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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女修在修罗场苟命 第70节

  江沉阁沉着脸,走进大殿,穿过长长的廊道,便到了专门用来会客的殿宇。

  这才一小会,抱着巨剑的胳膊已经有了酸麻似蚂蚁咬噬的感觉。

  殿内,沧海十三州前十的宗门汇聚于此,左侧从高到低分别是点苍派、佛宗、无极宗、碧落宗、无情宗,右侧从高到低则是药宗、苍羽宗、云水宗、青云宗。

  每把芭蕉黄花梨圈椅上都端正坐着宗门内德高望重的道君,有的是宗主、有的是上卿、有的是长老,旁边也伺立着一两名得心如意的弟子。

  主位空悬,赫连东狐还未到来,众人耐着性子等待,身为沧云十三州的帝君派头自然是非比寻常。

  众人候着,有人撑着下颌沉思,有人指尖叩着扶手,有人暗中左右打量,亦有人什么都不做,各怀心思。

  无极宗的宗主着金棕撮缬锦袍,一条宝蓝角带系在腰间,他已将近四千岁,但仍品貌非凡、身躯挺直,抿了一口苦茶道:“茶都凉了,怎还不见人影。”

  其余的人皆未应答,只佛宗身披朱红袈裟的苦禅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沧云十三州的现任帝君脾气古怪,阴郁沉抑,他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也就罢了,如今也不知道碰到哪个弦,竟让他起了进入秘境的心思。

  厚重的殿门打开,众人齐齐望去,难道是久等未至的帝君终于驾临了么?

  江沉阁身穿普通的蓝白衣裙,样式简单,毫无点缀素净至极,三千青丝挽成凌寰髻,行走间如天上漂浮的白云一样轻盈了无痕,她戴着白色面纱,露出在外的眉眼平静,不娇不躁,自有一股气韵,让人觉得此女并不简单,若说让人觉得不和谐的便是她脖颈上的铁锁,长长的铁链坠在地上,拖在身后。

  第二眼才看见她手中那把非同凡品的巨剑,巨剑无锋,大巧不工,她抱剑走过,便带来一股极为霸道的气息,引得在场不少人的佩剑都低吟颤抖。

  那才是真正的帝王之剑,令天下群剑见之皆俯首。

  站在无情宗宗主身旁的楚孤霜按紧腰间的蟠龙剑,剑随主心,他的心修炼得还不够坚硬。

  当江沉阁走进来时,仅凭眉眼,他就知道定然是她。天底下还有谁会有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状如狐狸,狡黠多情。

  站在药宗白宗主的身边,白曛按捺不住激动,大睁着眼眸看她一步步走来。

  坐于右侧第三的圈椅上是已经成为云水宗代宗主的古雪,素琴死后,代理宗主的重担便落在身为大弟子的她的肩上,与之前相比,她依旧着雪白锦缎的法衣,只不过绣满了纹云纹团花锦暗纹,黑暗中无光自亮,发髻也不再低挽成花,束在高高的发冠里,目光中的悲悯被藏了起来,俨然一副宝相庄严的女菩萨。

  她看向抱剑女奴的目光微微闪烁,随后暗淡一如平常。

  左下首入座的乃是正道之首点苍派的宗主晏怀竹,他变化较众人都大些,眉心不再佩戴冰种琉璃抹额,而以白绸覆眼。

  他微偏脑袋,聆听来者的脚步声。

  步长约一尺,脚跟先落地,脚步也很轻,像猫儿一样,只不过多了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

  轻叩扶手的指节停顿,一个激动的答案呼之欲出……

  “阿阁!”白曛率先沉不住气,在她擦肩而过时,拽住她的手腕。

  “曛儿!”白宗主和无极宗主一同喝道。

  白曛急切激动到“你怎么在这儿?你可知我寻你寻了多久,点苍派有你的消息我便赶去,可刚到你就消失不见,为什么不愿等我,等我醒来……”

  “白曛!”白宗主拉开白曛,可白曛死死不放。

  众人议论纷纷。

  “她到底是谁?竟和药宗宗主之侄,无极宗宗主之子白曛扯上关系。”

  “我见她有些眼熟。”

  “为什么帝君迟迟不现身,派个剑侍来糊弄我们……”

  “阿弥陀佛。”

  无极宗宗主白洪拉不下老脸,站起身下了最后通牒,“曛儿放手!”

