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作沉吟,“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放你出府,走吧,不要再回来当小厮了。”
赵阳一愣,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被赶走了!他抬头看向抿唇面色漠然的沈银秋,不要命的磕头道:“世子妃奴才真的知错了,求您怎么处罚都好,就是不要赶我出府!求您了世子妃!”
“别人巴不得恢复自由身,怎么在你这里就成赶了?我又不是发卖了你。”沈银秋有些不解。
赵阳一听到发卖二字,仿佛惊醒一般,停止了磕头的举动,只是依旧磕在地上不起。
沈银秋等了一会都不见他回答就道:“当然,对外我要宣称是将你赶出去的,你既然是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谢、谢过世子妃……”赵阳终究还是听从了沈银秋的安排,拿了一笔银子离开了侯府。
身为世子妃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权利的,赶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长公主也不会特意来管。
青竹似乎又不赞同沈银秋的做法,在她看来,实在不必做这吃力又不讨好的事。但她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沈银秋,还是选择闭嘴。
赵阳一走,也就没有下人再敢乱说。
也不知道万俟晏是怎么处理的,对于没有去请安的事,长公主没有过问。
直到回门日这天,沈银秋昨晚喝过万白开的药后,特别容易困,睡了个好觉,精神特别足。
王爷亲自送她和万俟晏上马车,沿街上,沈银秋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
万俟晏在一旁闭目养神,睁眼见她看的津津有味,心道,小夫人似乎挺喜欢外面的热闹,等下回来带她逛一圈吧。
沈银秋瞧见几个稚儿在路旁嬉闹,虽然穿的不太好,但透露着千金难买的纯真可爱,她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杂声,企图从中听到一丝她想听到的东西。
那个教导嬷嬷也该放出消息了吧?
但马车穿过了人群街道也没有听见关于丞相府的风声,直到外面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下。
丞相府的大门站满了人,沈蔺如张氏连老夫人都在,看来万俟晏虽然是个不被看好的世子,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敷衍不得。
沈银秋站在马车前,朝着他们一一看去,面带笑容眼底冷漠,唯有看到刘氏才染上几分笑意。
万俟晏站在她的身侧,毫不在意的伸手去帮她理好脸颊调皮的青丝,然后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着沈蔺如走去。
外人传他病弱,他亦极少出来走动,这般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神态倒是让沈蔺如重新打量起来,但他对万俟晏的印象还是不好,大婚那天当着她的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给带走。
但再如何,他也是世子,阶级压他一头,他们理应行礼。
“老夫人,丞相大人客气,今日银秋回门不必多礼。”万俟晏接下了他们一拜,才慢条斯理道。
沈银秋心里直乐呵,等他说完才爹爹祖母挨个喊了遍,沈雪蓉等人怔怔的看着万俟晏出神,回神后赶紧行礼,自然少不了沈银秋。
沈银秋笑眯眯的看着这三个庶妹在她面前行礼,这仪态标准的真够赏心悦目,万俟晏也没理她们,和沈蔺如来回客套了几句后,才舍得把目光放到那三姐妹身上,“不必多礼。”
他一只手还牵着沈银秋不放,另一只手负手而立,沈银秋梳着妇人髻,但身穿浅绿青葱的水色长裙,整个人显得十分娇俏。领边还镶了些许桃粉丝线,倒是把她的脸色衬的很红润。
千栆跟在刘氏的身边,清宝不在,只有清流和她,沈银秋看到朝她眨了眨眼睛。千栆笑了笑,做了个口型喊主子。
两人会心一笑。
在门外站着不好,众人开始往府中走,沈银秋见张氏有些憔悴的样子,心里估摸了几分,若无其事的陪着万俟晏,东瞧西望,这架势不像是回娘家,反倒像跟着万俟晏来参观的。
沈蔺如隐晦的瞧了她一眼,沈银秋假装不知道,还虚伪的朝他笑笑,可算气了沈蔺如一把。
张氏招呼着万俟晏坐下,丫鬟面若桃花的上茶,沈银秋瞧着,什么时候丞相府的丫鬟长的这么好看了?
万俟晏却是目不斜视,末了还抽空提醒沈银秋小心烫,又问了她是否会肚饿。
沈银秋当着众人的面,完全抛弃了羞涩,很配合的应道:“有点了,世子呢?”
