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宁蝶闻言抬起头,隔着眼镜片都挡不住青年眼睛里真诚的光芒。
抛开前世的一些小矛盾,她这个大哥确实为宁府的安定做了很多贡献,至少他们每一个宁府的人在动荡不安日子里没有受过丁点战乱的痛苦。
“谢谢大哥,”这是这一世宁蝶第一次开口喊他哥。
安宁半晌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宁蝶的头顶,“保重。”
“保重。”宁蝶道。
……
送走宁安,宁蝶心情复杂,宁沉有句话说得不错,她斗不过霍丞,霍丞也不会放手,她要逃离他的掌控,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她脑海里浮现出霍柏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还有他阴森的语气,他想和自己合作,宁蝶在想,要和霍柏联手,一旦成功,霍丞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第79章 完结(上)
反而一想,她为什么要和霍柏那种伪君子合作,如果他夺得霍丞的军权,第一件事就是把城外的日本军放进来,再不济就算他不做卖国贼,凭他的本事又能守住西南几天。
在国家大义面前,宁蝶不敢以这种事开玩笑,可要真正原谅霍丞,她不甘心。
眨眼过去一月,宁蝶的肚子微微凸显,再不回家一趟,苏梅定要担心,可她怕苏梅会看出什么,在学校也过得心惊胆战,几次在校道上无意间姚医生,她都垂头避开。
心思多,人便掉肉,霍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胖起来的宁蝶一朝回到最初,暗暗心疼,以为是读书太累,她身体难以吃消,于是装作无意地提起学校的事,劝她可以先休学,来年再上也是一样。
宁蝶本就心中有气,听完火焰蹭蹭往上冒:“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霍丞肯定不敢和孕妇较真,倒是客厅里其他打扫屋子的下人吓得心惊胆战,二少爷参军多年,浑身都散发肃杀之气,平时令人望而生畏,再加上他也不是个脾气善良之辈,发起怒火一般人可消受不住。
哪知这次二少爷看着宁小姐小跑地到院中喷水池边逗鱼,竟是无可奈何地露出宠溺的笑容。
星期天,霍丞忙于军中事务不在公馆,宁蝶许久不曾逛街,打电话约上好姐妹林莱玉要去玩耍一番,出门前兰芯道:“宁小姐,有您的信。”
宁蝶接过信拆开,给她写信的人竟然会是有过节的凤彩儿。
看完信内容,宁蝶不得不又给林莱玉打个电话,说逛街的事推迟两个小时。
傲慢如凤彩儿,破天荒地写信表示对曾经自己伤害宁蝶的事道歉,邀请宁蝶和她吃茶。
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宁蝶对她的谈不上恨意了,凤彩儿拍完《孤女记》以后的日子听说不好过,先是被陈粤明冷落,不再受公司力捧,余意这种小白脸吃惯软饭,从没有什么骨气,看凤彩儿在电影圈失势,第一时间把所有过错强加在对方身上,说是女方行为不检点,率先勾・引,凤彩儿可不得成为娱乐小报上的笑话,现在只靠去舞厅唱歌维持生计。
宁蝶让管家备车准备赴约,刚上车她发现司机不是平时的老面孔,不由问:“你是新来的?”
穿黑色长衫开车的男人回道:“我在霍公馆干了几年了,今天老吴生病,管家让我做一天司机。”
宁蝶点点头,车开动便犯困,她闭上眼睛眯了会。
再睁开发现车窗外面的风景压根不是通往闹街的路,她提醒地道:“这车是开去闹街吗?”
男人头也不回地答:“抄的近路。”
宁蝶安了心,觉得男人的面孔她实在想不起在霍公馆见过,随之一些霍公馆下人那么多,这男人长得又普通了点,记不住正常。
车开了近十分钟还没有到,宁蝶抬起腕表看时间,“你是不是抄错路了,怎么还没到?”
车越开越快,遇上不平的路不停地颠簸,男人没有再回答,车在不断加速,宁蝶渐渐开始感到不对劲,她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商铺群,试探地道:“停车,你把我放这里就行。”
男人继续沉默,宁蝶已觉蹊跷,抱住前面的椅背坐直身,“我让你停车!”