  白曛梗着脖子,涨红着脸,“我不放!我好不容易找到她,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坐在对面强行按捺激动声色的晏怀竹心道,好大的脸!

  负手而立的银袍道君垂眉在心中评议,妄念。

  眼见局面越来越混乱,如越烧越沸的水,渐渐压制不住场面。

  白曛握住她的手,近乎恳求道,“阿阁与我回青州府,若你不想去青州府看蝶谷,我们还可以去海州府看鲛人古树,去红枫林赏落叶奇景,只要你愿意,去哪儿都行。”

  看着自家儿子(侄儿)卑躬屈膝的模样,白宗主(白父)恨不得拎他回去,狠狠抽他一顿。

  奴颜卑恭就算了,对方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剑奴啊!

  “姑娘,侄儿无礼,还请你不要计较,放过我家曛儿,你们地位并不相符。”白宗主半是威胁半是警告,言下之意他已经知晓江沉阁是瑶山妖物的事,他的侄儿是药宗与无极宗将来的继承人,而她只是一个妖物,就算洗脱了妖物的名头,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剑奴,断然配不上白曛。

  她瞟来一眼,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块野花,“白宗主莫不是人老眼花?明明是白道君抓着我不放。”

  “姑娘,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无极宗主站出来面色不善。

  呵……抱着巨剑真是手酸,现下心情更是不爽。

  “白曛,你看见了吗,放开我。”够了,一个攻略人物攻略完就失去价值,她也不必心软。

  看见了他都看见了,宗主威胁她,父尊为难她,他都看在眼里,但要他放手也绝无可能。

  “我不……”

  “你们要对孤的剑奴做什么?”赫连东狐的声音骤然在殿门前响起,殿内似乎刮进死寂腐朽的冷风,让人为之颤栗胆寒。

  权杖一下又一下点在玉砖上,没有人会怀疑这个有着铁血手腕的帝君,他能打破赫连皇室早夭的诅咒,又不轻易入世,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牌如何,神秘、未知才是最让人可怕。

  “帝君。”作为修真之人,他们对外宣称超脱红尘,同时又不得不身处红尘,并未像平民百姓、臣子官人见到君主行磕头大礼,而是站起身垂首表示敬意。

  赫连东狐走在台阶上,冰冷的琥珀眼扫过白曛抓住江沉阁的手,白曛立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从脊背升起,他带来的冷和楚孤霜不同,他的冷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冷。

  “放手。”赫连东狐拧眉,他早在暗室里看见时就很不爽,若非白曛这个变故,他还不会那么快现身。

  白曛不由自主加重力道。

  “哼……”江沉阁闷哼,惊醒了差点失控的白曛,他手腕一松,与此同时,赫连东狐拉住她的另一侧手臂靠向自己。

  抗拒他突然的靠近,江沉阁挣脱了一下,谁知他下手更狠,江沉阁差点痛呼出声。

  阴冷的气息吐在耳边,“别动,乖一些,别惹事。”

  赫连东狐端肃坐上主位,江沉阁抱剑跪坐于他下首,身后是沧云十三州的浮雕堪舆图。

  失了江沉阁,白曛忿忿回到白宗主身侧。

  白宗主吹胡子瞪眼,用眼神警告他,回去再收拾你!

