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露宿过后,顾琼倒是生龙活虎,被喻戎妥善照顾的喻子敛却病了,头晕脑热,起身走了几步便摇摇欲坠起来,怕是伤了风寒。
喻戎忙扶住他,昨夜让他露宿野外实在是下下之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顾琼,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走这步下下之策,心里对她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顾琼没想到喻子敛的身子竟病弱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她惹得他咳一声喻戎都要瞪她,到底是什么病能让人如此虚弱?
“将手给我。”顾琼走到喻子敛面前,将手伸向他。
喻子敛此时白俊的脸因发热泛着红,神色有些萎靡,看着她伸出的手有些缓不过神来。
桂圆看这么美的男子病成这样,心里也不落忍,急急道:“听我家小姐的话,我家二爷医术高明,小姐师出我家二爷,看病比寻常大夫好多了。”
心中急躁的喻戎闻言看向顾琼,顾琼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昂首,一副容不得他小窥的样子,他暗想,就算再快下山还要些时辰才能到村落去,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喻戎扶着喻子敛坐下,从行囊里拿出一个脉枕垫在他腕下,对顾琼恭敬了许多:“顾姑娘,请吧。”
顾琼见他这副态度心情也舒畅了,撩裙坐下,手刚要搭脉,喻子敛急急拿了帕子铺在自己腕上,道:“我与顾姑娘毕竟有男女之防,还是这样妥当些。”
顾琼蹙眉,道:“穷讲究,若是心无旁骛,何惧男女之防,省了这些吧,麻烦。”说完甩开那帕子,搭在喻子敛的脉搏上。
那玉脂般细滑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暖暖的温度传来,喻子敛难免有些心跳加速。
本闭目诊脉的顾琼张开眼睛,瞄了他一眼,直言道:“你心跳这么快,我没法诊了,闭上眼睛,不要把我当作女子。”
喻子敛闻言本就泛红的脸,血红起来,将头深深埋下。
喻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顾琼诊了许久,心中的疑问却大了起来,他此时确实染了风寒,但并不严重,除了风寒以外并没有任何病症,身子确实比常人虚弱许多,但也只是虚弱,并非什么顽疾,难道是她技艺尚浅诊不出来?
当然,诊不出来也要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顾琼对喻戎指挥道:“去给你家公子打些水来。”
喻戎看了她的眸子一眼,终究还是如她所言起身去打水了。
顾琼指挥了他,心里这个舒服啊,让桂圆去行囊中拿出药瓶,这药是二叔制的,能治普通的伤寒,见效很快,她拿出两粒给喻子敛:“一会儿就水服下,再把你身上的外衣都脱了,留下亵衣即可。”
喻子敛一听傻眼了,怎么还要脱衣服?他嘴唇有些哆嗦道:“为何要脱衣?”
顾琼见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白他一眼:“按穴啊,这样能促进药效发挥,难道让我们等着你到夜里恢复好了再下山吗?”
按穴?这岂不是要顾姑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天啊,这成何体统?
喻子敛退却道:“顾姑娘……这就算了吧……我能忍忍的……”
顾琼瞧他这幅样子,不屑道:“你当我是想占你便宜吗?若不是看你还算顺眼的份上,我才不管你的呢,多得是男人求着本小姐占便宜,本小姐都不屑于占,我这给你治病你到是扭扭捏捏起来,还是不是个男人?”
喻子敛忙道:“不……我只是怕有毁姑娘清誉……”
这要是能毁清誉,你家随从早就把我清誉毁没了!还用得着你?
顾琼蹙眉:“不是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怎的你比我还扭捏?医者父母心,我未把你当男子,你也别把我当女子便罢了,你若是再这么扭捏,我就该怀疑你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轨了。”
本就生病糊涂的喻子敛这次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了,沉默了下去。
喻戎回来,见自家公子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皱起眉来:“水来了。”
喻子敛见到他,心里安定了一些,接过水要服药,却被喻戎拦住了:“这是什么药?”
喻子敛道:“顾姑娘给我的。”
喻戎从他手中拿过药闻了闻,明显一副怀疑的样子。
顾琼见此生气了,一把夺过药,自己吃下:“不吃拉倒!好心当做驴肝肺!桂圆!走!”
生病体虚的喻子敛忙坐起来拦住她,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了,捉住她的手腕:“顾姑娘,你不要误会,喻戎因我自幼体弱不可随便吃药难免做事严谨,他并不是怀疑你的意思。”说罢看向喻戎,一向温和的他突地厉声道:“喻戎!还不向顾姑娘道歉!”
