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担心这个。”阿枣摇头,而后低头看着怀里神色懵懂的小胖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做王爷和做皇上毕竟不一样,静王虽是真心疼爱平安,可未来之事……现在谁能说得准呢?亲自照顾长大的孩子,总是比旁人养大的孩子要更亲近些的,我……只要是为这小家伙好的事,我都能接受。”
他生为龙子,这一生注定不凡,她又如何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便损他前途呢?
***
大战已胜,风雨已散,褪去血腥味的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闹。
皇权更迭是上位者的斗争,与普通百姓到底没有太大干系。
几日后,燕寻登基为帝。
燕帝驾崩得突然,又有其贴身内侍秋俊生表示:陛下生前并未留下任何遗诏,因此朝廷中并无人对此表示反对――太子已逝,排行第二,出身又高的燕寻本就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再加上其余皇子死的死,逃的逃,退让的退让,便就是还有人心怀不甘,却也已无力阻止。
倒是宗室里有人质疑燕帝之死与此次皇城动乱是燕寻一手策划的,不过因着德高望重,影响力颇大的常平长公主与安老王爷都出面表示了对燕寻的支持,那几人到底只是嚷嚷了几句便安静下来了。
至此,大燕朝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燕寻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前太子翻案平反,但出乎阿枣意料的是,他虽然第一时间恢复了平安的身份,并下诏将小家伙封为太子,却并未马上将他带回宫。
“小不点到底年纪尚小,又素来依赖你们夫妇,若现在就逼他离开你们跟我回宫,怕是会哭闹伤身。再过几年吧,等他再知事一些,你们再将他送回宫。不过,这平日里还得多带他往宫里头走走,否则时间一长,这小子怕就不记得我是谁了。”一处理好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燕承就秘密出宫来了宋府,见平安完全没有被那日的□□吓着,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燕寻都登基了,阿枣的罪名自然也被洗清了。而宋府一解禁,宋靳就带着一家人搬了回来――静王府如今实在太受瞩目,不管是为了保护新鲜出炉的小太子平安,还是为了保持烈虎卫的神秘感,他们都不能在那里多待。
虽已登基多日,可燕寻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变,面容依然稚嫩,笑容依然张扬,眼神依然洒脱。看着这样的他,阿枣方才一瞬间高高提起的心才慢慢放回了原地。
然后,她飞快地提起裙子跪了下来:“臣妇遵旨,陛下放心,臣妇与夫君定不负陛下所托,全心全意照顾好太子殿下。”
燕寻不由好笑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夫人这下也可以放心了吧?好了,起来吧,私底下还和以前一样就是。”
“谢陛下。”阿枣大方地笑了起来。她确实舍不得平安,这没什么好掩藏的。
“皇宫不是个好地方,那里冰冷无味,只有高高的墙和被权力利益腐化的心,我已被迫进来了,这小家伙……”燕寻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笑容不减,眼底却闪过了淡淡的厌恶之色,“还是让他在外面多快活几年吧。”
阿枣笑容一收,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平安能有陛下这样的二叔,是他一生之幸。”
“哈哈那是自然!”燕寻笑完,又看向一旁的宋靳,“宋卿也可以放心了?难得见你露出紧张之色呢,呐,别否认,虽只是一瞬间,然我还是看到了的。”
宋靳弯了一下唇:“这不是怕媳妇儿会哭么。”
阿枣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这个锅我可不背啊,明明是你自己也舍不得平安,心中害怕呢!”
宋靳轻咳了一声。
燕寻哈哈大笑。
半晌,燕寻才转而问起燕承的事情:“还没抓到人吗?”
宋靳的目光一下子淡了下来,可他还没说话,明宛便惊慌失措地从外头冲了进来:“夫人,阿小姐姐受伤了!您,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阿枣笑容一僵,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明宛这时才看见一旁的燕寻,忙跪下来请了个安,得到了燕寻的示意之后才继续说道:“下午您不是放我们假,许我们出去逛街么?就在方才回府的路上,突然一辆使得极快的马车直直朝我们撞了过来,阿小姐姐为了救奴婢,被,被撞了……”
宋靳拧眉:“阿小伤势如何?”
明宛抹泪:“腿……她的腿……”
阿枣心下一紧,满脸焦急地看向了燕寻:“陛下,请容许臣妇先行告退。”
燕寻挥了挥手:“说了私下不必这么多礼,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儿们,赏朵花儿戴戴?(⊙v⊙) 115
☆、第116章
第115章
阿小的腿断了。
看着床上痛得脸色苍白,偏还强忍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对她说自己没事的傻姑娘,阿枣摸摸她的头,说了句“阿姐给你做好吃的去,你好好休息”,便提着药箱握着拳头飞快地出了屋。
刚出门便见宋靳正大步从花园里走来,阿枣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陛下走了?”
宋靳点头,有些担心:“你脸色很不好,可是阿小的情况……”
“是燕承。”阿枣突然抬头看着宋靳,双拳握得死紧,眼底一片猩红,“阿靳,伤了阿小的人……是燕承。”
宋靳眼底猛地一沉:“你确定?”
“我问过明宛明如,她们都说那马车像是故意冲着阿小来的。而且……”阿枣咬牙,摊开了那只握得死紧的手,“我在阿小的衣兜里发现了这个。”
宋靳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冷厉。
那是一只玉扳指,他曾在燕承的手上看到过它。
“他是故意的,故意拿阿小开刀……”强忍着已经涌至心头的怒意,阿枣闭了闭眼,“他是在逼我现身和他做个了断!”