  无极宗主也坐回位置,脸色稍霁。

  接下来,沧云十三州的首脑都汇集在一块儿谈论着流殇秘境的事务,江沉阁无心聆听,木然地跪坐着,只觉得胳膊很酸,第二天怕是要抬不起来了。

  她无所事事,可场下还是有不少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赫连东狐道:“监天司推测,秘境将在半月内降临。”

  众人一听,顿时放下了心,此次商谈,赫连皇室会出五个洞虚期的大能相助开启秘境,以此来获得十五个秘境资格,他们一致同意。

  将散时,青云宗的长老提议道:“秘境开启在即,京州府涌入大量的各界修士,客栈爆满,客房数量紧张,我等弟子都三五人挤在一个客房,未能得到充足休息,就算进入秘境也战力不佳,可否请帝君将新建的琉璃宫赐予我等弟子居住。”

  琉璃宫并非一座宫殿,而有一处正殿,三处中殿,五座侧殿,楼阁□□,池园十数,可容千人,俨然是一座宫中宫。

  想住琉璃宫,好大的胆子。

  “帝君大兴土木、耗费财力不计其数,修筑琉璃宫想必也是为了今日秘境盛举。”

  赫连东狐冷哼,“谁说琉璃宫是为你们修筑的?琉璃宫,你们也配住?”

  除了无情宗以外的众人一时面色难堪,气氛降至冰点。

  青云宗的长老忍不住问道:“帝君是何意思?”

  他直言不讳,“琉璃宫,你们不配。”

  “你!”

  青云宗的长老气运丹田,就要释放出威压,可那威压还未接触到赫连东狐就被反弹,倒将自己逼得口吐鲜血,这一下他才清醒过来――

  为何赫连皇室在他之前人人短命,最长不过三十,犹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却还能掌控沧云十三州万年?因为他们天授君权,只要不飞升天界,无论是凡人还是渡劫期的修士都受制于赫连皇室,若对皇室中人不敬,必被反弹。

  换言之打伤他的人不是赫连东狐,而是自己。

  “青云宗施主莫要冲动。”慈眉善目的苦禅大师打圆场。

  青云宗长老即使再有所不满也只得和打碎的牙齿一样往肚里吞。

  “孤累了。”赫连东狐手肘往扶手上一支,侧首靠上,褐色的发如瀑垂落。

  众人告辞,人影散乱。

  “请苦禅大师留步。”高座上的赫连东狐出声道。

  苦禅大师猜想他是为了菩提子的事,止步不动。

  赫连东狐朝江沉阁乜了一眼,她看懂了,那是让她退下的意思。

  沉默中,和其余的人一起离开。

  抱着巨剑,缓步行走,江沉阁无疑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说她狐假虎威,说是剑奴,可姿容过人,说不定是赫连帝君以色侍人的□□玩物。

  白曛站在台阶下任白宗主劝说就是不走,楚孤霜也放慢脚步,对无情宗主耳语几句后停在庭院之中,以白绸蒙眼的晏怀竹走得稍慢,落在后面。

  待江沉阁走出时,便见到台阶下一碧绿一银白一水蓝的三位道君呈三角之势站立,分外疏远冷清,待她出来时,齐齐看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章

  “阿阁!”

  “阿阁。”

  两道锵金鸣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即将散去的各宗主、长老、弟子都不由停驻, 一副了然的神态,恐怕不出一日,今日的桃色绯闻就要传遍整个京州府, 成为沧云日报上追逐的热点, 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姜尧作为帝君身边的近臣, 此次职责乃接引与送别各大宗门,眼瞧事态不妙, 赶紧分散注意道:“诸位道君随在下来吧,陛下不喜无关人等在琉璃宫驻留。”

  白宗主的脸拉得老长,无极宗主已经看不下去,怒气冲冲道:“我要收拾这个逆子……”

  青云宗的长老凑上前, 挟着无极宗主离去, 嘴里劝道:“令公子不是三岁稚子,年轻人的事没必要事事搀和, 再说了,惹恼了帝君也不好呐……”

  前半段话是借口,后半段话才是事实。他是被帝君的威压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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