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之后,宋慈文看向苏淳风,道:“淳风,等菜上齐可能还要几分钟,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你看……”
“好。”苏淳风起身。
两人走出包厢,乘电梯到办公楼层,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内。
坐到沙发上,宋慈文直来直去地说道:“淳风,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第一届大会,还有半个月就要召开了。按理说,现在正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时期,不瞒你说,我们宋家早已做好准备,要为大会的召开出钱出力,我想你也能够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世家。”
“嗯,当然。”苏淳风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问题是,现在奇门江湖上,很突兀地静了下来,官方那边似乎也没了什么消息。”宋慈文皱眉说道:“我父亲给李全友教授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李教授还说让我们等电话,大会肯定是要召开的。但第二次打电话时,李教授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变得很恶劣,让我们等消息……这,有点儿反常啊。”
苏淳风微笑着打趣道:“那就等消息吧,你迈入社会这么久,平时和各种人打交道也多了,还不熟悉官方部门的办事习惯嘛,许多事情说变卦就变卦,说拖,就会拖下去,但前提是,他们能拖,能变卦,但咱们不行。”
宋慈文苦笑道:“这是两回事,奇门江湖性质不同,再说李全友教授的行事风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向来是激进派,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已然在整个奇门江湖上公开了的事情,变卦,或者拖延下去啊?”
“两种可能。”苏淳风斟酌了一下,道:“一,这件事泡汤了,江湖联盟不会成立;二,要做调整,李全友教授可能要被边缘化。”
“为什么?”宋慈文正色道。
“明知故问,老兄你这是在给我挖坑啊。”苏淳风笑道。
宋慈文哭笑不得,面露一丝尴尬,道:“其实上次召开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结束后,我们宋家就认真地讨论过李教授的发言,而且还谈了你当时的表现以及发言……淳风,我严重怀疑,你当时那么做,是故意的。”
“宋兄,当时我未发言之前,李教授讲完话之后,你是怎样的心态?”苏淳风答非所问地问道。
“我,挺热血澎湃的。”
苏淳风点点头:“我也是。”
宋慈文怔了怔,瞬间了悟,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有些事想明白了,就放在心里,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淳风,很抱歉,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嗯。”苏淳风微微一笑,全然不介意的样子,起身邀请道:“宋兄,一起下楼,喝两杯?”
“不了,一会儿如果没什么事,我再去敬酒。”宋慈文婉拒道。
“那行,我先下去了。”
“好。”
第604章 公子与血奴
随着既定的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大会时间,一天天临近,江湖中人也就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江湖联盟,八成是真要黄了啊。
原本兴师动众搞得沸沸扬扬,突然间仿若一口沸水锅里,被倾入了大半锅的冰块,抽走了锅底的柴火,平静下来后就再无一丝波动。
这是什么情况?
绝大多数的江湖中人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联想到了那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想到了当时慷慨激昂脱稿即兴发挥的苏淳风,以及他那一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嘿,你小子到底是和官方一派,还是故意这么做把李全友教授给捧杀,并暗中警告威胁官方,重新考虑如何管控奇门江湖?
具体官方内部是否因此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动,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力推动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李全友,失势了。
天气越来越热。
又到了每年的校园离别季。
苏淳风能感受到诸多即将毕业的学子们复杂的心情,有欣喜的激动,有彷徨的迷茫,有不舍的悲伤等等。他也就难免会和寝室里的哥们儿一样,感慨着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京大的校园里度过了三个春秋,明年,他们也将各奔东西。
当然,苏淳风更加感慨的是,自己重生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年。
似乎一切,都很好。
然而有违初衷的是,自己终究是踏入了奇门江湖,并且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参与,甚至直接决定推动了奇门江湖的走势。
清晨。
天光微亮。
修行完毕的苏淳风,站在红湖岸畔,望着水波如镜的湖面,感慨万千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从大局上来讲的话,是对是错。譬如这次以退为进,生生掀了李全友的桌子,让已然成了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一事,就此泡汤。
对奇门江湖,对这个社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苏淳风不知道,虽然说前世的奇门江湖经历中,并没有江湖联盟这样一个形式的组织存在,也没有对整个社会造成什么明显的破坏,但他在2012年年末时,死了……再后来,有没有江湖联盟出现?奇门江湖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切,无从所知。
然而从个人利益的自私角度出发,苏淳风必须掀掉李全友的桌子,把李全友从大权独揽的位子上拖下来。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的小树林中响起。
苏淳风微皱眉。
以他当前炼气中期的修为,以及醒神的超强心境,稍加留意自然能够清晰感知到来者的修为深浅。当然,前提是来者的修为不会比他的心境修为高出太多。譬如天下无敌的纵仙歌,譬如被纵仙歌一击毙命的世间仙人胡四。
苏淳风转过身,看着从林中缓步走来的李全友,微点头躬身,道:“李教授,这么早就来京大了?”
“找你。”李全友目光阴冷。
“哦?”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走到一块卧石旁,坐下。
李全友的目光如同刀子般盯视着苏淳风那平静淡然的脸颊,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们已经做出决定,不再组建奇门江湖联盟,也就是说,计划取消……你的阴谋,得逞了。”
“然后呢?”苏淳风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全友冰冷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苏淳风笑了笑,道:“李教授,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首先,组建奇门江湖联盟这件事,我没有反对,而且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我还公开表态对此一定会强力支持。当然,现在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确实从内心里反对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而且因为那天你我之间的谈话,更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江湖联盟成立,您大权在握的话,对我,对我的师父,都将极为不利。但很显然,在召开那次会议的时候,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知道江湖联盟的成立已成定局,所以我不得不违心地表态支持,从而争取得到您的谅解,期望能够借此化解以前您对我的不满。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
李全友沉默着,目光神情仍旧阴冷。
他知道,自己没有误会,而苏淳风也知道他没有误会。所谓误会,其实不过是苏淳风用相对委婉的态度,来阐述他这么做的目的罢了。
几秒钟后,李全友说道:“周末,昌平与延庆交界的山区,你我斗法,敢否?”
