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余尘行握住鞭子的手都在发抖。
……
我没看错吧?胥役拍了下脑门,终于确定这是真的,红毛怪竟然乖乖的跟人走了,它没吃错药吧?
这太惊人,太不可思议。
所以该如何回禀贤宁长公主呢?
赛马会开始在即,余尘行交代秋水一声,便匆匆离去。
秋水走至庄良珍身前施礼:“少爷吩咐奴婢伺候姑娘,有什么需要还请姑娘差遣。”
庄良珍点点头。
鹤鸣楼有专门的下注司,人们通过马的质量和参赛者的能力做出判断,在此下注。今年买余尘骢者较多,其次是指挥同知家的儿子,骑术也十分了得。
相对而言,余尘行的人气就显得一般,主要大家觉得他的马不够高大,其次也没见识过他的骑术。而买他赢的大部分还是女孩子,她们才不管谁的马好,只认定一个道理:男神是不会输的。
姑娘不是来下注的吗?春露睁大眼,庄良珍径直越过下注司,来到隔壁的悦宝阁,一间类似于外面典当行的雅阁。
“姑娘,少爷吩咐了,不管多少银子直接报他名号便可。”春露小声提醒。
“你家少爷的便宜可不是谁都敢占。”庄良珍笑了笑。
鹤鸣楼来往皆贵人,不管什么铺面都讲究个雅,不能俗,那便也不能跟外面的一样。
明明是个典当行,偏偏叫悦宝阁,且还真像一间陈设精致的雅阁。
因为每年下注的额度极大,贵人们也有输得一文不剩之时,而鹤鸣楼又有概不赊账的规矩,若想继续下注,唯有前来抵押一两样随身物品。
没想到今日还未开赛便有人过来典当。
掌柜的笑眯眯迎上去。
客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绢纱遮面,直接掏出一串沉香佛珠:“一口价一百两。”
好大的口气。
即便心底不屑,掌柜的依然表现出极高的涵养,淡笑:“好的沉香佛珠市价三百两,目前仅有一串,在大相国寺住持手中,其余市价均在二十至九十两不等,姑娘的佛珠成色一般,何以就能值一百两白银?”
庄良珍微微歪头,纠正道:“不是白银,是黄金,一百两黄金。”
什么?
掌柜瞠目,而庄良珍身后的两个丫鬟眼睛睁的比他还大。
春露想,姑娘想钱想疯了。
秋水沉稳,对掌柜歉意一笑,转首轻摇庄良珍衣袖:千万别闹笑话,悦宝阁背后有靠山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更奇葩,纵使涵养再好掌柜的都要憋不住了,脸色一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姑娘可能来错地方了。”
庄良珍嗤笑一声:“我当京都的悦宝阁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就这种鉴宝水平。”
说完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心下一凛,浸淫此行多年的直觉令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言辞过于轻率。
他语调微扬的哦了一声,问:“姑娘何出此言,常某虽不才,但在悦宝阁也算小有名气,可是方才触、闻、观三次,实在没有发现姑娘的佛珠有何精妙之处。”
“你只当它是沉香佛珠,就算看一百次也看不出它的价值。”庄良珍将佛珠摊在铺了素锦的托盘中,“这是龙骨血,一共一百零八颗,只一颗都够买多少沉香佛珠,一百两黄金,你知道你能赚多少吗?”
龙骨血也就是海梅木,生长于高温海域,长势极其缓慢,100年左右直径不过4寸粗,500年直径22寸,整个大齐,除了皇宫,传闻只有江陵良氏才有这种木材所制的家具,对外人而言,别说是家具,就是用边角料产生的龙骨血又有几人见识过。
常掌柜此生虽然无缘得见龙骨血,但早已如雷贯耳。
这就是龙骨血吗?
传闻看上去像檀木或者沉香。
再摸摸,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不,确实不一样,更沉,手感更柔润,常掌柜汗如雨下,郑重其事道:“姑娘请上座,此乃稀世珍宝,容小的一点时间去请老掌柜,也就是小人的师父出山。”
“太麻烦了,我等着下注。”庄良珍道。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一炷香时间便可,现在离开赛还有半个时辰。”
说完,常掌柜一阵风似的的消失。
少顷,只见他气喘如牛,背一鸡皮鹤发老者前来。
老者一句废话也不多说,拿起佛珠放于掌心用力搓,又置于一盆甘泉中,最后在西洋镜下凝视良久,忽然脸色潮红,嗬嗬没上过气,吓得常掌柜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心,最后抹了薄荷油才清醒过来。
一炷香后,常掌柜将二百两黄金兑成两千两银票,递给庄良珍。
“敝阁愿出两千两白银买姑娘死当。”
“可以。”她是第一次典当,还不知分死当与活当,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说死当。
庄良珍揣着鼓鼓一包银票转身离去,秋水与春露神情恍惚,面面相觑。
她们不过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小丫头,有幸被余尘行买了去,一辈子可能都不知什么是龙骨血、海梅木,又岂能理解庄姑娘开口就跟人家要一百两黄金的狂妄。
更离奇的是悦宝阁的掌柜又加了一百两。
疯了,全都疯了!
