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对秦元君信心满满,在旁笑眯眯地劝道:“姑娘不必担心,以表少爷的实力,定能拿下个头名回来。难道姑娘忘了,表少爷在监学中,一直拿的是优,就连巨阙也曾说过,从未有人超过表少爷。就连咱家比他大两年的大少爷,偶尔也会考一次两次的中呢。”
纯钧心中想道,若秦元君得中举人,且在京师拿到头名,其身份方能水涨船高。即便一时半会配不上郡主之尊的温良辰,却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
只要秦元君有机会娶得温良辰,那她是否也有机会……
想到他矫健的身姿,纯钧便忍不住脸颊发烫。
“你说的对,倒是我庸人自扰了。”温良辰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
时势造英雄,即便如今京都暗流涌动,乱象丛生,但是,她应该相信秦元君,相信他有办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派人前去桂榜外盯着,一有消息便前来西山围场告知于我,不得有任何耽搁。”
本次贵女们聚会秋游之处,设在西山围场附近的山坡,自大齐国以来,此处便已是最大的围场,历经百年变迁,国破家亡,战后重塑,京都已改头换面多次,但是,此地依然屹立如昨日。
或许,唯有不牵扯入人心和*的东西,才能够保存最久最远。
温良辰落下马车,远远眺望,甚至还能望见前朝西山大营遗址。因西山大营植被覆盖较少,在西山围场万木葱茏的对比下,那一头荒凉却不失恢弘大气的平台,倒显得格外明显。当然,若是再往西边去,便是贵族们的属地,其中,公主府的御赐庄子便在其中。
想到自己曾在围场外围救下秦元君,温良辰心中便是一动。
温良冬此时也下了马车,站在温良辰旁边,望向远方被拦腰斩断的半山,不禁感慨道:“可惜太.祖皇帝将西山大营封存,否则,我还真想进去瞧瞧呢。”
曾经的西山大营,创造过两代女子都军的辉煌。首当其冲的,便是齐国开国女将罗红夜,以一己之力打得羯部人不敢犯关,后羯部重新崛起,一统西北;罗红夜后人罗家姐妹罗慕英、罗慕玉,与一干将帅救齐国于危亡。
如此之多的勇敢女子,虽在历史洪流中上昙花一现,宛若流星划过,却璀璨如明珠。
后来,西北局面又发生变化,五大族自西方迁入,将羯人逼入关内,大量羯人与中原人联姻,西北血液混淆,齐国后期*丛生,终于在揭竿起义中覆灭,不过有趣的是,最后胜利的却是羯人王室与罗家的共同血脉――秦氏。
曾经保卫齐国的百年将族,最后却以这一种方式,在硝烟中浴火新生,抵抗西北五族蛮人,重建中原王朝基业。
“有道是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即便太.祖皇帝的先人罗红夜,再如何百战百胜,所领的骁勇之师,却终究埋于黄土之下。”温良辰心中感慨万千,目光沉静,象征羯人血脉深色绿眸隐隐发泛光,带着几分跃跃兴奋之色。
温良冬笑了笑,眨眨眼道:“我没见过陛下的其他子女,只认识你罢了。你身上总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怎么说呢……看起来,便不像是安于宅内的主母,你理该属于更广阔之处。可惜你是如今为女子之身,若你身为男子,兴许能重振温家,大放异彩。”
“女子同样能出人头地,只是道路相较男子来说,愈加艰难罢了。”温良辰轻轻挑眉,心中有些讶异,她尚且不知自己未来道路如何,但她坚信,总有机会在前方等待着她。
秦氏有一半来源于游牧民族,这也是为何她身体资质佳的原因,曾经大越的太.祖皇帝,弓马骑射样样皆通,亲自骑马上阵杀敌,也属常事。
“别问我为何知道,我从小便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温良冬微微侧身,手臂高高抬起,指向远方营地平台上,正中央处的一杆饱经风霜的大旗。
这杆代表主将的大旗,应该是后来太.祖皇帝为纪念祖上,寻人仿制而成,但是,在那悠悠青色天穹下,那杆旗笔挺如松,虽孤独萧索,却百折不挠,仿佛有一股与生俱来,与天地抗争的毅力。
温良冬侧着头,朝温良辰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和她们,才是一样的。”
她用的是“她们”,而不是“他们”。
