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一起睡~”然后就听到稚嫩的、软糯的声音在身体下方响起,“不要、自己睡。”
她瞪大了眼睛,视线慢慢转到脚边――
一只银白色的,差不多只到她膝盖高的袖珍小奶龙正趴在她脚边,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祈求地望着她。
麦冬:=口=
她错了,咕噜真的是金箍棒。
半个小时后,麦冬抱着又变回小小一只的咕噜,不顾它的抗议,提着尾巴、抓着爪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它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和第一次变身之前几乎完全一样,只是鳞片颜色变了,加上稍微长高了一点,从不到她的膝盖高,到勉强超过她的膝盖。
如果没有几次乱七八糟的变身,现在的体型倒比较像是它正常生长后的样子。
检查完毕,咕噜“嗖”一下窜到一边,尾巴向前翘起紧紧贴在肚子上,用两只前爪紧紧抱着,好像生怕她再来提它的尾巴。
麦冬看到它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噗”一下笑了,再三保证不会再提它尾巴,才哄得它放松身体,没过一会儿就又自动扑到她怀里。
“咕噜,你还能变回去么?”
咕噜歪歪头,眼珠子乱转,半晌,忽然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变大了就要自己睡,还不能随便扑,随便抱,傻子才会说能呢。
尾巴摇啊摇,某龙骄傲挺胸:它是一只聪明的龙!
相处这么长时间,麦冬又怎么会看不出它这点小心思,从它眼珠子乱转时就知道它没说实话。
“变不回去了啊……”她低下头,额发盖住了眼睛,声音低落地说着,“这么小的话,咕噜很多事都不能做了啊……不能打猎,不能干活,而且……我也没法再坐在咕噜肩头了呢……”
正摇地欢快的小尾巴突然停滞,视线飞快地扫了一下,就看到少女低着头,非常“失落”的样子。
顿时如百爪挠心。
不能打猎,不能干活,这么没用会被嫌弃吧……
而且,不能载着少女到处玩,也不能抱着她翻山越岭下地种田,所有的路途,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跟在她身后。
但没了它,还有恐鸟可以充当坐骑。
难道要让冬冬坐在那三只丑鸟的背上么?!
简直不能忍!
被少女抱在怀中的银白幼龙身上光芒一闪,几乎是同时,山洞中突然传出少女的惨叫。
“笨蛋!你又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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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后脑勺两次亲吻山洞地面,麦冬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有轻微脑震荡了。
为了她的脑袋着想,逗龙什么的还是适可而止吧。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时,一人一龙开诚布公地讨论了变身一事。
咕噜尾巴沮丧地垂到地面上,不甘不愿地承认:它是可以自由变身的。
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只要体型还在最小――即刚刚超过麦冬膝盖――到最大――即四米多高――之间的范围内,它都可以很轻松地在几秒之内完成变身。
这一点让让麦冬很震惊,但同时也很庆幸。
既然能这么轻松的变身,那就说明,她之前关于相克属性可能会导致身体不好的推测就是错误的。咕噜的身体很健康,完全不必杞人忧天。
也对,有哪个种族会天生就有这么巨大的缺陷呢?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下,有这样巨大缺陷的种族根本无法延续。既然咕噜拥有这样的特征,而且它的同族也拥有这种特征,那就说明这是正常的,是符合它们的生理的――虽然不符合她的认知。
松了一口气,她饶有趣味地让咕噜再变一次给她看。
之前几次变身都没有看到,哪怕是刚才,她也没有看到变身的全过程。这样比魔术还神奇,完全就是真实的魔法一样的情景,说实话她很好奇。
“嗯……就变成黑色的,一米左右的身高吧。”
四米多高的巨龙蜷缩着身体,无奈地按照吩咐照做。
淡淡的光华闪动,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巨龙硕大的身躯忽然消失不见,原本的位置上站着一只……不到半米的银色小奶龙。
小奶龙撅嘴皱眉,跺跺脚,身上光华再度闪耀,又一个眨眼过去,小奶龙鳞片变为黑色,体型也长到了……两米高。
银白和纯黑的光芒数次闪耀,就在麦冬眼睛都快被闪瞎的时候,终于,符合她要求的“一米高黑色”小龙终于出现在了她眼前。
事实证明,咕噜的变身也不像它说的那样随便,起码它要折腾好几次才能变成自己心里想要的模样。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只要知道变身对它的身体无害,麦冬就一切放心了。
变身实验做完,天色也几乎全黑了下来。群山间树影幢幢,鸟兽匿迹,雨势仍旧不减,急而重,落在山石草木上,声势浩大的雨声几乎遮盖了所有天地间的声响。
麦冬望了望山洞外,看不到一丝鸟兽的踪迹。
恐鸟爸爸还没回来。
麦冬喂恐鸟妈妈和小恐鸟昨天晾好的枝叶,恐鸟妈妈只吃了一点点,还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却还是用喙挑出最嫩的枝叶,送到小恐鸟面前。
小恐鸟却几乎没有回应。
它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如果不是麦冬摸了它体温,肯定以为它已经死去。
但现在也离死不远了。
麦冬见过拉稀致死的家畜,它们临死之前的几个小时,几乎与小恐鸟是一样的。
