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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 第17节

渐渐 话眠 6800 2024-06-30 12:15

  俞筱守在床边,见李章已经把徐未然带来,她告诉尤芮:“妈咪,我请的护工到了,让她先照顾你,我就回家写作业了。”

  尤芮疲惫地点头,苍老的眼珠动了动,看向徐未然,疑惑道:“怎么年纪这么小?看上去像还没有成年。”

  “已经成年了,我看过她的证件,她都十八岁了,就比我小一个月。因为家里穷才出来做点事的。”俞筱把自己的书包拿起来交给李章:“那我们就先走啦。妈咪,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吓我了。你要是出了事,让我以后怎么办啊。”

  尤芮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妈妈不会再做傻事了。”

  俞筱这两天确实觉得尤芮的情绪好了很多,她放了点心,跟李章一起走了。

  徐未然跟另一名专业护工一起留下来照顾尤芮。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病人,都是那名姓钱的护工指挥她去办些杂事。

  钱娜娜好像是刚恋爱不久,手机时不时就会响起来,然后她就会跑出去接电话,很久都不回来。

  病床上的尤芮说口渴,徐未然给她倒了杯温水,扶她起来喝了。

  桌上有苹果,尤芮指了指:“帮我削一个吧。”

  邢况进屋的时候,看到徐未然坐在病床前,手里拿了把削皮刀,费劲地在削一个苹果。

  女孩明显没有做过这种事,拿刀的手很笨拙,把一个苹果削得坑坑洼洼,常常会突然一滑,锋利的刀刃会差点儿割到拿苹果的手。

  邢况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苹果和削皮刀,一言不发地开始削。

  尤芮见他过来,倚在床头笑了笑:“邢况,你功课这么紧张怎么也来了?阿姨没事的,很快就能出院了。你爸妈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你怎么不多陪陪他们?”

  邢况嗓音寡淡:“他们不需要。”

  尤芮叹口气:“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过去那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算了吧。你毕竟姓邢,你爸又……”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道:“再这么执拗下去,不肯服软,要是把你爸惹怒了,对你的将来不会有好处的。邢家这么大的产业,你真能眼睁睁看着到了别人手里吗?”

  邢况已经把一个苹果削好,放到她手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您不用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我当然是放心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不会让本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尤芮说着叹了口气:“可我那女儿我就不怎么放心了。俞良山宁愿分割掉一半财产,也要带着那女人跑到国外去。他想用一半财产就打发我,可他也不想想,俞家的东西原本都该是筱筱的,凭什么要分给那狐狸精一半!”

  徐未然不自觉地攥紧裙角。

  “听说那狐狸精还有个女儿,”尤芮看上去已经很累,但仍是坚持说着:“为了讨俞良山欢心,那女人把她女儿搁下了,没有带着一起走,跟俞良山保证以后也不会再跟女儿见面。可都是做母亲的,我还不知道她。她背地里指不定给她女儿留了多少好处,也就俞良山被迷昏了头不知道。如果被我查出来那狐狸精的女儿是谁,我一定要替我们筱筱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尤芮说着说着咳嗽起来,邢况倒了杯水给她。

  尤芮等平复下来,抬头看着他:“筱筱那孩子被宠坏了,从小连块油皮都没有破过,怎么能经得住这种打击。你要替我多照顾她,千万不能让别人欺负她。有你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

  窗外是一棵半死不活的杨树,在本该葱茏的季节里秃着枝丫,上面堂而皇之地落了只灰色的鸟儿。

  徐未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片刻的停止,情绪在这片刻里积压成了薄薄的一张纸,轻易一吹就能破。

  过去两秒,或者是三秒,短暂的漫长过后,她听到邢况开了口。

  “您看着我长大,怎么能不知道我粗心惯了,从来都不会照顾人。您既然不放心俞筱,就该保重自己。”

  少年情绪不明,脸上不带半分表情。头上依旧带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下碎发蓬松,微微遮挡住了眉眼。

  护工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看见徐未然一动不动地在椅子里坐着,不满地叫了她一声:“你怎么回事啊,在这儿坐着偷懒是不是?这都早过晚饭时间了,你不知道出去买吗?赶紧给我起来!”

  徐未然从椅子里站起,问尤芮:“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不用,”邢况猝然把话接过去:“我叫了餐。”

  钱娜娜是第一天见到邢况,听到他说话后眼睛更是黏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了。少年身上气势太强,冰冷又迷人,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都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送餐员很快过来,帮着把餐品摆上桌板。都是些清淡的菜品,又合尤芮口味,不会让她觉得腻。

  尤芮从邢况十岁开始就一直在照看他,当时只是觉得邢况可怜,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生活,出于同情才会出手帮衬,并没想着会得到什么回报。但随着时间过去,她越发觉得邢况是个很优秀的人,如果俞筱能成功嫁给他,将来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到了这种时候,俞良山丢下她和俞筱远走高飞,留下一半摇摇欲坠的产业。她如果不能给俞筱找到一个很好的靠山,将来俞筱的日子会很艰难。

  尤芮下定了决心,问邢况:“筱筱这几天还好吧?有时间你替我多去看看她。家里虽然有阿姨在,可我还是不放心。她从小就很依赖你,你要多安慰安慰她,别让她伤心。”