她猛然感觉太阳穴一片冰凉,男人一只手掌握方向盘,一只手控制黑枪,声音泛冷:“宁小姐最好老实点,子弹无眼,小心走火。”
宁蝶乖乖地坐回位置,大脑在飞快运转,一直以来她对霍公馆的守备十分信任,却没有料到会混有奸细,她现在最怕是约她的人根本不是凤彩儿。
车往陌生的郊外开,窗外出现连绵的山坡,车子越发不稳,宁蝶抓住椅背保持平衡,胃里翻江倒海,哪怕没有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是惨白的。
挨过两个小时,车总算停了,车门随之打开,宁蝶被那男人拉下车,然后胁迫地朝前走,入目先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一栋两层楼红瓦蓝墙的别墅孤零零地伫立在几步远,院子外是开满白色喇叭花的篱笆墙,男人推搡她一把道:“委屈宁小姐在这多待几天。”
宁蝶举目四望,远方不是丛林便是山峦,呼救没有用,逃跑凭她的脚程,至少要一天不被这男人发现。看来只有等待救援了。
……
约好逛街的林莱玉见宁蝶迟迟未到,忍不住拨电话到霍公馆,对于宁蝶和霍丞又复合的事她有很多疑问,正等着这次几面细聊呢,哪知在蛋糕店咖啡续杯到第六杯,仍没有见到宁蝶的身影。
电话是兰芯接的,丫鬟把宁蝶出去的事仔细地进行了交代。
“怎么可能,”林莱玉站在蛋糕店的柜台前握住电话手柄道,“她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两个小时。”
原本约好上午十一点,宁蝶突然改成下午一点钟,可现在都下午三点了。
事可大可小,兰芯去找管家,管家问其他下人:“开车出去的司机回来没有?”
没有一人点头,宁小姐如果不是自己离家出走就是可能遇到什么坏事,哪件事都不是管家所希望发生的,他连忙命令兰芯:“去给二少爷打电话,二少爷办公室的电话若不通,就打给李皓先生!”
兰芯跑着去照做。
接到电话的霍丞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把大衣从挂衣架上取下披上,对办公室两名门卫道:“叫上五十名士兵,全部带・枪随我出去一趟。”
其中一名属下听令去传话,这时听到动静的李皓从隔壁办公间走出,问:“发生什么事?”
霍丞蹙眉,“宁蝶不见了。”
这和计划一样,李皓并不担心,“霍先生不用紧张,我敢保证宁小姐绝对安然无恙,此事结束,您再无后顾之忧。”
霍丞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李皓跟随他几年,在他身边的角色似军师、似秘书,更多是似兄弟,“你留在这里听候我的命令,不许出任何差错。”
军车在他的示意下直接开往巴达赌城,西南三分一赌城的地盘属于陈粤明名下,而巴达赌城贵为西南规模最大最挣钱的赌城,幕后老板正是陈粤明,霍丞白天带兵直闯赌城,摆明要侵犯黑帮的利益,然而他的来头颇大,这地方老板和他关系又匪浅,即便被打扰也无人敢吭声,都自觉安静让路。
霍丞径直走过让出的一条道路,此时唯有角落一张赌桌后知后觉,还在摇骰子吆喝,一名军官上前把那摇骰子的艳・俗女人扯到一边,这桌坐着的其他四位鲜衣公子纷纷抬头,见到霍丞,都自觉站到一边去。
唯还有一个人,坐在桌边正中间,迟迟不见起身的迹象。
“大哥,别来无恙。”霍丞悠然一笑,他对面的男人面含怒火,拄着拐杖站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被霍丞逼得辞去外交官一职,爸爸对他彻底失去信心,他现在连出来散钱还得碰上这个祸害!
霍丞不慌不忙地寻了把椅子坐,他扭头示意下属,要将其他看热闹的人全部请出去,最快最好。
要由他这样赶人那巴达赌城必得得罪不少权贵,经理再也不能淡定,只好从人群后方走向前,拱手笑道:“霍将军来了,稀客稀客,您是要来玩牌,还是……”
霍丞身边的士兵自动挡在经理面前,经理面色一僵,到底在赌场见过大场面,笑容立刻又摆在脸上,“您这是?”
