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臻叹了口气,她咬着嘴唇,很是纠结地沉默了一会儿,垂眸无奈道:
她是我想保也保不住的人,你自己想一想办法吧。其余的其余的,也只能期盼她能和病魔再多抗争一段时间了。她把玩着一缕从自己肩膀流泻而下的发丝,褐色的头发在她指尖随着她的思绪一圈圈地缠绕着她纤细的食指。
还有,你去把她现在欠下的医药费结了吧。记得给医院交代好,就说是用了医院的慈善基金,总之不要让纪慈希抓到,她可机灵着呢。
陈原臻说罢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随手扔在了副驾驶上,又看了一眼自己没送出手的那个礼盒。
明明姐姐是那么绵软的性格,妹妹怎么那么固执。这俩人真是亲姐妹吗?她念叨着念叨着就笑了起来。
电话那边的周鸣结束了与陈原臻的通话后,当天夜里就给陈原烁的特助张恪成拨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周鸣就笑着说道:哥们儿,兄弟这儿又有新料给你,要不要?
张恪成这几天一直忙着盯陈原炀,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根本没心情和周鸣打嘴仗,只不耐烦地骂道:你有屁快放!
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哎,你老板的岳父是Z市日报的主编吧。
张恪成打着哈欠道:是啊,怎么了?
你们公司那个总经理,就是你们老板的哥哥。他和他的岳父,就是雄诚建设的老板,最近在搞邻市的立交桥枢纽建设吧。
张恪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从沙发上猛地坐直了身体。
雄诚建设?不是说那是陈氏中的标
你怎么那么笨呢,你们集团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至于连毫无涉足的建设业也那么熟练吧。只不过就是你们的总经理沾了岳父的光,岳父也是想拥着女婿上位罢了。
那怎么也是他们家的事儿,你和我说干什么?
周鸣皱眉笑骂道:笨死你算了。你们总经理建这个东西是有钱吃饱了撑的吗,这不是明显的想给陈氏加码吗?这种公共设施就是为了给企业的社会形象加分的嘛,你老板的岳父是媒体界的,这不是正好吗?
张恪成这才恍然大悟,他站起身大笑起来:你丫这招儿可真他妈损透了!他笑了一会儿才问道:不过你小子到底侍奉的是何方神圣啊,帮我们老板总该有目的吧。
周鸣冷笑起来。
我侍奉的那位啊,那可是个很可怕的家伙。
而周鸣口中那个很可怕的家伙,此时只穿了一件长衬衫和一条及膝短裤,正坐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吃着一碗炸酱面。
为了防止头发落进面碗里,陈原臻随意地挽了个丸子头,现在正用纸巾擦着满是豆瓣酱的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在纪慈希家里吃了一顿面,回到家之后陈原臻突然又想吃面了,所以她就趁着人家面馆还有十分钟打烊的时候下了外卖订单。
好在商家还是个好人,都要关门了但还是给她临时做了一碗面。
她一边吃面一边翻着一厚摞被A4纸钉起来的文件,不时地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地盯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陈原臻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早知道也该买副眼镜戴的她嘟囔着,突然一愣。
她想起今天看见纪慈希戴着眼镜进门。
陈原臻扁了扁嘴,她用筷子夹了一瓣糖蒜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又甜又咸还带着点辣的汁水沁进她的舌尖,她边嚼边想。
那样的纪慈希看起来还挺温柔的,但是
但是一说话就气死人。
只是想着想着,陈原臻又兀自笑了起来。
比起陈原炀,纪叙能跟着她也真算是万幸了
深夜,纪慈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翻了个身,又一次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姐姐和你一样,在六岁之前都没有见过爸爸。
陈原臻的声音在她耳边无数次回放。
她那时本是打开门想要端面出去,却没想到听到了陈原臻与纪叙的对话。
一时的偷听反而让她知道了陈原臻似乎不大愉快的身世。
原来她和纪叙一样,都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孩子。
难道她对纪叙那么好,真的只是觉得孩子可爱吗?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陈原臻的两次试探,纪慈希觉得自己甚至都要相信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无理由的馈赠的了。
她有些烦躁地又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大脑里却浮现出陈原臻的脸。
不过在说谎这方面纪小姐应该没有资格说我吧。
陈原臻那时的目光说是如同匕首一样尖锐一点也不过分。
纪慈希猛地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陈原臻是不是已经看出来自己和纪叙的身份其实并不是母子,尤其是在车上,她那样试探自己。
可如果她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拆穿?