她难过了一下,放了更多的枝叶在它面前,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天光,摸进厨房开始准备迟来的晚饭。
正在将晒成长条的肉干用铁铲切成小块,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麦冬赶紧拿着铁铲跑出了厨房。
进入视线的,赫然是消失了一天的恐鸟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说话越来越顺溜了发现了么?o( ̄幔)n
☆、第五十九章
三米多高的庞大身躯瞬间使山洞显得狭窄逼仄起来,但奇异地,它的身形并不显得如何魁梧伟岸,反而有丝伶仃可怜。
它的形容惨不忍睹。
原本丰满而厚重的羽翼被大雨浇湿,雨水顺着羽毛末端“滴滴答答”地落到山洞地面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小的一滩水。从腹部到脖颈,大片大片原本覆满羽毛的地方露出了皮肉,有些地方还有长长的裂开的伤痕,不知是不是在大雨中冲刷太久,伤口处已经发白,鲜血从裂缝中缓缓溢出,混着雨水,将地面染上一层红色,也给山洞带来一丝血腥气。
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抓挠,麦冬几乎可以想象它挣扎着、哀鸣着,任羽毛被一块一块生生扯掉的情景。
它的姿势也有点奇怪,身体向左侧倾斜,脖颈也歪向左边,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骄傲地、神气地扬起高高的头颅,像是被折断脖颈的天鹅,堕入尘埃,所有的光华和美丽都瞬间黯淡。
麦冬仔细看去,才发现它右脚的三根脚趾中,赫然有一根齐根断掉,也许是脚趾上没有什么血管,此刻断处已经不再流血,只露出白生生的骨节,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咕!”
依偎在小恐鸟身边的恐鸟妈妈站了起来,发出似欣喜又似悲伤的鸣声。
它走到恐鸟爸爸跟前,用脖颈轻蹭对方遍体鳞伤的身体,小心地避过伤处,只用温暖的身体轻轻抚慰着,口中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
小恐鸟似乎知道爸爸回来了,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弱弱地地叫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而后,又沉沉睡去。
恐鸟爸爸和伴侣脖颈交缠了一会儿,很快便一瘸一拐地来到小恐鸟的窝前。
小恐鸟太矮,它又太高,于是只能收拢脚爪,跪坐在小恐鸟面前。
它低下脖颈,喉中发出一阵呕吐一样的声音。
麦冬这才发现,在它脖颈中段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凸起,但因为羽毛东缺一块西少一堆,才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随着阵阵干呕声,凸起开始一点点向上移动。
最终,凸起移到最上端,它张开口,吐出一颗体表金黄的果实。
果实乒乓球大小,果皮是纯正的金黄色,皮薄而水润,仿佛轻轻用指甲一磕,就能划破那脆弱的表皮,吮吸到甘甜的果汁。
即便果皮上还沾着恐鸟爸爸喉中的分泌物,麦冬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强烈的食欲,她咽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上前抢夺果子自己吃了的冲动。
而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山洞都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味道和感觉。
仿佛初春萌发的第一朵新芽的气息,仿佛盛夏满塘芙蕖的清香,仿佛早秋满仓的谷物香气,又仿佛隆冬一片雪花落在肩头的微凉。
香气盈满整个山洞,也飘入小恐鸟的睡梦中。
它睁开了眼。
恐鸟爸爸衔着那颗金黄的果实,小心翼翼地推入小恐鸟的口中。原本要让麦冬强制掰开才能吃下一点东西的鸟嘴自己张开了。
但果实对于小恐鸟的喉管显得有些太大了。平日吃同样大小的果实时,它一向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用小小的喙一点点啄食。
但此时,它却完全没有要一点点啄食的意思。
它像刚刚破壳的雏鸟一样,将喙张开到最大,等待着亲鸟的喂食。
恐鸟爸爸小心地将果子一点点渡到那张大张的嘴中。
小恐鸟梗着脖子,艰难地、却无比执着地咽下那对它而言太大的果实。
随着金黄色果实进入它的喉管,除了它的吞咽声,山洞同时响起两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麦冬觉得自己很丢脸,居然觊觎恐鸟爸爸专门为小恐鸟带来的口粮,她拍了拍自己脑袋,侧身望去,就看到另一个垂涎者――正口水直流的咕噜。
它垂涎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甚,麦冬甚至感觉它两只眼睛都冒出绿幽幽的,饿狼一样的光芒。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搞清楚,当初以为它爱吃野果纯粹是误会,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再好吃的野果都入不了它的眼,平时喝肉汤也是只挑肉吃,对其他配料完全不屑一顾。
但那颗金黄色果实却引得它垂涎三尺。
可见果实的诱人程度。
再次咽了咽口水,麦冬又转过头,看小恐鸟努力吞咽,终于把果子完全咽入腹中。
山洞中的香气却仍旧久久不散。
看着小恐鸟将果实吃下,恐鸟爸爸似乎力气用尽,长长的脖颈无力地垂下来,眼睛也闭起来。
恐鸟妈妈走到伴侣和孩子身边卧下,三只鸟儿紧紧地围在一起。
很快,山洞中响起三道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