚岑词说的话,才蓦地明白过来,她早就料到他会一路查到底,最后面临两人分崩离析的状态吧。
当时,她心里该会是绝望吧。
秦勋现在恨不得有把刀子,自己捅死自己。
裴陆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的,好半天问,“什么意思?什么叫连岑词的身份都能撇了?就算她离开南城,那她还是戚苏苏吧?还是岑词吧?总不能这俩都不是,换个――”
说到这儿蓦地止话,整个人一僵!
汤图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他。
裴陆却是看着秦勋的,瞧着他的神情,半晌后讷讷,“不、不会吧……”
秦勋尽量压着急促的呼吸,跟裴陆说,“你还记得她对白雅尘说过的话吗?最后一句话。”
裴陆一怔。
白雅尘要求见岑词,并提出两点能逃脱罪行的交换条件,第一个是沈序的尸体,第二个就是她有能力代替沈序帮助岑词“重生”。
那天,岑词临走时对白雅尘说了一句话――
“你以为,沈序设计我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这句话当初裴陆问过岑词,岑词只是轻描淡写说不过用来混淆白雅尘的意识。
现在秦勋冷不丁这么一提,裴陆再联想刚刚自己想到的和信上的内容,倏然脊梁一冷……
秦勋嗓音低沉的,缓缓道,“关于这点,白雅尘最后见我们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只是没说。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沈序重构了岑词的记忆,令她彻底摆脱了戚苏苏的身份,这是对岑词的重生,但实际上,这场重生是他俩彼此成就的。”
裴陆觉得呼吸艰难,他完全能够跟得上秦勋的意思。
秦勋干涩道,“岑词的重生是身份,而沈序的重生就是这项记忆重构项目,他不但让自己在心理学上的造诣在岑词身上重现,还将记忆重构项目保存了下来。白雅尘的确威胁不了岑词,因为岑词就是沈序,她自己完全可以按照曾经沈序的方式方法来重生自己,这才是沈序真正的……重生的意义。”
所以,那天岑词的原话就是:沈序设计我重生的意义。
她用了“设计”这个词。
说白了她就是一款被沈序设计出来的、装载着记忆重构项目实验的“电脑”,一旦被破坏或遭到威胁,那么,她就可以自动进行,重启!
那么重启之后的身份呢?
没谁能知道。
总之就像她在信上说的,不再是戚苏苏,也不再是岑词。
秦勋心若刀绞。
如此,不管是关于挽安时的记忆还是岑词的记忆,统统都没了,关于她对他的,她爱他的记忆也都没了。
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终究被一场倾盆大雨给打散了。
第286章 她还会记得我吗
记忆是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因为有了记忆,一个人才会对另一个人或者周边一群人产生影响,换句话说,记忆就是一场蝴蝶效应。
可是,当记忆不在呢?
或者,彼此间的记忆被其他的记忆所取代呢?
像是汤图,从那天开始就突然忘了岑词。
可她一直很坚信,自己从不认识一个叫岑词的女人,非但跟她是邻居,还是跟她同时创立门会所的同行好友。
虽说那天跟着裴陆和秦勋进去过岑词家,但在她认为,那可能就是个素味蒙面的邻居,而门会所是她一手创立的,没什么合伙人,关于这点她很确定。
并且拿出诊所相关的资料。
资料上但凡涉及名字的就只有汤图,为什么会这样无从问起,岑词离开,汤图的记忆残缺,压根问不出答案。
或许是岑词不愿抛头露面,所以但凡行政上的事都是汤图大包大揽,但创始人名单上都没岑词,这很显然就说不过去。
那么就是岑词一早就做好准备,万一有天离开,也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如此解释,挺勉强。
因为可以肯定的是,岑词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岑词。
最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成立门会所之初,汤图有意地没让岑词这个名字出现在档案和资料里。
因为汤图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岑词身份的,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种保护。
裴陆为此又有新的疑问产生――
汤图不记得岑词这件事,到底是出自岑词之手,还是,最开始沈序在汤图脑子里留下的指令?
无人知晓,哪怕是对沈序性情了解的秦勋。
但对于汤图来说,这件事似乎并未对她产生困扰。对于诊所里岑词的那个治疗室,汤图上班之后就对任晓璇说,“治疗师辞职了,这几天会有人陆续来面试,你做好安排。”
对于汤图来说,那个空出来的房间里只不过是辞职不做了的治疗师。
对于任晓璇来说,内心则惊涛骇浪:怎么?岑医生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
……
秦勋低迷了好一阵子,每次助理联系他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
大多数都会待在岑词的家里。
不久之前有房产经纪上门,说屋主曾经将房子委托他们售卖处理。秦勋像是抓住了一个希望苗头似的追着房屋经纪人问,经纪人说,这房子他们被授权了全权处理,卖掉的价钱打到指定账户。
秦勋查了账户,以为能顺着藤摸到岑词这个瓜。
岂料,账户人是岑奶奶。
岑词将这笔钱留给了岑奶奶。
之后,秦勋出钱买下这套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或者,他在等。
等着岑词回来。
又或者,他能找到岑词。
然后跟她说,我带你回家。
可终究的,岑词还是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管秦勋派出去多少人找,都石沉大海。
就像,他寻找沈序一样。
时间一长他开始由悲怆到恐慌,他怕岑词会落得跟沈序一样的境况。
餐厅成了秦勋情绪发泄的地方,以前是老板只负责周末餐食,现在几乎每天都会下厨房,然后闲暇下来的时候就窝在岑词经常在的小包房里喝酒。
萧杭每次见着他这样都唉声叹气。
他跟秦勋说,“岑词跟沈序的情况不同,一个人成心躲另一个人的话很难找,再说了,你找到又怎么样呢?”
秦勋醉眼朦胧地问他,“你说,她还会记得我吗?”
萧杭觉得,岑词这个女人真是,心狠呐。
而这一天秦勋做了个梦。
醒来之后酒醒了一大半,然后陷入迷惑之中。
刚刚那一场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好像看见了岑词。
背景是一片花海,那花是拆紫嫣红的美,她身穿白裙站在其中。周围还有淡淡的雾气,美轮美奂的。
她在轻唤他的名字,一声声的。
秦勋,秦勋……
他试图上前,想去抱住她。告诉她,他很想她,让她回到他身边。
可不管他如何往前走,他和她之间都隔着距离,又像是隔了一脉银河,无法接近。
她说,秦勋,你在梦游。
秦勋,你在梦游……
秦勋睁眼的时候,耳畔就反复回荡着岑词的这句话:秦勋,你梦游。
他脑子发疼发涨。
又想起之前岑词问过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呢?
这话就跟魔咒似的,挥之不散。
从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了梦游?
还有周军说的那件事,岑词跟他似有意无意间说的段意有梦游症。
她说,段意在找东西,一直在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