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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45节

  “娘娘,奴婢又热了一碗,快趁热喝了。”云竹弯腰,要将那青瓷药碗递给她。

  却被顾祯给接了过去。

  “门轴该上些油了。”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在云竹迷茫的眼神中吩咐道,“你先下去。”

  顺着那打开的房门,雨夜苍凉的风钻入,巧妙地掠过屏风,吹拂进了帐中。

  赵懿懿忍不住拢了拢锦衾,一张小脸愈发的白,往日里不涂而朱的唇瓣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云竹下去时,多添了几盏烛火,顺势掩好了房门。

  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自是打心眼里希望陛下同娘娘能好好的,无论是什么人家,女子同夫婿闹翻,那日子也不会好过。

  何况娘娘是皇后,帝后之间,从无和离一说,有也只是废后。

  她最初是想劝的,可每每触及娘娘那苍白的面色,瞧见她与陛下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吵闹,可瞧见她郁郁寡欢的面容时,又失了劝说的心思。

  云竹弄不明白,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娘娘,只要一提起陛下,便会下意识抿唇而笑,眼里有着无尽的光。可自从淮安侯府出事起,那光渐渐熄灭了。

  俩人间,只有无休无止的争吵。

  屋中霎时亮堂不少。

  竭力压下心头的慌乱,顾祯颤着手舀了一勺汤药,软下声音道:“乖些,别闹了好不好,把药喝了睡上一觉,明日就能好了。”

  赵懿懿不答话,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汤药看。

  那双清泠泠的杏眸,似蕴藏着许多未尽的言语。

  对视良久,顾祯终于败下阵来,由着她伸手将药碗夺了过去。

  方子与前两日的大体不差,只因她今日病情复发,便又多添了几样东西。汤药味泛着苦,赵懿懿闻着只觉厌烦,低头嗅了嗅,一把将碗沿与羹匙一道握住,在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顾祯怒急,一把夺过她手中药碗,却见她早已饮尽,青瓷碗底只剩少许残留。

  “你不要命了?”他凛声问,“这药有多烫,你自个摸不出来?”

  赵懿懿不答话,想要拿帕子擦擦唇角,伸手去枕边摩挲,却没摸到那帕子的踪迹。

  许是被云竹给收走了罢,她愣愣地想了想,便也懒得再去找寻那帕子。

  顾祯将药碗重重搁置在一旁案几上,拉过她的胳膊:“你就气成这样,本来就病了,还宁肯作践身子也要违逆朕?”

  赵懿懿面色木然,那张芙蓉面失了往日的鲜活灵动,颓然无力的靠在床头,怔怔然地盯着他瞧。

  “陛下知道吗。”她笑了笑,眼中忽而流露出几分光彩,“我以前,是喜欢陛下的,从见到陛下的第一面就喜欢了,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每次大大小小的宴饮上,眼神都在下意识追逐他的身影,还要赶在被他发觉以前避开。若是撞上了,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挪开视线,实则心里头却像是吃了一颗饴糖。

  很甜。

  甜到她心头雀跃。

  喜欢到什么也不顾,事事以他的意愿为先,为了他甘愿忍受森严宫规、刁难、盘诘,还有鄙薄。

  为了他,活得没有了半点自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她。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不喜欢到东宫属官皆知,唯有她自个不知晓。

  还傻乎乎的往上凑。

  生怕他嫌弃自己不够多。

  那时的他,一定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吧?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人嫌,使尽手段嫁他不说,还妄图得到宠爱。

  望着帐幔的眼眸有些干涩,赵懿懿缓缓眨了眨眼,侧首过了过去,似在看他,又似穿透他在看别的什么:“那时,陛下但凡同我说上一句话,也足够我高兴好久了。”

  顾祯眉心一跳,呼吸迟滞过片刻,如濒死的人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紧紧握着她的胳膊,眼底逐渐翻涌上一片血色:“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

  头突然又痛起来,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的疼,赵懿懿望着他笑:“现在呀?那应当,是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

  多可笑啊。

  从前满心满眼、每一个举措都对他诉说着喜欢的赵懿懿,今日对他说,不喜欢了。

  那抹血色愈加浓郁,顾祯面色阴沉如水,咬紧了牙,一字一字地缓声问她:“你的喜欢与否,就这么轻易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不久前醉酒时,还要逼问他喜不喜欢她的赵懿懿,怎么可以就这样望着他,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不喜欢了。

  “你烧得有些糊涂了。”顾祯伸手,颤巍巍的想要覆在她的双眼上,强迫自个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喝了药,那就睡上一觉罢,睡一觉便是明日了。”

  赵懿懿突然拍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的眼,两手用力攥紧被衾,指骨道道绷了起来:“妾身是在发烧,却还不至于,不明白自个的心意,不清楚心中所想。”

  “成亲快三年了,妾身也该清醒了。”

  从前那些,便当是一场梦罢。

  如今,梦终于要醒了。

  她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她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因怒火而骤然萌生的念头。

  盯着她看了许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然染上了哽塞:“时辰不早了,既已喝过药,你快些睡吧。”

  “朕瞧着,你今日也有些累了。”