“夫人饿了,我自然也饿了。”他满是宠溺的看着她。
沈蔺如作为主家听见女婿这样说,还能干嘛?只能立马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备好午膳。
这下不止沈雪蓉不甘,连沈雪珊都有些眼红了,世子这种如谪仙般的男人且温柔体贴,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相公!竟然一叶障目没有看清,生生错过了。
刘氏见万俟晏关怀的神态不似作假,那眼中的柔情真真切切,顿时有些欣慰,她女儿这般聪颖,美貌与智慧并重,还富有钱财,有几个男人不动心的?
但欣慰不到三秒她就哀愁了,这世子的身子太医好像说过药石无医的,现在瞧着俊朗健康,一病起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可怜她女儿到时跟着受罪。
张氏目光如炬看着沈银秋,见她过的好,她就不好了。她朝沈银秋招招手道:“银秋怎么脸上的气色有些苍白啊,是住不习惯吗?过来给母亲好好瞧瞧。”
一看到她,沈银秋的胳膊就泛疼,当着她的面捂上自己被掐的地方,虽然这两天痕迹已经消去了很多,但还是留了痕迹的。
万俟晏看见她动作就知道怎么回事,眼神泛冷,神态还是一派和煦问道:“恕本世子无知,我至今才知晓,丞相府嫁女,需要在胳膊狠掐出血痕。请问这是何礼?”
沈蔺如一滞,森幽的瞥向呆愣的张氏,张氏被他看着心惊,干笑着垂下头,她才只说了一句话!
沈蔺如摇头笑道:“世子说笑了,这断然没有这种礼仪。”不等万俟晏反驳,他将话题生硬的转到沈银秋身上道:“银秋,你手伤了?”
沈银秋勾唇一笑,“是呀,出嫁那天母亲都把我的胳膊掐出血了,我当时不是和父亲说了嘛?看来父亲至今都不信我说的,女儿想想就伤心。”
问她有没有受不受伤语气都不带点起伏,好歹做个吃惊的神情,面上也好看些。
沈银秋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起衣袖给他们看胳膊上的伤痕,见沈蔺如被她的话堵了,嘴角的笑容也是越发扩大,张氏不主动开口还好,若是开口了就没安好心,她自然要教会她,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第一百零六章 不给脸面
沈蔺如方才想起来,他这个二女儿有点桀骜不驯,可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在回门日的当天教训妻室。
他一向严肃的面孔,此时带上温笑道:“当时吉时重要,你母亲估计也是紧张,待会爹便让她把指甲都给剪掉。伤的重吗?可有擦药?”
沈银秋觉得无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看他,道:“不重,有。”
气氛变的十分尴尬,沈蔺如的温笑也收了回去,幸好厨房的人手脚快,不一会就有小厮通知饭菜已经备好。
用过膳后,天色还早,沈银秋得知刘氏在丞相府尚且安好,也就放心下来,想想晾沈蔺如还不会丧心病狂对她娘做什么。
再次回到马车上,沈银秋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找不到真正属于她的家。在江南刘府的时候,虽受近祖母的宠爱,但从小就有形形**的姐妹跟她说,这不是她的家。回到了沈府意义上是属于她的家了,可是完全没有归属感,还未住满半年,她出嫁了。
现在她觉得有她祖母或者她娘的地方可以当作是家,可这两个人都不可能陪伴在她身边。
万俟晏合上手中的书籍,挑开窗帘子道:“夫人可想去长街上走走?”
沈银秋正低头感怀伤秋,忽然听他这样说,疑问了一声,片刻提高语调略带欣喜:“可以吗?!”
万俟晏见她眼中闪烁晶光,虽然是在问,但满脸都是想去想去想去的意思。好笑的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沈银秋大声道:“嗯!我想逛!”稍一停顿,她有些苦恼:“可是我极少出来,不知道哪里有的逛,上次去过了那个什么枫桦道。”
万俟晏沉吟一声,“那就就看夫人想吃想玩还是想看风景了。”
“有有吃有玩还有看风景的地方吗?”沈银秋希冀问。
万俟晏:“……有,鹤归楼。”
沈银秋没有听过,“那是何处?”
“京城最高的食馆,七层之高,站在顶层可以俯瞰整个京城。”
“那就去鹤归楼?”
万俟晏笑着点头,跟车夫说了声地点,但车夫很尽职道:“世子,世子妃,鹤归楼长年客满,预约都排到了七天之后的,我们突然去会不会没有位置?”
