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因为事关皇家书院的声威,刘赞不得不介入此事,将陆女官的尸首运到大理寺尸检,务必给皇上一个交代。
走之前,沁瑶仔细看了一回屋子,确认没有祟气,这才跟蔺效出了书院。
“我们得想法子去看看陆女官的尸首。”虽然在书院里一无所获,沁瑶却一点也不气馁,“她死得太过凑巧了些,头晚我们才在书院里驱邪,第二日拂晓便自缢,其后书院更是因此事遭了封禁,让我们往下查都无从查起,我总觉得里头有古怪。假如书院真跟斗宿里的女宿有关,那么陆女官的死极有可能跟邪魔脱不了干系。”
蔺效道:“可倘若书院真是邪魔藏身之处,为何会一无邪气。”
沁瑶愣住,是啊,自从书院被封禁,无论是缘觉还是道长都无从入内,照理说女宿所在之处,阴气势必连绵不断,断不至于这般干净,谁有那个能耐能闯入书院,大摇大摆扫清邪障呢?
“只能说,要么我那个法子是错的。”她有些沮丧道,“要么那法子没错,但不知什么地方出了些差错,让女宿所对应的位置有所偏离,所以才会将书院误当作女宿所在之处。”
会是如此吗?蔺效暗忖,无论早前书院出现游魂,还是清虚子那晚在书院内的表现,都明明白白表示书院里有问题,为何被封禁一段时日之后,原本该是怨灵扎堆的书院反而变得这般清净,让人想要生疑都无从说起,细想开去,反倒觉得有刻意为之的嫌疑。
“阿瑶。”他忽然生出一个猜测,“你可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种道术可以遮掩邪气,让人误将某处有邪气的地方当作没有邪气之处?”
“你是说障灵术?”沁瑶怔道。
蔺效也是一愣,没想到世间竟真有此术,“何为障灵术?”
“算是一种道家的法术。”沁瑶面色凝重,“施术之人在外设下结界,可以将原有的邪气遮掩住,但这法子对施术人的道术要求极高,非修行多年的道士不可为,而且所耗材料都极为珍贵,光染金砂就得花费无数银两。这也就罢了,听说这阵法维持不了多久,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布阵,算得上极难固守的法子。我也只是在祖师爷留下的一本残本上无意中看到过一回,自我跟着师父学本事以来,从未见过这种阵法,怕是已经绝迹了也未可知。”
说完,见蔺效沉吟不语,明白过来道:“你是说书院里有人布了障灵术?”
蔺效默了一会才道:“如你所说,从你和道长发现书院里逸出邪气,到陆女官自缢而亡,不过一夕之隔。我还记得那晚花园里满是游荡的怨灵,赤霄甚至尚在院外便开始自鸣警示。可今晚重回书院,却毫无邪气——”
“你是说有人根本不想让我们发现书院有问题?”沁瑶心突突跳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陆女官的死恐怕真有问题。
蔺效的眸底却浮上一层厉色,究竟什么人能够冲破御林军的防守,潜到书院悄无声息地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164章
两人心下都明镜似的,云隐书院的事太过诡异,以清虚子的道行,不会看不出不妥,可他却在沁瑶面前一个字不透露,分明存心隐瞒,哪怕径直去问他,恐怕也会咬死了不说,断不会透露。
故而要想弄明白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恐怕还得从陆女官的尸首入手。
可惜第二日蔺效需得回宫值防,沁瑶一个人又无法去大理寺安排察看尸首的事宜,只好等蔺效从宫里出来再做计较。
早上刚送了蔺效出府,刘冰玉就派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说摘星楼来了一批新首饰,邀她一同去看看,又说许久未去富春斋去吃饭,挑完首饰便一道去用膳。
沁瑶一看到富春斋的名字,便想起师兄,他那样爱吃富春斋的素菜,本来早该带师兄去吃上几回,可惜自从寿槐山回来后,师父时常带着师兄出门,连见上一面都不易,更别提在一处用膳了。
她刚要提笔给刘冰玉写回信应允,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派人到青云观找师兄,倘若师父在观内,便只送些吃用,倘若师父不在观内,不如将师兄接出来,带着他去富春斋好好吃上一顿。
想到此处,她不免有些心酸,如今铺子已经被蔺效划到了她的名下,师兄无论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自管随意,不必再像往常那样得等上好久才能去上一回了。
