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墨看了看她的手臂问:“痛吗?”
肖芊芹摇摇头:“一点都不痛。”
想起刚刚护士小姐告诉她,她的血型是ab型的,肖芊芹还有点奇怪:“我一直很招蚊子咬,还以为自己是o型血呢,没想到居然是ab型的。”
“并不是o型血就找蚊子咬。”陈言墨顿了顿说:“我也是ab型的。”
肖芊芹冲他笑笑,“那很好啊,以后你要是缺血就来找我捐吧。”
说完又连忙呸呸呸几声,“收回收回,我这说的什么倒霉话啊,像诅咒你似的。”
陈言墨倒不介意,笑笑没说什么。
等止完血后,肖芊芹就把棉签扔掉了。
时间尚早,陈言墨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肖芊芹心想既然出来一次,就干脆把那件事也一起办了。
她眼睛骨碌一转,说:“我想去买个东西。”
“买什么?”
“厉风月底生日,去逛逛看买个什么礼物送给他好。”
陈言墨停顿了几秒,点头说:“好,我陪你。”
两人走到一旁的车站等的士,肖芊芹站在路边不停地招手。
过了会儿,陈言墨冷不丁问了她一句:“你上次说暗恋的人就是厉风吗?”
肖芊芹回过头,看着他。
她正要回答,突然又想卖个关子:“你想知道吗?”
陈言墨毫不犹豫地:“嗯。”
她狡黠地笑笑:“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最近在吃什么药啊?”
陈言墨愣了一下,“你指什么?”
肖芊芹说:“所有。”
陈言墨便一个一个报给她听:“地/高/辛片、奎尼丁、盐酸多巴酚丁胺……都是心脏治疗药物,有什么问题吗?”
那些生僻的学名肖芊芹自然是过耳就忘的,她耐心地等他说完,又问:“除了这些呢?”
陈言墨摇摇头,面色如常:“没有了。”
她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说:“你保证你对我没有任何隐瞒。”
“嗯。”陈言墨淡淡答道,他的目光始终坦然平静。
肖芊芹轻呼一口气,“好,那我也相信你。”
她微微弯起嘴角,神情放松了许多:“如果在心理上有任何觉得压抑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陈言墨眸光微动,轻轻点头:“嗯。”
他接着说:“那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
肖芊芹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我没有暗恋厉风啊,怎么身边的人都怀疑我跟他有点什么呢,而且我解释过后还不相信我。”
陈言墨说:“我相信你。”
“那就最好了。”肖芊芹笑笑,“我只是把他当朋友看,关系很好的朋友。”
陈言墨好像对他们之间挺感兴趣的,又问“有多好?”
“要问有多好的话。”肖芊芹思考了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呃,就是很好……”
陈言墨问:“如果他和阿五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肖芊芹被这问题雷到,不禁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思想文化程度看起来非常深沉有内涵的哲学系高材生――陈言墨同学,会问一个如此肤浅无聊的问题?
她不禁笑了,“为什么要他们俩掉水里啊,你怎么不把自己也掉进去啊。”
陈言墨轻描淡写地说:“我跟你认识的时间没他们久,不好做对比。”
“那可不一定呢,别这么妄自菲薄。”肖芊芹翘翘嘴角:“如果你们三个一起掉进水里的话,我会先救你。”
少年的笑容纯净得好像天边飘着的纸风筝,碧蓝搭着纯白,是最美好、最能净化心灵的颜色。
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首张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却听肖芊芹补充道:“因为厉风和阿五都会游泳啊。”
“……”
风筝的线倏地断了。
**
肖芊芹在送礼这方面没什么头脑,最后在陈言墨的建议下,她买了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水瓶送给厉风,虽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总比两手空空好。
买完礼物之后,陈言墨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肖芊芹自然地询问:“去哪?”
“有点远,去见个人。”
肖芊芹看了看时间,“现在都五点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说完抬头看到陈言墨坚定的表情,她有些无奈地妥协了,“好吧,那你带路。”
陈言墨招手拦了一辆的士,然后报了一个肖芊芹没有听过的地名。
她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士上了高速公路,驶出市区,平坦的郊区风景渐渐取代了高楼大厦。
陈言墨说有点远,但她没想到真的这么远。
最后,在夜色即将笼罩住这片大地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肖芊芹下了车,眼前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墓园。
说是墓园其实夸大了它的规模,那不过是一个小山坡,山上杂草丛生,枯藤老树,立着几块斜斜歪歪的墓碑,显得荒凉萧条。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黄昏的光线太过柔和,残阳依山,高高的芦苇伴随着微风轻轻地摇动,像一片翻涌的麦浪,发出沙沙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宁静而凄美,倒也是一处可留住人的风景。
日暮黄昏,最是容易让人生出几分悲凉愁绪的。
肖芊芹隐隐能感觉到陈言墨是带她来干什么的了。
到了这里,陈言墨也不必卖关子了。
他在前面带路,领着肖芊芹往山上走,路过一簇杂花杂草时,弯下腰摘了一朵小雏菊。
“我在这里给阿五立了一块墓,带你来看看他。”
或许是被周遭环境所感染,肖芊芹心情有点儿沉闷,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多问。
山坡上的路有些滑,泥土湿软,人踩进去微微凹陷,肖芊芹今天穿了一双白布鞋,很快就沾得泥泞不堪了,不过她此刻并顾不上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陈言墨停下脚步。
阿五的墓到了。
陈言墨将那朵顺手摘下的野菊花轻轻搁在墓前。
“这里就是了。”
肖芊芹抬眼望去。
那块墓碑很简陋,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石头,顶端是个半圆,甚至连张旧照片都没有。墓碑上刻着“阿五”两个字,字迹很浅,粗糙而不清晰,像是人用坚硬的石头划出来的。
陈言墨低低的声音里含着歉意:“阿五是陈家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能搬进家族墓园里,我只能偷偷地将他葬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对不起。”
肖芊芹缓慢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凝视着那块墓碑,注意到墓碑下面还刻了一行小字,可是字迹模糊,很难辨认。
肖芊芹弯下身子,蹲在地上,凑近了才勉强看得清。
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人会死两次,第一次是停止呼吸,第二次是被人遗忘。”
她眼眶涨涨的,发着酸。
陈言墨说:“这句话是他进手术台前说的,后来他的外婆告诉我的。”
“他说他不畏惧死亡,只是害怕被忘记。”
肖芊芹伸手触摸冰凉的墓碑,指腹在那一行有血有肉的小字上轻轻抚摸,仿佛能通过没有生命的文字感受到阿五脸上的每一寸肌理。
“我没有忘记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陈言墨点了点头,说:“嗯,我之所以会为他立墓,就是想告诉他,大家没有忘记他。”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浮过,她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她小时候平衡感不好,刚开始学自行车,要阿五扶着,结果她不小心冲进了李大婶家的西瓜地里,侧身一摔,砸烂了好多个西瓜。
阿五主动承担错误,李大婶是村里有名的悍妇,得理不饶人的。
阿五被外婆带回家教训了一顿,手掌心都拍肿了。
像这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一直以来,明明肖芊芹是姐姐,可却一直是阿五在照顾她。
思绪一旦被带进回忆的潮汐里,仿佛就停不下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楚:“其实我一直欠阿五一句对不起。”
“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村里的小孩都排挤他,说阿五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那个时候我很敏感,我的父母也很少回乡下看我,我怕他们也说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所以我就主动加入了他们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