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私隐之地,最能透露秘密。
但许是段意一直没回来,卧室里没有他最新的痕迹。然而倪荞跟段意同居多年,早就形成了一定的习惯,所以……
“从卧室物品的摆放习惯来看,段意的确患有强迫症,而就算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倪荞也没碰他的东西,又或者碰过,碰过之后又照着旧模样给重新放好摆好。”
所以才能看出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可以说,段意的强迫症已经到了挺严重的程度,对于规则感的东西更是有极其敏感的遵循力。
裴陆仔细回忆,然后说,“我跟他接触几次一直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问题,看来,他掩藏很好。”
岑词点头,“修饰性,这是心理人格的一种自我保护,但心理问题的存在始终存在,所以家里是最好的表达场所。”
“还有什么发现?”裴陆点了点头,又看向秦勋问,“你刚刚提到书房和衣帽间。”
“先说衣帽间。”秦勋道。
就跟郊区别墅里的情况一样,只是,段意绝大多数的衣服鞋子都在衣帽间里存放。衣服会按照四季、颜色、甚至是材质码放整齐,鞋子也一样,更别提那些内衣、领带甚至小到袖扣。
所有的服饰都十分干净,除了一套。
秦勋掏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手机一转推到裴陆面前。裴陆抻头这么一瞧,照片里也是身西装,光是看着没什么特殊的,样式跟在郊区里发现的一样,硬说是郊区那套也成。
圣诞节那天,羊小桃说在会所的院子里看见一男人,行为举止十分诡异,最后离开会所的时候竟是从墙上离开的。
没人看见那个男人,连监控都没拍下那人的身影。
当时秦勋去了门会所,通过院里的布局给出了对方有可能离开的路线。
所以,看见那男人穿着的就只有羊小桃。
但裴陆也想到了,他说,“圣诞节那天穿的衣服?”
秦勋一点头,“这套衣服跟之前羊小桃说的一样,更重要的是,我在西装的裤腿上找到了细微的碎末,看样子像是木屑,但不确定。”
裴陆抬眼看他,“然后?”
“然后我就干脆剪了一块,一会儿你带走,是不是门会所院子里的那棵树,一验就知道了。”
汤图水喝一半都惊愕了,看着秦勋,“你就这么……把人家裤子给剪了?”
“不然呢?”
他又没有取证工具,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剪掉算了,反正段意是板上钉钉没机会再去取回那套西装了。
裴陆冲着他一竖手指,“你是狠人。”
而书房,除了常规书之外,秦勋也有新的发现,同样的他也拍了照片。
旁门左道的书不少。
所谓旁门左道,什么各地方巫术史、什么怪志考、什么鬼力怪谈之类,也不乏南洋降头和黑苗巫蛊等等。
这类书倒是被段意摆放的有意思得很,没分门别类地放,随意插在书与书之间,似乎是怕人刻意关注。
秦勋调出张照片,敲了敲,“看这张。”
裴陆一瞧,皱眉,书名挺奇怪,叫《阴阳合婚记》。
“小说?”裴陆问。
“已经消失了的习俗合集本,书名是取了书中其中一件习俗。”秦勋说,“我翻了翻,阴阳合婚简单来说就是活着的人寻找一位跟自己八字合的女性,完成阴间的婚礼形式,继而达到为自己续阳寿的目的。”
汤图愕然,良久后道,“这听着……跟冥婚挺像。”
“对象不同,冥婚至少有一个要是死人,阴阳合婚必须是俩活人,重要的是目的也不同。”秦勋总结,“所以,仪式更不同。”
裴陆一下子想到那位目击者说的,当时他看到墓前那人的动作,诡异恐怖。“也就是说,当时段意在墓园正在进行阴阳合婚的仪式?”
“或者说,打从段意留意到了羊小桃后,这场仪式就没停过,应该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直到,羊小桃失踪,时机成熟。”岑词分析说。
汤图一激灵,“时机成熟了之后呢?他……能对小桃做什么?”
岑词没说话。
秦勋思量片刻,说,“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算是真正续上命了。”
汤图手一抖。
岑词接着说,“依照对段意的心理分析来看,他不会破坏羊小桃的完整性,换句话说就是,他极大可能是将羊小桃活埋。”
汤图急了,“那我们还等什么?万一――”
“没有万一。”岑词轻声打断她的话,“段意虽然说患有躁狂症,但强迫症更重,他筹划了那么久,也会力求完美,还记得之前在郊区发现的十斋日吗,我猜测他会等到十斋日的最后一日,这才符合他强迫性仪式动作。”
从心理角度分析倒是没错。
患有强迫症的人十有八九的忍受不了不完美,一个整月的十斋日被破坏,对于一个患有强迫症的人来说的确是场灾难。
“墓园前后前后两次看见段意,恰恰也说明了他的强迫性仪式动作心理,必须要完成一系列的仪式动作心里才舒坦。”岑词轻声说。
火锅咕咕地开,却没人动筷子。
注定了是一场无法大快朵颐的火锅盛宴。
良久后裴陆提出疑问,“你刚才说段意圣诞节那天是无意识行为,什么意思?”
