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下敛的眼睫掩盖了此时的情绪。
室内静谧,静到呼吸的声音都如雷轰鸣。
乔茉双手撑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他,与此同时悄无声息地往更里面移动。
“小东西。”
忽然脚腕一紧,她大惊,紧接着整个人彻底仰倒,然后被拉扯到了前面。
“你看起来十分恨我。”
男人语气玩味,手掌的力度轻易地将她完全桎梏,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白皙的脚腕,又慢慢往上。
“但这世上恨我的人很多,你可能要去城门外排个......”
“不准哭!”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卫君樾语调骤变,眼瞧着她好似又要瘪嘴,他只觉眉心抽搐。
酥麻的触感从脚腕传到头顶,乔茉喏动着瘪下的嘴,仰躺着看他的眼眶里沁出半滴泪珠。
太凶了。
这个男人凶神恶煞到好像要把她吃掉。
这样想着,方才努力憋回去的泪竟溢地愈发汹涌,不一会便将耳边的被褥浸润成了一片暗色。
卫君樾气笑了,他双手穿插过她的手臂,一把将平躺的她架了起来。
“本王府中有一味药名唤梦魂散,你可知其做何用?”
乔茉只感觉一道大力托起自己,来不及惊呼,所有的重心皆在他掌心之下。
她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卫君樾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单手揽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低语朦胧:“那夜本王还算满意。”
轰――
乔茉只感觉耳边嗡的一声,血液逆流冲到头顶。
他虽没有直面解释,可这样一句话已经能够说明所有。
那夜......
她不愿回想的记忆再次被强行勾起,眼前男子的呼吸喷洒过她的面颊慢慢移到颈间,引得她浑身汗毛倒立。
所以这药......
“再哭就喂你喝。”
乔茉瞳孔放大,蓦地对上他不达眼底的笑,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连连摇头,硬生生将快要溢出喉中的呜咽憋回去。
可她越是这样强硬哽噎,那心口的憋闷便越是难耐,她呼吸不畅,顷刻间便憋红了脸。
小姑娘身子一抖一抖的,一双潋滟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啧。
卫君樾眼眸暗了暗,不知不觉间又将她压了下去。
乔茉自顾自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直到温热的触感碰上肩头时才蓦地回神。
她也算经了人事,如何不懂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可是.......
强压住内心对他的害怕,乔茉余光下瞥,男人腰后的短弓在昏暗的火烛中泛着光亮。
她不想继续。
乔茉咬紧贝齿,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推搡住了他往下的胸膛,柔软的身子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弧度扭动。
她从他的臂弯下钻出,并一道拽出了他别在腰后的软弓,然后砰的一声,整个人滑到了地面。
卫君樾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挣扎,他缓缓转身,只见小姑娘双手握着巴掌大的软弓对准自己,手臂抖如筛糠。
乔茉紧盯着卫君樾的神情,牙齿打颤,双腿磨蹭着往后退,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将那短弓的利刃对准方向。
卫君樾手肘抵上膝盖,缥缈的光晕流转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
乔茉哆哆嗦嗦地逼迫自己的目光更凶狠一些,可回应她的却是男人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探,随后握住了她的腕。
啪。
软弓落地,她被他牵扯着呼吸渐重,带起胸口大肆起伏。
卫君樾修长的手指挑起落地的软弓,另一只手腕用力将她拉近了些。
“这弓不错。”
他慢条斯理地向前倾身,淡薄的唇微微上扬:“人筋做的。”
“只是极易损坏,倘若摔坏了――”他勾唇打量她,又离她近了几分,“便用你的还回来。”
卫君樾的语调轻描淡写,可砸在乔茉耳畔宛若惊雷。
阵阵寒意从脚底板凉穿头心,她甚至忘了呼吸。
人筋。
用她的还。
混沌的思绪中她努力找出这两个词拼凑出重点,可越往下想便越觉得窒息难捱。
视线又开始模糊,她身子重心不稳地往下软去。
感受到掌心的脱力,卫君樾指节收拢,女子娇弱无力的身躯由那只纤细的右臂被他吊起。
他眉心一蹙,还没说完的揶揄咽入喉中,只见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
张太医再次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揪出来时,强忍着骂娘的冲动维持恭敬入了摄政王府。
熟悉的场景再现,当卫君樾凌冽的气压倾扫而来时,张太医心中仅剩的不满又全然被战战兢兢代替。
“微臣......参见殿下。”
“她又怎么了?”
卫君樾黑着脸站在塌边,横过来的目光引得张太医上前的步伐差点倒下去。
他毕恭毕敬地半跪到塌边,只看了乔茉一眼心中的哀叹顿起。
他就知道,这小女娃被殿下救回来一定是没有好事的。
医者仁心让张太医不忍,可求生本能又让他老老实实。
“回殿下,这位姑娘身子虚弱,殿下应当节......”
“闭嘴。”男人骤起的冷声让张太医一抖。
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怒了这位煞神,遂捡着好听的话又惶恐道:“......乔姑娘病还未痊愈,又......受惊过度,这才再次晕倒......”
张太医不断用袖口擦着汗,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面色阴沉的卫君樾,头埋得更低了。
“殿下若......若想要姑娘身子大好,最近一段时日该静养才是......”
“呵。”卫君樾冷笑,“三日,倘若治不好――”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张太医已然冷汗淋漓。
果然,殿下还是那个殿下。
......
深秋的禹京城落满了棕红的枫叶,天边乌云翻滚,眼看着是又要下大雨。
城北。
戚允珩麻木地看着街边诸人趁大雨来前赶忙往回跑,往常俊朗的脸上出现了点点颓然的胡茬。
自那天将乔宇打成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后,他便被宁安侯以私撤了职,如今的他只不过是北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小吏目。
经年的爬升毁于一旦,可他却好似完全没有任何惋惜。
戚允珩提着酒壶,空洞地游走在街头,与忙碌的世人格格不入。
他忽而想到与乔茉的最后一面也是在这样的雨天。
她的娇怯与期冀如同一幅幅画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那天,她甚至还问过自己。
她明明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他还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不会是她。
为什么不会是她?
她生得那样美,乖巧又惹人怜爱。
「不过是个庶女。」
戚允珩想到那日乔天朗对乔茉的嗤之以鼻,心脏一抽一抽地开始发疼。
“就是他!他在那!”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思绪混沌的戚允珩没来得及反应,忽觉背后剧痛。
嘭――
又是一棍子落上脊背,他后背的旧伤顷刻间裂开,鲜血将后背的黑衣晕成深色。
“啧啧啧,没想到当初的北城兵马司副指挥竟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兄弟们,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啊哈哈哈哈――”
为首人脸上刀疤从额头直到下颚,正是那日调戏乔茉的地痞流氓。
他笑得狰狞,引起身后一群人愈发猖狂。
他们将戚允珩逼进巷子最深处,团团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