燕承的目标是她,可却选择了对阿小出手,无非就是因为宋府如今是铁桶一个,她又一直躲在里面不出门,他找不到可乘之机,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逼她迎面而战。
宋靳还没说话,阿枣又睁眼道:“阿靳,静安候府那边不是派人上门来请了好几次了么?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吧。”
“不行!”宋靳眸子一缩,沉声否决,“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
“可是我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哪怕一天了!”阿枣眼睛猛地一红,“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虽可以防范,但,但我不愿叫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因为我而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阿靳……这个事情早晚要解决的,而且,只有我出面,才能解决,他的目标是我。”
宋靳下颌猛地绷紧:“我已派人全力追查……”
“可留有后手的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被你们找到的。”阿枣抱住宋靳的腰,低声求道,“冒一次险,把问题彻底解决掉,这是值得的。”
宋靳摇头:“就像你无法容忍他的存在,我也无法容忍,你有一丝危险的可能。”
“我不会有事的!”阿枣抬头看着他,“不是有你在吗?你会让他伤害到我吗?”
她眼底是全然的信任与依恋,宋靳沉默许久,到底还是从牙关里挤出了两个字:“不会。”
“那就这样做吧!”阿枣蹭蹭他的下巴,笑了起来,“夫君可要保护好我,嗯?”
宋靳还想说话,却被人猛地堵住了唇。
***
“阿枣姐姐,我等你的惊喜等好久啦,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长生欢喜的声音让沉思中的阿枣一下子回过了神。
想着来静安候府的一路上竟都是风平浪静,不见燕承有任何动作,阿枣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可看着眼前小姑娘开心的笑脸,她到底是挤出笑容,指着自己的腹部道:“喏,惊喜在这里,现在才来也是因为这个惊喜。”
“这是……”长生一愣,而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甚是激动道,“阿枣姐姐,难,难道我要做姨姨了吗?!”
燕寻登基,燕承成为丧家之犬,长生危机解除,便也在第一时间回了静安候府。而平安的身份,常平长公主和长生这会儿也都已经知道了,因此得知阿枣竟怀孕了,长生一下子喜得不行――阿枣姐姐要成为真正的娘亲啦!
见小姑娘眼底的笑意真实又纯粹,阿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是啊,长生姨姨。”
“太棒了太棒了!我要给他做小衣服小鞋子!啊,还有还有,小尿布也要!”
“还早着呢,不着急。”阿枣忙将欲起身去拿绣架的小姑娘按回床上,“倒是你,你与你的大头哥哥怎么样了?”
谢云大义灭亲,又在这次宫变中表现得甚好,因此得了擢升――如今,他已接替谢晋成为了皇城禁军的新任大统领。
一提起心上人,长生就红着脸傻笑了起来:“大头哥哥说……说再过几日要来提亲呢。”
“真的?”阿枣讶异,而后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发自内心地笑了,“恭喜你。”
长生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福之意:“谢谢阿枣姐姐。”
正说着,绿枝突然从外屋走了进来:“姑娘,公主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长生一愣:“外祖母?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佛堂静修么,怎么突然要找我?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绿枝笑道:“听说是郡主派人送了信来,具体是什么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
“母亲来信了?”长生顿时眼睛一亮,而后转头对阿枣道,“那阿枣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枣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长生便在绿枝的搀扶下快步出了门。
进京已有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想念远方的父母了。
看着小姑娘迫不及待的背影,阿枣笑了笑,而后靠在椅子上想起了事情。
燕承至今没有动作,这叫她格外不安……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着,红袖端着什么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咦,盛大夫,屋里怎么就您一个人?我们家姑娘呢?”
阿枣回神,冲她笑了一下:“长生方才被长公主请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您要不先尝尝这八宝酥吧?我们家姑娘知道您来了,特地吩咐奴婢去做的。”红袖端着那糕点朝阿枣走了过来。
阿枣眸子微动,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等你们姑娘回来了一起吃吧,一个人吃没劲儿。”
“行,那我先给您搁这儿,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红袖一边说一边走到阿枣身旁,将手里的糕点放在了她身边的小桌上。
“好,多谢……”
话还未完,阿枣突然感到脑袋后面猛地袭来一股凉风,虽然马上起身欲躲,可红袖离她太近,用的又是棍子,阿枣到底没有躲开。
伴随着一声重击,阿枣觉得后脑剧烈一痛,紧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黑,视线一片模糊。
“你……”下意识地张嘴欲叫,可嘴巴下一刻便被人紧紧捂住了。
阿枣不敢置信地瞪着红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会是燕承的人。
“对不起,盛大夫,真的对不起,他们抓了胜平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彻底失去意识前,阿枣听到了红袖充满愧疚却又异常坚决的声音。
***
阿枣是被浓烟呛醒的。
火热呛鼻的烟气,如蛇一般争先恐后地从她的口鼻中缠进,叫她无法自控地一阵剧咳,整个人难受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你终于醒了。”
阴沉沉的笑声让阿枣猛地一愣,而后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浓烟,火光,这是……起火了!
飞快地抬手住口鼻,强忍下叫她泪流不止,难受得几乎要窒息的辛辣刺痛感,阿枣看了眼前神色温和,眼底却满是癫狂之意的燕承一眼,什么都没说,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一时不备的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紧闭的房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