温良辰紧紧抿唇,看着那萧索之景,似乎从它们身上能看见当年的波澜壮阔,英雄豪情,她垂首默然不语,觉得在历史命盘这庞然大物面前,无论任何人,都是渺小至极。
但是,任命运之线如何操控于她,她依旧不会放手。
秦元君,他也不会放弃。
“两位妹妹竟然比我们早到,身子可有乏了,且进去休息罢。”季云姝领着几位姑娘,一路笑谈着从不远处过来。
温良辰才站立一会儿,不觉得如何劳累,温良冬却是有些不舒坦,嚷嚷道:“季姐姐,难不成休息之处在围场外头的茶舍?那里距离太远,我们可不想去,倒时候怕错过好戏。”
经历过两个月的缓冲,温良冬似乎比从前好不少,平时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但是,至于见到卫定放之后,她的情绪是否会发生变化,那便是未可知之数了。
“你怕错过什么?今后有的是机会,还怕少了玩儿不成。”季云姝捏起绣帕,笑容满面地道。
温良辰微微眯眼,撅嘴调笑起来:“季姐姐说的对,今后咱们两家是亲家,来往间的确有不少机会。”
季云姝不久后便要与秦宸佑成亲,和亲王府与温府有温驸马相连,季云姝与她们自然是亲戚。
“……你个狭促鬼,我不与你说了!”季云姝面露愠色,轻轻跺跺脚,害羞似的逃开了。
各家姑娘们陆陆续续到了,但是,大多数为文官家中的姑娘。姑娘们聚在一团叽叽喳喳,现场虽瞧着混乱,却依然有一定的规律和站位。其中,以太后、皇后娘家曹家和世代书香的季家两家为首,各家姑娘们围着两府的贵女站,温府近年已有崛起之势,不因参与姑娘来得少便输了阵,光温良辰往那盈盈一站,便无人胆敢轻视,身边稀稀拉拉,还是聚上了不少的人。
文官家族和武官家族姑娘们来往不密,这次居然也有四家出席作为代表。卫武昌侯家没有嫡女,因此,代表前来的是卫家的表小姐,其余几家武官家族,皆为朝廷中流重臣。
温良冬拉着温良辰的手,小心翼翼地嘟哝道:“早知道将二姐姐一道叫过来,咱们二人势单力薄啊。”
文官家什么不多,就是姑娘家多,尤其是那敦郡王府上,姑娘居然有七位,曹家也不输于敦郡王府,加上大姑娘曹其妙,到场一共有五位之多。
随着秋游的队伍逐渐壮大,围场内莺莺燕燕,一片热闹。
“今日没几家王府和侯府到来,除去和亲王府之外,唯一一家长兴侯,最近因季闻达所施为的吏治整顿,落马不少与其相关的官员,二姐姐必定没甚兴趣。”温良辰勾起嘴角笑道。
敦郡王府的嫡长子秦峰,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浪荡子,那一次赏花会上,他在曹其妙画上写下一首艳诗,如今臭名昭著,声名狼藉,温良夏再不济,也不会去招惹他这号人。
“好罢。”温良冬失望地撇了撇嘴,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不过,片刻后她便打起了精神,一名姑娘朝着人群稀疏另外一边,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家快看,公子哥们骑马过来啦!”
青草遍地的山坡之上,传来一阵达达的马蹄之声,还夹杂着儿郎们欢快的呼喝之声,就连温良辰所站之处,都能感觉到马儿奔腾所带来的震动。不过片刻,草地上便出现他们的身影,只见诸人身穿锦衣华裳,骑高头骏马而来,因为来者众多,甚至还能瞧见他们在阳光下腰带宝石和剑鞘刺眼的反光。
因为这次秋游还有各家姑娘们,男子们为展示自身精湛的马术,特地放快马速,往此处飞奔而来,还有人故意炫耀马技,弄得是花样翻飞,不过,诸人都抱着最先到达的目的――去争抢那最快的头名。
不过,即便后面部队如何来势汹汹,最首位的依然只有一人。
那人一身玄色紧衣,骑着标准的黑色骏马,在碧天白云下,驰骋奔腾,雄姿英发,快如一道闪电。
几乎是只有片刻,众姑娘家便瞧见他的身形。
温良辰心中一咯噔,急忙转头去瞥温良冬的神色。
温良冬似乎也认出了卫定放,几乎只有三瞬,她便呼吸紧蹙,面红如霞。
将温良辰急得满头大汗,心道,万一卫定放不开窍,一意孤行想要退婚,这该如何是好啊?
“那位可是卫家卫大公子?”旁边有一名姑娘道。
另一名贵女捂着帕子笑了起来,柔柔弱弱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娇羞之意:“是啊,听说卫将军将他送去西北三年,不久前才回到京都。我本以为西北荒芜凋敝,破败不堪,不如京都人杰地灵,没想到卫大公子却生得如此俊朗不凡。”
温良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什么荒芜破败,意思不就是西北鸟不拉屎?