岑词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裴陆,“因为当时的段意,在梦游。”
第172章 一切的解释
段意有梦游症。
这是之前岑词怀疑过但没能确定的事。
直到,去了趟倪荞那。
其实全程岑词都没跟倪荞有过交流,负责沟通的就是汤图。对于段意住在公司大半夜时不时不见了踪影这件事,自打倪荞在警局说过一次后就改口了。
之后,在倪荞家里,岑词一边给秦勋打掩护,一边看着照片墙,而汤图跟倪荞的谈话,基本上也听得七七八八,关键的内容没错过。
汤图虽说面对倪荞像是发挥失常,但她问到了倪荞有关段意小时候的事。
倪荞跟段意在一起的时间长,不能说事无巨细吧,但之前也没少听段意提到以往。她就说段意这个人看上去挺斯文的,但骨子里挺野,喜欢户外旅行。
又提到段意说他小时候的事,爬房子爬树不在话下,后来有一次两人出去露营,等倪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段意怀里,而段意抱着她坐在树上睡着的。
当时倪荞吓坏了,段意却跟她说,大半夜的发现有熊瞎子,他就抱着她上了树躲躲。
汤图当时听了倍感惊讶,跟倪荞确定了一下:抱着你上了树?你当时不知道?
倪荞摇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也怀疑过这件事,但她的确上了树。
汤图顺势又问倪荞,像是这种事之前或之后还有过吗?
倪荞摇头。
汤图追问她,段意还有其他你认为比较怪异的行为吗?
岑词是听见汤图这么问了,于是就扭头打量倪荞的神情。她看得清楚,在倪荞听了这个问题后,她的侧脸有明显的变化,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紧跟着眼神变得不自然。
许是发觉岑词往这边瞅,她蓦地转脸过来。
岑词表现得十分自然,不着痕迹地把注意力又扯回照片墙上。倪荞还是朝着她这边瞧,朝前探了个身,目光落在鱼缸处,“他那么喜欢看鱼啊?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话毕就要起身。
又被汤图给拉住了,对倪荞说:你不用紧张,我不是窥探段意的隐私,我只是觉得,也许段意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是你不知道的。
倪荞就显得很焦躁了,对汤图说:他在我这没什么秘密,他也没有秘密!总之,他正常得很!
正常吗?
秦勋在卧室床榻最下方抽屉里找到了好几段绳子,绳子略微带松紧,不同材质,有打扣的痕迹。秦勋按照痕迹恢复了扣结,发现是渔人结。
“渔人结在户外很常见,很容易打,但拆开挺难,通常是软硬两条绳进行。”秦勋跟他们说。
在家留有绳索,但绳索又不是户外标准,结扣打得却很户外,这说明倪荞有一点没撒谎,就是这俩人可能经常出去旅行,会打这个结的那也是喜欢户外的驴友,甚至是喜欢户外极限运动的。
那问题来了,这绳扣在家里打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练习吗?
怎么可能?
岑词说,“倪荞早就知道段意有梦游症,所以那些绳子其实是用来绑他的。”
裴陆沉默了好一会儿,跟岑词说,他知道梦游症的人是看不住也绑不住的,哪怕在床底下摆满了瓶子,这人到了梦游时间也能十分巧妙地避开瓶子离开房间。
“但都只是听说,梦游的人真能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举动吗?”
岑词一点头。
有不少临床实验证明,患有梦游症的人的确能做出平时做不出的怪异举止来,无法解释清楚。
像是一个梦游患者,哪怕被五花大绑,梦游症一发作他就能解开绳索,还有的患者能日行千里,醒了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林林种种,什么难以想象的症状都能发生。
如此一来,圣诞节当晚羊小桃被吓得够呛就能解释得清楚了。
羊小桃说,那人似鬼魅似的走路,不像个正常人,朝着屋里头看的时候,整张脸都压在窗玻璃上,骇人得很,更令人恐怖的是,那人是从墙上走出去的。
当时没人相信羊小桃的话。
相反,秦勋之前的推断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他的说辞同样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闯入者的离去,墙上的确残留印子。
梦游的人能做到这点吗?
岑词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说国外有过这种临床例子,梦游者的身体与地面成平行,走在墙上如履平地。
一旦裴陆能证实秦勋剪下的布料中木屑属于门会所的,那岑词的推断就成立了。
梦游症成立,之前和之后的种种事就解释得通了。
在段意留意到了羊小桃后,他就摸清了她上下班的时间和路线,甚至还有工作场所,他会经常跟踪她,还有恃无恐地带着倪荞从门会所经过。
这种留意也许是为了达到目的,也许是在这过程里真是迷恋上了羊小桃,总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圣诞节当晚,段意梦游到了门会所,其实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想见到羊小桃。
恰巧,羊小桃也在,于是就发生了惊骇事件。
也许段意清醒后反应过来,又或许是从倪荞绑着的绳索里发现自己又梦游了,总之,他是从自己的西装外套和鞋子发现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