  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荒唐。

  成亲三年,他何尝不知皇后喜欢他?何尝不知皇后对他有情意。

  只是不曾在意过罢了。

  本来皇后就不是他求来的,是姑母通过父皇,硬塞给他的人。何况他打从心底想着,反正她是他的皇后,难不成还会喜欢别人?这点儿小事,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可如今,喜欢了他这么久的皇后,却突然对他说,她不喜欢了。

  踏出殿门,夜风吹在身上,顾祯跟着冷静下来些许,血色眼眸逐渐恢复以往的温和淡然,却又逐渐握紧了拳,青筋在手背上根根迸出。

  看了眼仍候在偏殿的林南均,他淡声吩咐:“皇后已然服过药了,你且回太医署候着,留两个医女在这看着皇后。”

  却未曾立时离去,而是转头看向吴茂:“去万春殿告诉母后,朕不慎感染风寒,因他强留林南均在拾翠殿,由此耽搁了病情。”

  迎着簌簌冷风,顾祯阔步往外走去,他不信,他不信皇后真就如此……

  回首看了眼闪烁着微光的殿宇,掩在袖中的手逐渐收拢,刚才的那一切,却又叫他不得不信,皇后亲口对他说,不喜欢他了。

  他的皇后,他的结发妻子,亲口对他说,做他的皇后太累了,不想喜欢他了。

  这个结果,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不仅这个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他曾经还以为,哪怕皇后知晓自个根本不喜欢她,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不告诉她只是为了免去麻烦,不想折腾罢了。

  绝不是担心皇后难过。

  可真有这一日,他却觉得心口都被攥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难以呼吸。

  望着帝王离开的背影,宫侍先是一怔,随后急忙撑了伞小跑着跟上。

  吴茂将话原原本本的带到了万春殿,闻听是因为她想要替何寻菱出头,那一时的气愤之举,皇帝病情被耽搁了,哪怕同儿子不甚亲近,太后也是彻底慌了神。

  再如何,那也是她儿子。

  太后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此刻更是慌得六神无主,想要去瞧一眼皇帝,却又听吴茂说已然准备安寝了,便不敢贸然去往紫宸殿。

  心头燥乱间,在宫侍的提醒下,她连夜将何太妃召了过来问罪。

  “都是你干的好事!”何太妃甫一过来,太后便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了一顿。

  骂完又怒道:“说什么因着林南均被皇后叫走,寻菱的病情才没好,现在皇帝可是被你给耽误了!”

  何太妃被她骂得口不敢言,只连声认错,道是自个的不是。

  太后虽不是什么好脾性,却很少发这么大的火,阖宫上下都吓得不敢言语。见姨母被骂得眸中含泪,临川上前拉拉太后的衣袖:“阿娘,你消消气。”

  “你让哀家怎么消气?”太后沉声质问,然在面对幼女时,到底面色和缓了些。

  临川柔声说:“姨母也是不知情,若是知晓皇兄的病了,哪敢留林太医在拾翠殿呢。何况,皇兄不是昨日就召了林太医过去么?皇兄今早还上了朝,想来是没什么大碍的。”

  回想起今早是大朝会,皇帝既能够如常上朝,应当影响不太大,太后面色稍霁,然她脾气一旦上来,却不是那么快能消的,仍是朝何太妃瞪了眼:“皇帝若有什么,哀家唯你是问!你今儿回去,就替皇帝抄十遍经文祈福罢。”

  何太妃讷讷应是,被太后挥手赶了下去。

  “真是!”太后嘟囔了几句,又气恼道,“哀家那日,怎就一时气恼,叫林南均留在拾翠殿了呢?”

  临川也不敢这时候触霉头,只吩咐宫人拿热水,看着太后饮了几口,劝她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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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懒散的泼洒在殿前石阶上。

  阿墨往日都是被关在紫宸殿后院,因多了只拂林犬,在皇帝默许下,它得以同那只小犬在殿中撒欢。

  早朝后,顾祯又留了一批政事堂的宰执议事。

  他面色不大好看,眸底亦有些许血丝,众人都瞧出他昨晚没休息好,关切问了几句。

  “昨晚春雷声太过嘈杂,朕中途被惊醒,便没怎么睡好。”面对众臣关怀,顾祯无丝毫异色,面色淡然地回了一句。

  待议事毕,众人都退下后,他批阅过几封奏疏,起身出了殿宇,立在廊庑下望远处松柏。

  松柏高大茂密,亭亭若华盖。

  腿边传来几声犬吠,顾祯垂目看去,便是宫人拿过两只小碗,拿着拌好的吃食倒入碗中,要喂两只犬用饭。

  赵小白显然没有用饭的规矩,自个碗里的不肯用,时而去阿墨那儿尝上两口,时而咬着自个的尾巴玩。

  就是不肯用饭。

  皇帝在侧,宫人愈发的急切,然愈是急切,那拂林犬便愈发像是同人作对一样,转而去扑蝴蝶。

  顾祯冷眼看了片刻,朝那宫人伸手:“给朕。”

  宫人战战兢兢将吃食递到皇帝手中,悄无声息退到一旁,顾祯将那赵小白唤了过来,把已分配好的吃食放到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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