温良冬鼻尖全是汗,她将帕子捏得更紧了,温良辰往右迈了一步,虚托起她的手肘,以免她待会给看晕过去。
听见姑娘家们激动的呼声,向来人来疯卫定放愈发兴奋,他一会飞身站在马上,一会儿又侧翻一个花样儿,将自己藏在马腹下,期间惊险连连,看得贵女们一惊一乍,不自觉地跟着的马术动作尖叫呐喊,直到后面的公子们追上来,卫定放这才翻身正坐上去,朝人群处看了一眼,再往终点处疾奔而去。
温良辰脑袋一痛,方才卫定放那不死心的眼神,明明是递给她的,谁知旁边的温良冬却误会了,愈发不能自拔,连眼神都开始迷离起来。
“四姐姐,我看你站得有些不稳,不如去附近休息片刻。”温良辰转了转眼珠子,小声提议道。
温良冬明显心不在焉,她飘飘然地应了一句,精神恍惚地任由温良辰拉走。
“哎。”温良辰皱着眉头,悄声叹了口气。
温良辰朝纯钧使了个眼色,纯钧立即向不远处的丫鬟打了个手势,那位丫鬟点点头,旋即飞快地钻进人群中,再也瞧不见任何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成绩差的再离!谱!我!也!要!写!完!这!本!书!
坚决不砍大纲!!!!!!!
话说罗红夜是齐国的开国女将,下本书就写她。。。
罗家两姐妹花是齐国后期名将,我的《男2请留步!》一书中的主角。。
正好拿过来引用一下~~~
☆、第69章 意外祸
在许久之前,温良辰便与卫定放约好,让他在秋游之日私下与温良冬见面,无论事情是否会发生变故,但是,温良辰总算将这茬给送了出去。
即便她想帮助温良冬,但是,温良辰依然忐忑,不知卫定放打算如何澄明?
令人放心的是,她已与卫定放约法三章,最为重要的是,不得抖出她与他之间的误会,更不能将她贸然拉下水,伤害姐妹之间的感情。
温良冬跟在温良辰的身后,进入附近的一片树林休憩。西山围场有山有水,景色繁杂不一,一般说来,姑娘们骑马或步行赏景,大多会选择南面热门的景致,而温良辰所选择的这片树林,乃是最为清雅安静之地,平素无人问津。
温良辰嗑了几颗瓜子儿,觉得时间不多,便道:“四姐姐,我想去草地中骑马,不如你此处休息,如何?”
听见“骑马”二字,温良冬眼睛一亮。
温良冬撑住双手,顺势站起身来,谁知她脚下一软,连带着身体都轻轻摇了两下。原来,是她方才太紧张,折腾得全身都没了力气。
温良辰狡黠一笑,早知她会如此。
“四姐姐等我片刻,稍后我便回来。”温良辰盈盈起身,朝她眨眨眼,“我让丫鬟们拿来点心干果,四姐姐先尝尝,待恢复些力气,咱们再一道出去顽”。
温良冬愣了下,自知自己的状态不佳,便颔首答应下来。
温良辰离去之后,丫鬟们已从马车返回,给温良冬送来热茶和点心。
丫鬟们端着托盘来来往往,将整张石桌子摆得满满的,其中,还有公主府特制的桂花蜜糕,都是温良冬平日爱吃的。
纯钧跟在温良辰身后退了出来,直到瞧不见树林中温良冬的身影,她才出声道:“姑娘,咱们当真不过去么?万一那卫公子胡说八道,将咱们给供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温良辰脚步一顿,微微讶异道:“你近日倒长进不少,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纯钧垂头抿抿嘴,小声道:“奴婢不如鱼肠姐姐聪明,姑娘不嫌弃,已经是奴婢的福分了。”
“你放心,卫公子此人行事虽鲁莽,但却是条守信的汉子,不会轻易撕毁承诺。”温良辰看向树林从中,神色间依然有几分担忧。
她不担心卫定放会如何,她担心的是……温良冬。
正当温良辰思索之际,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卫定放前来,谁知一转过身,便瞧见翩然而至的秦元君。
他在国子监读书,时常着书生儒衫,今日换成贵族公子哥所穿的常服,一身圆领窄袖白衫,腰悬墨色云纹腰带,虽然简单大方,却自成一派难以言状的贵气,倒让人眼前一亮。
温良辰视线下移,只见自己绣的那个鹅黄色香囊,悬挂在他腰间的玉佩之旁。因为香囊的缘故,她这才注意到那枚青玉佩……
温良辰微微蹙眉,这玉佩似乎在何处见过,只是记不大清了。
秦元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和地笑道:“良辰,你想甚么如此出神?”
“你为何会过来此处?今日可是放榜之日。”温良辰眨眨眼,惊讶地说道。秦元君出现在西山围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秦元君往后退上一步,直视她的眼睛,道:“难不成守在桂榜旁,便能上榜了不成?我知道了,那孙山定是出去玩耍,这才不巧地落榜。”
温良辰噗嗤一笑。
即便他说得再如何轻松,表情再如何自然,温良辰却也瞧见他眼底偶然闪过的忧色。
“你……我相信你能中。”温良辰撇撇嘴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元君站直身子,从容地笑道:“那是自然。此次经义题被我押中,考前三日之时,我恰好曾与夫子讨论梳理此题。第二场中,诏、判、表、诰,我皆如流作答。并且,我手中有今年秋闱者考试者的名单,在一个月前,我便已掌握他们的才学水准,我相信,若未出现变故,我定能获得头名。”
变故?
温良辰心中暗道,秦元君准备得万无一失,怎会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