这样想着,便派了魏波去青云观,自己则带了采蘋采幽去摘星楼。
到了摘星楼,刘冰玉正跟裴敏王应宁从马车上下来,见了沁瑶,刘冰玉朝裴敏直眨眼:“好了,咱们几个里头最富实的那位来了,唉,希望她一会能手下留情,别把摘星楼给搬空了,好歹给我们留些零碎。”
沁瑶理她都觉得多余,只高高兴兴上前揽了王应宁,要多亲热就有多亲热,要不是王应宁跟哥哥的婚期还未定,恨不能立刻就改口唤嫂子才好。
王应宁虽然素来大方,架不住沁瑶这么火辣辣的目光,脸色微红,含着嗔意道:“好了,别光顾着在外站着,咱们进去罢。”
几个人刚要进摘星楼,忽然马车后绕出一人一骑,马上的人一勒缰绳止住马,含笑看着裴敏。
沁瑶凝目一看,却是许慎明,他身上还穿着御林军的衣裳,似是刚一从宫里出来,便来找裴敏了。
沁瑶不由想起前几日刘冰玉说的话,虽是胡乱说的,却当真没错,可不是蔺效一进宫,许慎明便出来了。
裴敏脸一红,拉了沁瑶等人往内走道:“不用管他,咱们进去吧。”
许慎明却似乎刚看到沁瑶,立即翻身下马,到近前行礼道:“世子妃。”
态度极其恭敬。自从蔺效和沁瑶出手将他从春翘手下救出,他几乎每回见到沁瑶都会如此。
沁瑶笑着还了一礼。
许慎明又看一眼裴敏,低声道:“我就候在外头。”
裴敏眼睛看着旁处,别别扭扭嗯了一声,便拉着刘冰玉进了楼,
许慎明愉悦地笑了笑,留在原地看着裴敏进去,才回身上了马。
店里果然如刘冰玉所说新造了好些首饰,都是些罕见的材料,做得的样式也都别致有趣,满满当当一匣子,摆在几人面前,任她们挑选。
沁瑶于首饰上平平,看了一回,都没有当初见到雪中寻梅簪那般惊艳,最后只挑了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便没兴趣看了,自管拉了王应宁在一旁说悄悄话。
刘冰玉却因及笄在即,兴致颇高,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只催促店家再从后头拿些首饰来。
店家笑道:“刘小姐想必也知道,咱们店里每回上新首饰,各位娘子及夫人都会第一时间来咱们店里挑拣,不瞒您说,您来得晚了些,好些首饰已然被定了出去,您若是觉得这些不满意,不如下回上新首饰时,您早些来挑拣。”
他们摘星楼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店家说起话来也比别家店的伙计有底气。
刘冰玉不满地嘟了嘟嘴,明明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店里,怎么就晚了?瞥见店家身后多宝阁里一个小小的黑檀木流水云匣子,眼睛一亮,问道:“那里头是什么首饰?”
店家顺着刘冰玉的目光回身一看,“这件?”他抿着嘴摇头,“这件早已名花有主了,只此一件,您要看可以,但买却不行。”
打开来,却是一对血玉手镯,镯子通体透亮,沁着淡淡的血红,一望而知绝非凡品。
“小的在摘星楼待了二十年了,这样成色的血玉手镯却是头一回得见。”店家小心翼翼地将镯子捧到刘冰玉面前,赞不绝口道,“是咱们长安城一位贵人为了讨他娘子欢心添置的。”
刘冰玉算得识货,自然认出这镯子价值连城,知道阿娘断不会给她买这么贵重的首饰,索性没做指望,看了一回,意兴阑珊地拉了裴敏等人,预备去别的铺子挑首饰。
几人刚一起身,门外进来一行人,都是锦衣华服,被一众仆从前呼后拥。
“夏芫?”刘冰玉和裴敏同时面色一沉,自从经历了卢国公府夏芫暗害沁瑶一事,她们二人便深恶此人,连面上的客套都不屑于维持。
来人正是吴王和夏芫,进来时,吴王正旁若无人地笑着对夏芫说话,神情缱绻,一副恩爱新婚夫妻模样。
看见沁瑶,两人止步,夏芫不等沁瑶说话,便亲昵地打招呼道:“阿瑶,没想到你也来挑首饰。”
又状似无意地往她身后看道:“咦,十一哥没陪你出来?”
吴王笑道:“十一跟弟妹感情甚笃,但凡有空,必然会回府陪伴弟妹,今日未出来,想来是在宫中值防。”
夏芫听了这话,笑容略僵了一瞬,才又恢复原样。
沁瑶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行了礼,刚要出店,夏芫却微笑着对沁瑶道:“阿瑶,咱们难得今日见了,不一道看看首饰再走吗?”
说完就见那店家捧着一个锦匣,笑着迎上来,对吴王和夏芫道:“殿下给王妃订的首饰早已做好了。”
打开看,却是一对绿松石耳坠,做成芙蕖的模样,好看是好看,却比不得那对血玉手镯名贵。
吴王笑了笑,问夏芫道:“喜欢吗?”