……
庄良珍自小体虚,良骁便将随身携带多年的龙骨血给她,此物有祛病消灾之功效。因男子手腕比女子粗,他还教她如何绕麻花,缩小尺寸。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要收好,不可弄丢。”他拉着她的手,演技相当了得。
“这算定情信物吗?”她问。
“嗯。”
她从怀里掏出玉佩:“这也是我家家传的,给你,定情信物。”殊不知他早就在打这块玉佩的主意。
无人的暖阁,互诉情肠的男女,还有散发清爽体香的怀抱,他喊她乖乖,发誓会疼她一生一世。可她还记得十五那日他狰狞的样子,不肯就范。他哄骗道:要不你转过去,看不见便也没什么可怕的。她怯怯的转身,随着他靠近“哇”的一声大哭,惊动丫鬟。他手忙脚乱捂住她嘴,额角不停冒汗:“珍珍乖,再忍一下,很快就好,哥哥疼你。”
她的丫鬟慕桃并不算机灵却忠心耿耿,听见哭声,一头跪在暖阁外:二爷,您就饶了姑娘吧,求求您……
再加上她总是乱动不肯配合,良骁僵了片刻,轻吻她脑后青丝,低柔道:“没事了,不哭,我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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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换成有气节的女子就该将负心汉的东西扔进粪坑,庄良珍不行,这是她用传家玉佩换来的,如今又身无分文,除非脑子坏掉才扔它。
适才她佯装要走也是虚张声势,如此罕见的龙骨血,倘若连悦宝阁都不识货,其他地方便也不用想了。
此外,庄良珍还相信一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如果在没那么重要的事情上消耗,关键时刻可能就没了。
赌.钱就是一个最耗最耗时运的行为,所以赌徒比常人坎坷,生活跌宕起伏。赢得钱越多,后半生所剩的好运便越少。
她希望把好运留在今后,所以放弃下注。毕竟赢钱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马,一共十一场比赛,最后一场还是十倍的翻本,十一场下来几万两白银赚得这么容易不是好事,而且赚了这个钱,今生的好运怕是也要耗光。
春露挠挠头,眼睁睁看庄良珍又穿过下注司,难道姑娘真不是来下注?还有人看赛马不下注的?
鹤鸣楼二楼以上皆是雅间,这里的雅间与外面也略有些不同,每一间都有专属的客人,也只接待这一个客人以及他的朋友。
余尘行的雅间在二楼,陈设布置竟与私宅差不多,古玩器皿一应俱全。
向赛场方向开的大窗只拉了一道精致的竹帘,纤薄又别致,从里向外看,仿佛只隔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可若从外往里则一片模糊,这样的设计极大的方便了女儿家,既能尽情赏赛,又不怕被人察觉失态。
余尘行抽签抽到第一场,秋水与春露眉开眼笑的躲在帘后评头论足,无非这家的公子没有少爷高,那家的公子没有少爷俊俏。
外面的喧嚣似乎一点也影响不了庄良珍,她吃了一盏茶,盯着棋盘发呆,时而左手黑子,右手白子,几番厮杀也未分出胜负,顿觉疲乏,才蜷在罗汉床悄然睡去。
比赛越来越激烈,自家少爷一马当先,秋水与有荣焉,余光瞥见庄姑娘合衣躺下,便找来罗衾为她盖好,又示意春露不要出声。
……
男神一出场就夺下榜魁,女孩们发出欢呼,娇嫩嫩的好听,引得一众少年郎不停望去,可惜隔着帘子,什么也看不见。
“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表哥在,哪里就能轮到他。”邬清月撇撇嘴,她对余尘行没好感,因为他似乎对贱婢庄良珍很感兴趣。
女孩们附和的笑笑,心里不以为然。
动不动就你表哥你表哥的,我们命不好没有这样的表哥,只能看看余公子!
余尘行得意洋洋的跳下红马,习惯性的去摸摸马头以示嘉奖,红马脑袋一歪,往旁边挪了两步。
德性!他骂了一句,目光探向东面一间窗子,那是他的雅间,此时她是否正坐在帘后望着他。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眉目不由舒展,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谁知胳膊一痛,谁掐他!他不悦的转过头,一惊,立即又把头转回,假装没看见,抬脚就要跑。
“余大人,我家公主说了,一炷香之内您要是再不滚去紫楼,她就真嫁给余尘骢。”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宫女,佳阳身边的锦兔。
一炷香之后,余尘行并未去紫楼。佳阳气的心肝肺都快爆了,提着裙子便往楼下冲,身后宫女内侍乌泱泱乱成一团。
幸好她还分得清轻重,戴上了帷帽。
闭着眼都能猜出余尘行此时正在干嘛,她径直踹开雅间的门,室内一群不正经的世家公子正在谈笑,左侧那位正是余尘行,怀里还抱着个美人,美人一手喂他吃葡萄,一手搭他胸口。
这几人都是自小玩到大的,谁还不知谁底细,一见公主亲自杀上门,各个闷声憋笑,找个理由一哄而散。
却是可怜了那躲闪不及的小美人,被公主一双妙目生生瞪得魂飞魄散,最后连滚带爬的夺门而逃。
呸!
佳阳对着余尘行的脸啐一口,被他用扇子挡住。
“火气这么大。”余尘行笑道。
“姓余的,”佳阳眼睛一眨都要哭了,“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嫁给你哥哥?”
“你当然敢,但是我不希望。”
真的吗?佳阳一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滚:“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能嫁给既喜欢你同时你也喜欢的。”余尘行郑重其事道。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