他才离开片刻,她便把他家公子收服了,确实是不容小窥。
方才那药她自己吞下去了,又与公子无冤无仇,应是不会怀有谋害之心,看她诊脉的手法也算得娴熟,不像是装装样子,且信她一次好了。
喻戎谦恭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顾姑娘海涵。”
顾琼冷哼一声道:“那你一会儿去猎野兔,我还要吃烤兔肉。”
喻戎想了想一口应下,顾琼这才重新取了药给喻子敛,喻子敛吃过药,迟疑片刻,看了眼顾琼,顾琼扬扬下巴,瞪瞪眼睛,他无奈低头,开始自己脱衣服。
喻戎愣了,公子这要是做什么?
“公子,你这是……”
喻子敛叹息一声,道:“顾姑娘要替我按穴,这样才助于药效发挥,我们才能早些下山。”
顾琼接道:“其实针灸更好,只是我手上没有,你若是想干等着你家公子退烧,怕是今夜又要在山中过夜了,明日说不定病的更严重。”
喻戎圣贤书读得不多,对男女之防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既然对公子有利,还被她说服了执拗的公子,那便如此吧。
喻子敛脱完衣物,像是被剥了皮煮熟的虾,别说脸了,双手都臊红了,揪着自己仅剩的亵衣有些无所适从。
顾琼一声令下:“躺下!”
喻子敛依言躺下,心跳快如擂鼓。
更刺激的还在后面,顾琼右腿一跨,他便在她双腿之间了,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顾琼正跨坐在他身上,虽未真的跨坐在他身上,这动作难免有些暧昧了,连桂圆都捂住了眼睛:妈呀!小姐太豪迈了!
喻戎虽未吱声,心里已是大骇,怎么都觉得自家公子被占便宜了。
相比之下顾琼是最淡定的,好像根本没把喻子敛当个男人,神情严肃的在他身上几个穴道反复按压了几次便起身了:“休息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上路了。”说完看向喻戎,扬起下巴道:“你,去给我捉兔子!”然后又吩咐桂圆:“去溪边把布巾弄湿,放在他额头上,每一刻换一次。”
桂圆很快去了,喻戎看了眼面色好转些的喻子敛也拿了弹弓进树林了,真是前所未有的听话。
顾琼在喻子敛旁边蹲下,又在他的脉上诊了一会儿,她双目微闭,长长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时不时微颤一下,晨光照在她的脸上,剔透的如上好的羊脂玉。
喻子敛本来对女子的样貌美丑并没有什么概念,却觉得此刻的顾琼美的不似真人,目光不禁痴痴落在她的脸上。
突地,顾琼双眸突然睁开:“你的心怎么又跳的这么快了?”
天啊,他刚才在想什么!
喻子敛大窘忙移开视线,只觉得脑中比早起时还要涨热,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顶了:“突然有点头晕。”
顾琼闻言蹙眉,嘀咕道:“不应该啊……你先闭目躺会儿,一会儿我再替你看看。”说罢走了开。
她一走开,喻子敛才重获新生,对方才不正常的自己不解起来,他怎么了?
没有顾琼捣乱,喻戎一口气猎了三只兔子回来,喻子敛此时也已面色如常,确实不烧了,顾琼功不可没,对她怀疑的喻戎也不禁有些钦佩起来,这个女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一行人继续上路,喻戎和喻子敛走在前面,喻子敛对心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回头看了眼看风景的顾琼,压低声音对喻戎道:“喻戎,顾姑娘是不是很美?”可以美到让人心跳加速的那种?
喻戎闻言心中一震,直直看向他。
喻子敛被他看得面色一窘,喃喃道:“可能是她方才离我太近了吧……”想了一会儿,他又道:“那个……顾姑娘虽说不在意,但于礼,我是不是应该……应该向顾姑娘求亲?毕竟方才……”说着,面上又浮现了不正常的红晕。
公子莫不是真的心动了吧?也是,他未与旁的女子过多相处过,顾琼于他来说难免新奇,上心也是正常的,只要他将他拉回正轨便是了。
“公子,顾姑娘不在意,便是习以为常,你何必纠结于此呢?也许她治过像你这样的病人数不胜数,婚姻大事莫要儿戏,你们互不了解,又怎么谈得上嫁娶?”说完,喻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莫不是她真的诊过那么多男子?
喻子敛闻言细细一想,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顾姑娘的手法如此娴熟,怕是不止对他一个人这样过吧,果然是他太过自作多情了。
“你说得对,我不会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站喻喻cp啊!!!你们猜下一章会不会分道扬镳!