“理由?”
“依着奇门江湖的规矩……”李全友冷冷地一笑,道:“相互之间如果有了难以化解的矛盾,斗法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淳风点点头,道:“我拒绝。”
“理由?”
“我不认为和你之间有难以化解的矛盾,江湖规矩中,似乎也有拒绝斗法这一条。”苏淳风起身,一边往小树林走去,到林边后,停下脚步扭头淡淡地说道:“李教授,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有多么的恼怒,我只想送给你一句话,做人,是要讲道理的。另外,你之所以提出斗法,不过是赌气想要名正言顺地教训我一番罢了,如果你敢于和我生死斗法,我可以考虑。”
说罢,苏淳风慢悠悠地离去。
李全友那张脸瞬间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淳风消失在树林间。
走出树林,沿着小路慢跑回寝室楼的苏淳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知道,刚才李全友和自己简单谈话的时候,罗同华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窥视着,但很显然,李全友不知道。
而罗同华,应该不知道苏淳风其实知道他在。
待苏淳风远去,罗同华神色平静地从树林中走出,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江湖,不至于真的失控。”
“罗同华!”李全友目光如剑,冷冷地说道:“苏淳风是顾及到被我报复,所以采取了如此卑劣的手段,生生破了已经定下的大局。可是我不明白,你,又是图什么?权力?筹委会是你自行退出的,我没有和你争,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后,你再不济,也会被安排一个副会长的职务,你我携手,掌控奇门江湖……这样难道不好吗?现在,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取消了,你又得到了什么?”
罗同华轻轻摇头,道:“老李,你有没有想过,假使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了,又被你掌控,可一旦将来的某一天,上面后知后觉,要取消江湖联盟的组织形式存在,到那时候,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可能?”李全友怒道。
“我从来不想针对你,但我必须保护刚刚进入繁荣阶段的奇门江湖……”罗同华正色道:“凋零百年,奇门江湖不能再受到太大伤害了。”
“你觉得我的做法,会害了整个江湖?”李全友冷笑。
罗同华轻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和李全友之间是理念上冲突,这样的对立,不是靠解释和劝导就能够化开的,所以他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说道:“老李,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到此算是画上了句号,你也该离京了。”
“你凭什么命令我?”李全友神情狰狞,道:“你我管理大学生术士,划江而治,界限分明。至于对奇门江湖,你我更是有着相等的职责权力去管控!怎么?是不是因为这次没能把我彻底扳倒,心里不高兴,想要借此在我面前彰显一下你的地位,你在部门里比我的地位声望,要高?”
“我不想和你争执,好吧,你愿意在京城多留几日,随意。”罗同华摇摇头,转身就走。
李全友冷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罗同华。
罗同华淡淡的话语声从林中传来:“李全友,奉劝你最好别妄想在京城做什么事……我罗同华答应了苏淳风,要保护他。”
“你,保得了吗?”李全友头也未回地说道。
“这里是京城。”
李全友没有再说话,面色愈发阴沉。
罗同华已然消失在了树林中。
……
夜色下的京城,斑斓多姿。
京城大学南门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苏淳风安静地坐在半封的隔间座位上,捏着不锈钢小勺的一端,轻轻搅拌着杯中滚烫的咖啡。
穿着浅色唐装,右手把玩着一串乌木芯串珠的褚卓延,颇有些世外高人风范,闲庭信步地走来,到苏淳风所在的座位旁时,才微微躬身,神色间满是敬意地轻声道:“公子,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坐吧。”苏淳风表情淡然地伸手示意。
褚卓延乖乖坐下。
苏淳风扭头喊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咖啡,放到褚卓延的面前,这才不急不缓地和声说道:“亚星影视公司这段时间以来,挺好的吧?”
“是的,多亏了公子您的帮助。”褚卓延恭恭敬敬说道。
“以后别一口一个公子的叫,这都什么年代了?”苏淳风皱眉面露不喜之色。
褚卓延笑了笑,很自然的样子,道:“既然做了公子的血奴,各方面都理当恭敬,当然,公开的场合下我不会这样称呼,甚至还需要犯上地称呼公子的名字,但私下里,唯有称呼公子才显恭敬,如果称呼您主子,我想您会更加厌恶了。”
苏淳风懒得在这方面和褚卓延较真,点点头抛开了这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道:“你回去之后,和詹又平打个招呼,以后你别在亚星影视工作了,去豫州省,找一位叫做石林桓的相术大师,我会让他安排你,进入万通物流集团,负责协助董事长苏成的工作,当然,主要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公子的父亲?”褚卓延语气恭敬地问道。
“是的。”
“老爷他……”
“我只是担心他在外受到术法所伤。”苏淳风眯眼看着褚卓延,道:“你除了确保他的安全之外,也要尽可能保护好我母亲的安全。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制作护身的法器,到时候你只负责想办法劝说他们佩戴在身。另外,相术大师石林桓,在公司以及我的家里,都有布下防御型的风水术阵,所以对你来说,只需要跟随在我父亲身边,以防万一就好。”
褚卓延恭敬应道:“是。”
他没得选择。
因为这是命令。
而他,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