在陈原臻这个女人的身上,纪慈希有太多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赶榜所以加更啦~
第10章 瞒天过海
第二天一早,由于今天有公司例行的全体早会,陈原炀早早地就先在集团大门前等待着陈至山。
陈原臻比陈原炀晚一些到达,她坐在车上看见陈原炀带着自己手下的人齐刷刷地站在集团门口,十几个人一水儿的黑西装白衬衫表情肃穆紧张,知道的明白这是在等待陈氏董事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集体出席哪位重要人物的丧葬典礼。
哎廖特助,她冲着在前座开车的廖特助笑,这人每次早会都这样吗?
陈原臻并不经常出席早会,就算出席也多半会迟到。今天陈原炀这样严阵以待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自从董事长允许总经理参与公司事宜,总经理就一直是这样了。
哦?陈原臻冷笑,那还真是辛苦他了。不过陈原烁这也能乐意?他这不是明显地拍马屁吗?
廖特助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陈原臻撇了撇嘴,又重新坐好,闭目养神。
从地下车库里走出来,陈原臻踮脚看了看远处,见陈原炀还在那儿候着,不禁嗤笑出声。她伸手,廖特助会意地把墨镜递给她。
陈原臻把墨镜带好,扭了扭腰和脖子,之后便换了一种走姿,一扭一扭地走到集团门前。
哎呦,我当这是谁呢,走到陈原炀面前,陈原臻把眼睛从墨镜里探出来。
原来是总经理啊,这大冷天儿的也不穿件大衣,站在这儿列队欢迎谁呢?她说着伸手装模作样地掸了掸陈原炀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
陈原炀厌恶地闪过身体,他上下扫了扫陈原臻,又吸了吸鼻子,却没闻到本该存在的刺鼻香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旋即他轻蔑一笑。
你今天倒是长了记性,没把那条红裙子再穿来。
哎~陈原臻摆手,人嘛,总该是要有进步的呀,您说是吧,大哥。
陈原炀心系即将到达的陈至山,根本无心与陈原臻在这儿冒着严寒嚼舌头。他扭过脸,不愿再理会她。
陈原臻面不改色,只是越笑越开心,见陈原炀不理睬自己,她轻笑了一声,便装作与廖特助讲话的模样。
廖特助,你看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廖特助明白陈原臻的意思,于是附和道:已经看过了。
是吗?陈原臻故意抬高了声音,她转身对廖特助眉色飞舞地说道:我猜董事长现在该乐开花了吧。
果然,刚还在不耐烦的陈原炀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他眯起眼睛看着陈原臻,半晌,才别扭地问道:你说什么?
陈原臻扫了陈原炀一眼,她耸了耸肩,一脸疑惑。
怎么,总经理平常都不看报纸的吗?
我在问你话呢!陈原炀依旧咄咄逼人。
陈原臻冷笑,她看着陈原炀,却抬起一只手向后指了指。
董事长到了,还请总经理慢慢接待。她笑着说罢,立刻收敛了笑容,眼睛盯着陈原炀的脸冷声道:廖特助,我们走。
两人从陈原炀身边擦身而过,陈原炀还没来得及考虑陈原臻话中的意思,就看见两辆黑色轿车同时停在自己身前。他顾不上多考虑,就率领着手下的人先迎了上去。
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人除了自己的父亲陈至山之外,还有自己的弟弟陈原烁。
恭维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陈原炀的脸上,陈原烁下车后看到陈原炀,还格外好心情地挥了挥手。
大哥早啊。
陈原炀还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只能讪笑了几声,他忙跑到陈至山身后跟着他一起走进集团大门。
董事长今天怎么他瞟了瞟身边的陈原烁,满脸堆笑道:怎么和原烁一起来上班了?
陈至山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也看出了些笑意。
你弟弟一大早就给我送去了一个好消息啊。
好消息?
陈原炀看陈原烁,只见陈原烁垂眸笑着,那笑容颇为得意。
好、好消息?陈原炀干笑着重复。
陈至山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不悦地睨了陈原炀一眼。
你身为集团总经理,平时都不看报纸?