  邢况并没说什么,周身气压很低。

  徐未然把粥碗盖子打开,拿了个勺子打算喂尤芮喝粥。

  女孩手指纤细,看上去脆弱得可怜,都不用怎么捏就能断掉的样子。是双写字的手,而完全看不到曾做过什么粗活的影子。

  邢况移开视线,喉头滚了滚,漆黑的眉眼愈发沉凝。

  到底还是拿过她手里的粥碗和瓷勺,朝前走了走,把她往后逼退一步。

  “我来喂,你去坐着。”他说。

  七个字让屋里的人都是一怔。

  尤芮虽然私心里早就把邢况当成是准女婿,但乍听到他要亲自喂她,还是惊了一下:“不用了,怎么能让你喂我。我这只手还是能动的,我自己吃吧。”

  邢况把东西放下来,勺子搁到她手里。

  钱娜娜赶紧过来在旁边帮扶着。

  邢况随意往椅子里一坐,手机拿出来。李章和钱蒙在群里问他要不要去地下天堂,他回了不去。

  半小时前俞筱给他发了条信息:【你在哪儿呢?】

  他回复:【医院】

  俞筱:【医院有护工在,你不用担心了。来我家吧,我下了部电影咱俩一起看】

  邢况:【没时间】

  他关了手机,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徐未然,下巴朝旁边椅子上点了点:“过来坐下。”

  钱娜娜的手抖了下,想到刚才是她让徐未然从椅子里站起来的。

  徐未然不明所以地看着邢况,听到他说:“你站那儿我头疼。”

  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徐未然还是依言坐下了。

  尤芮喝了小半碗粥,看到俞筱给她发来了条消息:【邢况是不是在你那儿?】

  尤芮给女儿回:【我这就让他去陪你】

  她抬头看着邢况:“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俞筱吧。听阿姨说她这两天一直不好好吃饭。你给她买点海鲜饭,看着她让她吃了。”

  口气自然,虽带了些命令,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邢况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收了手机起身:“好。”

  他离开后钱娜娜的脸色立刻臭了起来,不满地白了眼徐未然:“去外面买点儿水果,要进口的,挑好的买。”

  到了晚上十点,徐未然从医院离开。

  她到了附近的公交站,看到末班车时间是九点半,已经没有能回去的车了。

  她有些被害妄想症,不敢这么晚一个人搭出租车。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搜了下,看到这里离家差不多有五公里的距离。

  她四处看了看,见马路对面停放着一辆共享单车,正要走过去。

  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降下。

  邢况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边胳膊肘闲搭在窗框边。

  路灯光打在少年利落分明的侧脸上,分明光线柔和,却仍被他浸出几分寒凉。

  他扭头朝她看过来,细碎刘海下一双眼睛又黑又沉:“二十块,坐吗?”

  第1章 ??夏蝉

  停车的地方是公交车道,不能长时间占用。徐未然没有踟蹰太久,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无声往前开,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徐未然用微信给邢况转了二十块钱,发现今天早上她转给他的那七块五至今没有被收下。

  她想问他为什么不收,可车里气氛太过安静,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手心握了握,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算了。她干脆放弃,觉得他大概是没有看到。等看到她新的转账消息,会两个一起收的。

  她这么想着,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过几秒就睡着了。

  车子经过一个转弯时,邢况听到后座传来很清晰的“咚”得一声。

  他扭头看了眼,发现女孩睡得昏昏沉沉,脑袋磕到了窗玻璃上,还在继续往下滑。

  他把车停在路边,过去打开她那边车门。

  女孩的身体朝外歪,他伸手接住。

  扶着她胳膊,手心感觉到她柔软的肌肤。他眸光沉了沉,很快把她放回去,调低椅子靠背。

  徐未然感觉舒服了些,脑袋动了动,微皱着的眉头展开。

  邢况在车门边躬身站着,把光挡得严丝合缝。

  车里昏昧不明,女孩呼吸平缓,两只柔弱无骨的手抓着系在身前的安全带。胸前微微起伏,下面是骤然凹下去的身材曲线。穿着宽松的背带裙,却仍能看出腰间细细的一段。

  邢况喉结滚了滚,把身上一件外套脱了,给她盖在身上。

  徐未然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小区楼下。车里一片漆黑,稀薄的光线让她有片刻的迷惑,想不起自己在哪儿,又应该在哪儿。

  她反应了会儿,解开安全带从椅子上直起身,按亮手机看了看。

  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前面驾驶座上的人正拿着手机回消息。

  徐未然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叫醒我?”

  “刚到。”

  “刚到?”徐未然并不信:“开车过来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吧。”

  “路上堵车了。”

  邢况的声音始终没什么起伏,淡漠得不近人情。

  徐未然想了想,问:“那我多付你点儿钱吧,再付三十好吗?”

  邢况淡嗤了声,从前面扭过头看她:“这么有钱?”

  好像是在讽刺。徐未然一双眼睛动了动,本来想说钱是她以前攒的,可又想到就算是以前攒的钱,都有可能是相倪从俞良山那里拿来的。

  她没再说什么,注意到自己身上被人披了件外套,拿下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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