夏芫神色一变,像是盒子里的首饰出乎她的意料,滞了一会,才有些勉强地挤出个笑容道:“喜欢。”
出来时,刘冰玉悄声道:“刚才店家拿那对血玉镯子给我看时,我瞧见匣子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吴王府,就知道多半是吴王定的首饰,后来看到他们俩进来,原以为吴王会让店家将血玉镯子取出来送给夏芫,谁知给夏芫的不过一对绿松石耳坠,也不知那对血玉镯子吴王原打算送谁。”
沁瑶听了这话,想起大婚之日吴王对康侧妃带着疼惜的神情和语气,心知这镯子多半是要送给康侧妃的。
裴敏冷笑:“你们没留意夏芫那副神情吗?看到匣子里是绿松石时,脸都垮了下来,活见鬼了似的。你们说,她会不会知道她夫君在摘星楼订了血玉手镯?满心欢喜地来取首饰,谁知却是绿松石。”
王应宁向来灵透,微笑道:“若果真如此,可见夏芫平日没少派人打探吴王的一举一动,长久以往,吴王必然会有所知晓,想来这世间没人会喜欢旁人监视自己,尤其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一旦知道,必然会跟夏芫生出嫌隙。”
刘冰玉幸灾乐祸道:“这是不是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吴王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倘若知道夏芫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还能怎么样?”裴敏嗤笑道,“还在新婚,已然在想方设法讨别的女子欢心了,可见夏芫在他心底的分量着实有限,我看过不多久,他们这对恩爱夫妻的面具怕就维持不下去了。”
刘冰玉对对她的胳膊,打趣她道:“你别说别人家的事了,你未来夫君在那边等着你呢。”
几人一看,许慎明果然正负着手在马旁等着,见裴敏出来,上前迎了过来。
裴敏红着脸闭了嘴。
沁瑶几个索性不再管她,把她丢给许慎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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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富春斋,掌柜的早得了消息,气喘吁吁地迎了出来,笑着作揖不说,又亲自引着沁瑶往二楼走。
刘冰玉和王应宁见掌柜待沁瑶格外尊重,待旁人不同,不由心生纳罕。
进了厢房,刚一坐下,阿寒便被魏波给领了进来,见了沁瑶,憨憨一笑道:“阿瑶。”
刘冰玉正饮茶,见到阿寒,险些呛住,忙急急放下茶盅,捂了帕子,将咳嗽硬生生憋了回去。
王应宁不明就里,帮她抚背道:“慢些饮。”
沁瑶迎上前,揽了师兄坐下,问道:“你一个人在观里吗,怎么没跟师父一道出去?”
阿寒摸了摸头道:“师父出门有事,说不方便带我同去,留我在观中料理事物。”
刘冰玉平复了咳嗽,悄悄放下帕子,盯着阿寒的一举一动,大气都不敢出。
只觉他虽然有些憨气,那五官说不出的耐看,举手投足满是英气,跟她以往见过的世家男子都有不同。
沁瑶见刘冰玉好生忸怩,顾不上细想其中缘故,给两边引着见了礼,便让掌柜的上菜。
刘冰玉有意跟阿寒套近乎,用完膳,磨磨蹭蹭不肯走,见阿寒跟她一样,对桌上美食甚是热衷,忽然想起袖中还放着一小包梅蕊糖,便拿出来,红着脸悄悄递给阿寒。
阿寒素来过目不忘,早前见过刘冰玉几回,知道她是师妹的同窗,毫不客气便接了糖过来,笑道:“谢谢。”
刘冰玉偷偷地抿嘴笑,不动声色地挪着离他更近些,问他道:“你是不是叫阿寒?我叫阿玉。”
阿寒点头:“我是叫阿寒,阿玉妹妹,你跟我师妹是同窗对不对?”
刘冰玉只觉那声阿玉妹妹再好听不过,抬眸看他道:“你救我两回,早该知道我是阿瑶的同窗了。”
又道:“听说你们观里有味点心叫三味果做得极好吃,端午节前后吃了,还能明目驱虫是不是?”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上了,沁瑶和王应宁在一旁看得面面相觑,饭都忘了吃。
不止她们两个,等清虚子不顾店家的阻拦闯入厢房,恰好看见刘冰玉羞答答地从阿寒手里接过一包皱皱巴巴的三味果,脸色一沉,怒道:“阿寒!”
☆、第165章
阿寒茫然地站起来,道:“师父——”
沁瑶也暗吃一惊,忙跟着起身,便要招呼师父,清虚子却瞪她道:“是你把你师兄诓过来的?”
沁瑶没料到师父会这般生气,略怔了怔,旋即嬉皮笑脸地上前揽了他道:“这不是很久没跟师兄在一处吃过饭了,想着他爱吃富春斋的饭菜,特意接了他过来解解馋嘛。”
清虚子扫一眼桌上,果然见阿寒前面的菜碟里堆满了各类佳馔,想来都是沁瑶替他夹的,在他跟沁瑶说话的功夫,阿寒身旁那位小娘子又悄悄往里夹了一筷子菜。
他一噎,细端详那位小娘子一眼,倒着实标致,就是小脸略有些圆润,额头生得饱满,眸子黑白分明,目光明亮清正,是个有福之相,这孩子见他看着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将筷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