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还是……
沉郁的压迫感忽然就覆下来,宗瑛将盒子和册子都还给盛清让,有些吃力地短促叹口气,语声低缓:“时间不早了,整理一下吧。”
今晚发现的这些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料,但都不是证据,因此一件也不值得带回,只需要物归原处。
纸箱里的物品尽量按原样放回去,箱底用透明胶带仔仔细细地重新封好,一只一只摆回原位,贸一看确实没有动过。
两人忙完,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宗瑛看一眼时间,提起勘验箱道:“下楼吧,还有五分钟。”
然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她突然顿住,抬手示意盛清让别出声。
开门声和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宗瑛神经都绷紧――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两个人。
盛清让一把抓过她,飞快将她带进书柜侧旁的窗前,拉上厚重窗帘。
宗瑛一手提着勘验箱,另一只手被他紧握在手心里。
脚步声上了楼,亦是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停住。
一只手搭上门把手,轻轻往里一推,进来小半边身体。
黑暗中看不清人脸,暗蓝晨光穿过窗帘中央的细窄缝隙斜入屋内,落在他皮鞋上――鞋面锃亮,非常体面。
信息推入,盛清让的手机突然轻震了一下。
只这轻细动静,引得门外骤响起一声警觉短促的轻“嘘”,紧接着是更敏锐的判断――
“有人。”
宗瑛动也不动,盛清让单手握紧她,垂首看表,下颌就抵在她耳侧。
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格朝六点整移动,身体紧贴着对方,能清晰感受到彼此愈紧张的心脏搏动声,最后连呼吸的节奏也趋于一致。
宗瑛扭头,看向窗外。
黯淡晨光里停着一辆眼熟的汽车。
48|699号公寓(1)
这辆汽车宗瑛几天前刚刚坐过。
9月15号那天晚上下大雨,她就是坐着这辆车离开了佘山脚下的别墅,开车的是――沈秘书。
她走神刹那,猛地一个下沉,就完全换了天地。
脚下起初还感受到一块木板的支撑,然未及站稳,木板直接塌了,坠落瞬间,有人猛地将她拉入怀,最后两人一起陷进潮湿草堆里。
宗瑛吃痛地睁开眼,手里紧紧抓着的不是稻草,是盛清让的衬衫。
他显然摔得不轻,面部绷紧的肌肉是对疼痛的忍耐,睁眼却询问宗瑛:“疼吗?要不要紧?”
宗瑛倏地松开手,坐起来揉揉肩膀,捋了下头发,短促回了声“没事”便抬头往上看。
典型的上世纪农户住宅,可能还算比较体面的房子了。
然屋顶早被炸飞,一块搭阁楼用的木板摇摇欲坠,他们恰好落在那块不结实的木板上,紧接着就从二楼坠落,幸运的是,灶台旁一堆囤积的稻草提供了缓冲。
屋子里一片狼藉,地面泥泞――下过雨。
天还没有大亮,被暴雨冲刷过的上海郊区,每一寸空气都异常潮湿,宗瑛愣神之际,盛清让起身将她拉起来,忍痛道:“如果地图没错,师部的营地应就在附近。”
宗瑛醒醒神,深吸一口气问:“现在过去?”
盛清让打算出门去探一探情况,步子还没迈出门槛,枪声响了――
骤雨般密集的枪声,撕开天际的暗蓝幕布,太阳从东方跃了出来。
盛清让步子一顿,扭头同宗瑛讲了一句“不要出来”,便继续往外走。
枪声愈激烈时,盛清让折了回来。
宗瑛沉住气问他:“我们在沦陷区?”
“不。”盛清让说着突然摊开她的手,在其掌心画了一条竖线,飞快解释道:“这条河以西是日军占领的村庄,往东是*营地,我们在这里――”他指尖点的位置在交战线边上,是东侧。
“在交战区?”
“对reads;无名古卷。”他仍低着头,续道,“*反攻需要过这条河,日军在河对岸架了机枪防守,枪声应该就是来自那里。”
“我们要往哪里去?”
他手指一划,语气非常笃定:“往东,前线指挥部,不远。”
清晨战火刚起,谁也不知战事会如何发展,在更危险的空袭开始之前尽快转移,或许才是明智选择。
盛清让说着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锃亮手.枪:“以往万一。”
沉甸甸的冰冷金属紧贴掌心,匆忙之中宗瑛低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它――勃朗宁m1911。
阳光还没来得及将积水蒸干,道路泥泞不堪,走得急慌,宗瑛几度从烂泥里拔出脚,要不是身边还有支撑可借,指不定摔了多少次。
枪声就在身后,虽愈发激烈,但越往前走声音听起来便越是遥远,只有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和间或响起的大口径炮弹声提示着危险和战况的紧张。
宗瑛偏头,视线掠过盛情让侧脸。
他抿唇不言,神情里是颇有经验的沉着,意识到宗瑛看自己,他忽然扭头,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