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歌在醉仙楼安排了包厢,为众人接风洗尘。
宴罢,褚流和孩子们被安排去了安全而隐蔽的地方。
临近国试,上都客栈紧俏,卫廉夫妇因为还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暂时借住在林府,孙三等人自然也是一样。
但回府的时候,天歌却没有和他们一起。
吩咐成伯送几人回林府之后,她则有意落了下来,与寒山说起白日里跟褚流说过的事。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让人仔细调查。不过那些以您的名义,起兵乱闹事的地方,咱们也不得不管,否则怕是会污了您的名声。”
有人浑水摸鱼,打着前朝帝姬的名声作恶,若是不管,真有一天帝姬出现,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只怕也要被人嫌狗厌了。
“既如此,咱们便让这些假李鬼,瞧瞧真李逵的能耐。”天歌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目光落在屋中的炭火上,“机会递送到眼前,我们若是再继续默然无声做好事,怕是要给别人枉做嫁衣了。”
寒山闻言,心神激荡:“公子是说……”
天歌放下手中茶杯,白瓷碰在桌面,发出脆响。
“让各州府的兄弟们,以帝姬的名义斩杀那些伪军头领,并着劫了那些发国难财的商户,用他们的银钱粮食,帮百姓们渡过难关。”
唯有以帝姬名义,斩杀那些伪军,才能推开这被甩在身上的锅。
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再有叛军以帝姬名义出现的时候,让百姓们多几分怀疑和审视,不会盲目将一切怪罪到帝姬头上。
揽金阁在各州府都有人手,他们甚至不用直接露面,只需要暗中行事,便能将帝姬锄强扶弱守护百姓的名声打响。
天歌眯了眯眼,勾唇,“这样算来,我倒是还得感谢那些伪军,若不是他们在前修桥铺路,咱们还没有这样好的出场机会。”
蛰伏这许久,也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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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醉仙楼出来之后,天歌没有直接回林府,而是趁人不注意,拐进了一个小巷。
若有熟悉上都的人,一定能看出,她此行,正是去往安平侯府的所在。
当然,也是罗刹司那位司正大人的府邸。
西苑。
夜色沉沉,寒风穿过清冷的街道割在脸上,天歌将头顶的兜帽紧了紧,与此同时,一道利箭从她袖中飞出,直直钉入西苑的门板之上。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大门从内打开,四人从中跃出。
“什么人!”
“追!”
一人拔下那裹着信件的箭头,剩下几人则齐齐向着消失在街角的人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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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西苑书房。
胡承修看着面前的两页纸,眸色沉沉。
左边那一张,是上都落雪那夜他收到的信,上面提醒他今年的雪不同往年,许是会有大灾。
也正因此,他考量过后,才会连夜进宫企图示警皇帝,结果到了皇城才发现,太尉宋辰时已经早他一步进宫面圣。
他不在意谁先说谁后说,有人提醒皇帝,那便是好的。
但他却一直在想,那个胆敢给自家大门上射箭,给他传消息示警的人是谁。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暗中查找,但却一直没有找到。
直觉告诉他,那人必定不会只出现一次,于是自那之后,他便在府外增派了人手,防的就是那人再次出现。
右手边的那封信,是同样的字迹,那人以同样的方式提醒他,如今各州百姓正因官府的不作为和商户的黑心,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可他安排的那些人,追了半个时辰,却还是将人跟丢了……
“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看着跪在书案前请罪的几人,胡承修抬了抬手,“起来吧。”
言下之意,不用受罚。
几人连忙起身,却听他又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夜色深,瞧不见那人样貌,但身形却比寻常男子要矮瘦些,步子很快,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最后是在福生街附近将人跟丢的。”
“福生街……”
胡承修的手指在书案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扣,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完整的上都坊市图,连着福生街附近的几条街道和店铺,逐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彻查福生街附近三条街!不得有半分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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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原本静下来的上都,再次起了喧嚣。
天歌刚换好衣服,便听外头传来声响,一推门,正瞧见寒山站在屋外抬手准备敲门。
“外头出了什么事?”她问。
“回公子,是罗刹司那边,说是有个小贼逃脱了,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如今已经到隔街了。先前公子去过那边,所以我来问问,看看可需要安排什么。”
虽然天歌没说,但寒山已经猜出,那些人要寻的,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家公子。
沉吟片刻,天歌道,“不用,由着他们查就是。”
换下的衣袍她已经处理,那些人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更何况,她回来的时候,专程绕了路,清理了足迹,这里距福生街那边还有些距离,胡承修就算要查,也不可能将整个上都翻个底儿朝天,撑死也就是福生街附近那几处罢了。
这一夜,临近几条街颇为不安,但天歌却睡得香甜。
果然,罗刹司的搜查只在福生街外三条街道,而醉仙楼所在的地方,已经到了第四条街,正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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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后,天歌在大堂用了早饭,然后步行去往养心堂让林神医检验功课。
这半年来,跟在林神医身边,她的医术突飞猛进,有时陈大夫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帮着看诊。
今日便是如此。
大堂里,坐着许多候诊的人,人多,自然少不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说。
“也不知昨儿个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罗刹挨家挨户的搜查,半夜里我一开门,差点没吓个半死,后半夜都没敢闭眼,早上起来人都晕晕沉沉的……”
“说是抓捕什么小贼,可若是小贼,京兆尹为何不出动?能让这些杀神亲自抓捕的,少说也是个大贼了!”
“你说这些日子事情怎么这么多,先是西南的兵乱,再是雪灾,又是学子们赶考途中被害,就连易相那样的三朝元老也出了事,紧跟着又是连夜彻查喧闹……短短三四个月,出了多少事了……”
“嘘,这话可不敢多说!天子脚下,多说多错,指不定哪里就有一双耳朵呢!”
话音刚落,便听伙计冬青的声音响起:“下一位!”
很快有人站起来:“来了来了!”
天歌抬手搭脉,很快便给出诊断:“受了惊,再加上睡眠不足,有些体虚上火,一贴安神汤和清火散,分三次煎服即可。若是不愿喝药,心态放平,少操心多喝水多休息,两三日自然也就好了。”
今日来的人里,有许多都是昨日福生街附近的人。
换做在别的医馆,百姓们肯定不至于为了这些小小的头疼脑热问诊,但养心堂的诊费向来白菜价,少吃一个包子就能求个心安,所以来人特别多。
一连诊了十几个类似的情况,天歌终于抽出时间喝口茶水润润喉。
谁曾想刚放下瓷杯,便见面前坐下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呛得她一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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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