“不会,你尽管赶路便是。”万俟晏平静道。
闻言,沈银秋看向胸有成竹的万俟晏,没来由就相信了,心想,万一到时真的没有位置了,他们可以当是做马车散心,反正世子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干的感觉。
过了两刻钟,期间沈银秋打了个小盹,马车一停她就醒了,鼻腔闻着一股竹筒的清香,很怡人。而且感觉头靠着的地方软软的,比她的棉丝枕头还舒服。
“醒了?沈银秋头上传来嗓音,润物细无声的撩人心扉。她手一紧发现自己在抓着某东西。低头一看,咦自己整紧紧的揪着万俟晏腰间的衣裳不放。
她窘迫的赶紧坐直腰板,眼神左右漂移,两息后对上万俟晏温柔的神色道:“世子,你怎么从我对面坐到我……旁边来了。”
“之前见你昏昏欲睡,怕你睡着磕到便擅自坐了过来。鹤归楼已经到了,我们下去吧。”万俟晏一句带过为什么沈银秋会在他怀里的问题。
沈银秋也不想再提,转念一想,反正手都牵过了,抱一下又能怎样!他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如此来回给说服自己,沈银秋真的就没有再在意了。
她主动拉起万俟晏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的手也温暖不到哪里去,和她一样冰凉冰凉的。
万俟晏被她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怔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反握住她的柔荑道:“走吧。”
沈银秋鼓起来的勇气渐渐消散下去,乖巧的点头跟着万俟晏走,万俟晏侧头见他家小夫人一本正经,十分镇定,对两人牵手好似从一开始就没有很大的反感,不过昨天她还是挣脱过的。
万俟晏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一层又一层楼,沈银秋低头看着脚下结实的木梯,上了两层楼她的速度就开始慢下来。
为了配合她,万俟晏也走的很慢,还上一层木梯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到了第五层,见沈银秋鼻尖都开始冒出细汗,提出道:“上来,我背你。”
沈银秋哪里敢让他背,对他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言不发就吐血,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你身子还没好,我也不轻的,而且这还是上楼梯。”
世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你摔下来可不是一个人的事。
万俟晏也不多言,微微一笑,抓住沈银秋的手臂,“嗯?夫人是想抱呢还是背?”
沈银秋幽幽看着万俟晏,这人怎么这么的倔!“我选择自己走,可以吗?”
“那就抱吧。”万俟晏决定道。
沈银秋算是看出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背吧。”
万俟晏蹲下,沈银秋看着他的肩膀,一咬牙趴了上去,嘀咕道:“这样摔下来还有我当肉垫,不怕不怕。”
万俟晏简直苦笑不得,他背起她,一步步的登上顶楼,脚步不算快但胜在稳,沈银秋见他走的慢,以为他累了,搂着他的脖子道:“世子,你是不是很累啊?其实不用背的,我可以走上去,你这样显的我好矫情来着。”
万俟晏闷笑,“我乐意让夫人矫情的过日子。”
沈银秋心道,这世子的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时不时的窜出一句让人尴尬的话来。
她哼了哼不答,扭头去看楼下,顿时收紧了搂着的万俟晏的手,天啊!好高!这摔下去妥妥的死翘翘!
万俟晏脚步微顿,往下一看,嘴角上扬安慰道:“不用怕,这周围都有栏杆,有我在摔不了。”
不,就是你在所以我才担心!沈银秋心道。但作人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她偷偷看一楼用膳的客人,全是发顶!
“被你背着好像也不是很怕。”她小声说道。
终于到了顶楼,万俟晏没有放下她,有两桌的穿着不凡的人靠在窗边举杯共酌。听见动静都回头看着他们,对视片刻友善的笑笑收回目光。
沈银秋这才发现整个楼层只有四张桌子,全是靠在窗边的。墙壁上还挂了不少的名贵字画,每张桌子分布的范围都可以当一个雅间了。四扇屏风组成一幅画,看模样是来阻绝外人视线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中央要放一个青花瓷缸,然后养着几株绿植?冬末天也开的灿烂。
基本上四个方向,一副画下一盆的栽,红梅冬菊秋兰君子。
还不等她再细细打量,就有人迎了上来,“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南座依旧为您留着。这位是……公子夫人?”
沈银秋趴在万俟晏背上,瞧着这上前来待客的文人雅士,这鹤归楼处处透着奇怪。对方也在打量她,但男女有别,对方朝她微微一笑就移开了目光。
万俟晏还是那副温和面孔,“对,我夫人,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