陈原炀吓得连忙低头连声对不起。
真不知道这大把的时间都被你用到哪里去了!陈至山说罢拂袖而去,陈原烁等人也连忙跟上,只留下陈原炀还低头站在原地。
当陈至山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陈原臻已经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垂首等待。
陈至山似乎是根本没有料到陈原臻竟然会这么早就在此等待,眼神中闪出一丝惊讶。
董事长,副总经理。
陈至山没有理睬她,而是径直走到主位前坐下,倒是陈原烁还礼貌地冲陈原臻点了点头。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陈原炀才匆匆赶到,他慌忙落座,西装的袖筒里还藏着一卷报纸。
这些无一例外地落进了陈原臻的眼里。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陈原臻顿时觉得这场会议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这次的地皮收购,陈至山合上手中的一份文件随手一扔,他抬头把赞许的目光投向陈原烁。
做得不错,不过这个项目砸了那么多人的心血,你不要放松。
陈氏最近的一个大项目便是陈至山口中的这个了,一向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陈至山不知道是听了陈原烁怎样的花言巧语,竟然肯花三十七亿美金让他去搞电子科学园区,据说是要打造A国的硅谷。
距离Z市不远的C省有一个市毗邻Z市,因为是亟待发展的三线城市,他们的土地无论是面积还是价格,都很是诱人,更何况陈氏已经宣称要靠此园区带动当地发展,当地市政【】府自然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科技园区预计要历时四年完工,目前规划的面积粗略估计也要有二十五个足球场的大小,其中包括二十多栋研究大楼。
陈原臻按道理是不该知道这些消息的,虽说她是公司总监,可却从未被允许参加公司的高层核心会议,她现在能知道这些,都是靠着之前养下的眼线。
只是现在看着陈至山和陈原烁在自己面前打哑谜,陈原臻不禁觉得可笑。
果然在陈至山的眼里,自己只是用来应急的商品。
陈原臻眼波流转,她在心里暗暗算起了账。
如果这个科技园区真的被陈原烁搞了出来,那陈原炀在这场继承战肯定会毫无悬念地被KO出场,而自己想要夺权,同样也会变得更加棘手。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陈原烁能把这个项目做起来,那的确是等于拿到了储君的位置。可这项目要是在他的手上流产了,他也就同样会被KO出局。
甚至还会被废为庶人。
电子科技毫无悬念地会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主题,也正因此,瞄上这个领域的企业不在少数,想要从这儿捞肥肉吃,可没有那么容易。
陈原臻在心中冷笑起来。
更何况这其中还砸进去了老爷子的三十七亿美金。
陈原烁这次还真是下了一步险棋。
陈原臻正低头想着,就听见陈至山轻咳了几声。
建一汽车,
会议室内如死一般寂静,除了陈原臻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紧张而急切的目光投向陈至山。
陈原炀更是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裹在定制西装裤下的两条腿不自觉地一颤一颤,陈原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面前杯子里的水。
还真是波光潋滟。
陈至山扫视全场,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脸上的得意神采。
不用俯瞰众生,就已经看遍了众生相。
外边的报纸是写给外人看的,公司里的人最不该听的就是外人的话。陈至山的声音浑厚低沉。
我虽然已是老朽,可还不至于到了分家产的地步,反正我死前都会把东西分得明明白白,你们。
陈至山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与其盼我早早分家,还不如盼我死得快点。
陈至山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害怕地缩起了骨头变成一滩软肉。
陈原臻与所有人一样低着头不敢吱声,只是在看不见的阴影处,她笑得愈发灿烂。
现在的局势还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散会之后陈原臻就离开了公司,其他人则是回到了个人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陈原炀狠狠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从袖筒里把那张报纸抽出来使劲地往地上一摔。
Z市日报的头版头条便是:S市新立交桥枢纽建成,市民纷纷表达喜悦之情。
陈原炀的特助袁康忙把报纸捡起来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又凑到陈原炀的身边递上一杯败火用的苦丁茶。
陈原炀伸手一拂,袁康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碎成一滩碎片。袁康知道陈原炀这是真的急了,于是便退到一边垂首站着,不敢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