☆、第七章
山下有一处村落,喻子敛的病虽好转,但体力仍是不支,喻戎找村民租了牛车送他们到县城去,顾琼也跟了他们同路,因为多了医术这项技能,喻戎也不急着赶她走了。
喻戎和桂圆步行,喻子敛和顾琼这两个主子便坐在牛车上,牛车行的缓慢,顾琼都快被摇的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牛车小,喻子敛同顾琼并肩而坐,喻子敛总感觉顾琼的脑袋下一瞬便会靠到他的肩上,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话头道:“顾姑娘,斗胆多问一句,你此行是要去何处?”
顾琼闻言瞌睡虫醒了不少,她是出来办大事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便胡诌道:“夷山。”
喻子敛虽未出过远门,但地图看得不少,那她过了何清县城就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也好……也好……
许久没听见他接话,顾琼转头看他,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把她吵醒了就不说话了?
“你们要去哪里啊?”
喻子敛没喻戎那么谨慎,直言道:“去禺山,听闻神医虚妄久居于此,所以我们前去拜访,希望能将我的病治好。”
虚妄?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对了!这不是她二叔顾学勉在外行医用的名号吗!这名号还是她取的呢!
想当初京城近郊出了一场大瘟疫,她二叔学医成痴,听闻此事不顾劝阻只身去了,没想到不出三日便想出了抑制瘟疫的法子,不过一月所有染了瘟疫的人都痊愈了,从此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神医,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和姓。
顾学勉也因此事对自己的医术有了信心便外出闯荡,又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用本名,彼时就找她这个唯一支持她行医的侄女商量,当时顾琼在看书,正瞧见书上有“虚妄”这两个字,便这么建议他了,顾学勉想了想了觉得此名甚是玄妙就用了。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是她的二叔,那她可有理由和他们同行了。
顾琼坐直身子,眉飞色舞道:“你说这事巧不巧!我就是出来找我二叔的,我二叔就是神医虚妄!他是挺喜欢去禺山,不过现在这个月份他肯定在夷山采药,以前经常把我带去山里小住呢,我知道他在哪,你们和我一起去夷山吧!”
顾琼真没骗他们,她二叔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夷山采药,怪不得她胡诌会把这个地名说出来,因为她熟啊!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被二叔带着去各种山玩了,最喜欢的就是夷山,有各种奇花异草可以采摘。
喻子敛闻言双眸亮了起来,世间竟有如此巧的事情,他们不过是帮了顾琼一把,便寻到了找到神医的玄机,果然是善有善报。
“那先谢过顾姑娘了,只是……神医会治我的病吗?”
顾琼忙点头,他敢不治!他要是敢不治,她就写信让祖父把他抓回去。
“会的会的,我二叔最喜欢医治疑难杂症了!”
喻子敛闻言一愣,面色有些发白起来。
顾琼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说你是疑难杂症!是这样的,我给你诊脉,除了风寒并没有诊出其他的病症,只是体弱一些,若是我二叔,定能找出结症所在,你不要太过忧心,以我之见你是十分健康的,我二叔一定有办法帮你。”
顾琼想着,心里雀跃万分,若是二叔能将喻子敛治好,那他们便是欠了她莫大的恩倩,那她的事便好办了。
喻子敛闻言面色缓和了一些,所有的大夫都是这么说的,他身上并无明显病症,只是体弱,十分容易染病,尤其幼时更甚,因而总是大病小病不断,现在还是好些了才让他们外出寻医。
喻子敛笑道:“但愿如此。”
喻戎走在前面,虽听不清,却也能听到两人一直在攀谈,似乎谈的很投缘,他回过头,看到自己公子正浅笑看着顾琼,瞧着十分舒心,而顾琼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这么看真像是一对欢喜鸳鸯。
桂圆也看见了,捧着面颊一脸的花痴,道:“我家小姐从来没对男子这么和善过,果然很喜欢你家少爷啊~”说完凑到喻戎面前道:“你家少爷成亲了没有?家中有侍妾通房吗?若是有的话可不行,我家小姐可容不得人。”说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她家小姐明天就要嫁人了。
喻戎自然不想理会她,只想到了地方和她们立刻分道扬镳,所以当喻子敛和他说要与顾琼同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虚妄神医确实在夷山吗?”
顾琼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道:“确不确实我也不确定,但他此时肯定不会在禺山,你们去了也是扑空,若是信得过我就和我去夷山,若是信不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分道扬镳罢了。”
这个喻戎总是对她一脸戒备,她就有这么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