“清场。”霍丞冷淡地吐出两字,经理用黄・色长衫外罩着的马甲边擦额头的汗,笑道:“霍将军,我们这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贵人,哪个都得罪不住啊。”
霍丞冷然地笑,这笑意令人汗毛直竖,就在经理要腿软地站不住时,从楼上走下西装革履的贵公子,时尚的背头,手握怀表,沉浸商业圈多年,身上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儒雅的气质,陈粤明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是客套的陈述:“得罪各位,今日巴达赌城暂停业一天,大家损失的钱财明日陈某必会派人送到各位府上。”
胆小的人早巴不得快些离开,这群军人刀枪无眼的,有几条命都能搭进去,只差陈粤明一个台阶下,适时地寒暄几句,连忙带着身边女伴或者家眷走出,也有家境过硬不畏惧霍丞的人,不好拂陈粤明这笑脸人的面,只能干巴巴地质问霍丞,凭什么这样做。
霍丞懒得解释,枪口上膛朝一盏水晶灯开,砰声落,客人作鸟兽散。
见状对面的霍柏幸灾乐祸,“看你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爸爸那边怎么交代。”
霍丞把摩挲着枪柄不屑,“有能耐的人还会怕我手中的枪?既然没有能耐,我还怕甚?”
说完枪口往霍柏那边转,霍柏顿时面无血色,“你可别装疯,我好歹是你哥哥!”
如此虚张声势,霍丞玩味地收回枪,先转头朝陈粤明,“今日在你地盘上……”
陈粤明去酒柜那边自己取酒瓶往空杯中倒酒,“这里又没其他人,作为巴达赌城的大股东,反正损失算你的。”
而一边围观的霍柏惊得说不出话,他原以为霍丞只是军权上的称霸,可转念一想霍丞和陈粤明走得亲近,分商业一杯羹实属平常,难怪陈粤明会拒绝他曾经伸出的橄榄枝,原来两人早牵扯出利益。
听到陈粤明的话霍丞无所谓地笑笑,陈粤明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上楼,他办公室一堆文件等着批阅,有些人的家事八卦他可不敢多听。
霍丞又扭头对赌场里的员工和经理道:“都躲在后院去,我们不走不许出来。”
员工和经理赶紧地跑走,唯恐慢一步丢了小命。
“霍丞!”再无旁人,霍柏恐慌,“你到底要干嘛?”
霍丞不急着搭理他,接着对下属道:“把他身边的老鼠请走。”
老鼠自然指得是霍柏身边的五位保镖。“你们是自己乖乖离开,还是得我的兵抬着你们尸体出去?”
保镖把枪口丢到几米外,举着双手扣住脑勺,随着几位士兵带出大门。
霍柏瘫坐在椅子上,“你要杀我?你以为爸爸会放过你?!”
“得了吧,爸爸不一定还认你这个儿子,”霍丞两条腿搭上桌,“大嫂被你气哭回娘家,这件事你都还没给爸爸一个解释。”
霍柏心虚地没吭声,霍丞突然脸色变冷,“说,你把宁蝶绑到哪了?”
“谁?宁蝶?”霍柏有点印象,想起是那个拍电影的,忍不住乐呵,“哦,她啊,自然被我带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你不是喜欢她吗?可以,你往自己腿上开一枪,我就告诉你她在哪!”
霍丞直接走过去一拳招呼在他脸上,霍柏被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坐地,被两个士兵左右架着。
霍丞活动活动手腕,这一拳他打得结实,霍柏的半边脸高肿,甚至溢出血丝,“把他带回霍宅!”
架着霍柏的下属:“是!”
☆、第80章 完结(中)
这番大动静闯到霍宅,霍元那时站在屋檐下的长廊上逗挂笼里的鹦鹉,只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喊着:“老爷,大事不好了,二少带人把大少爷绑住,正朝这边过来!”
花色鹦鹉被惊得扑棱着翅膀撞笼子,霍元正要直呼霍丞放肆,那边回廊上已传来阵阵杂声,里面夹杂军人训练有序的脚步响。
霍元心里诧异,自己这大儿子是犯了什么浑,霍丞不惜出动军队来压他回来。
霍柏被两个军人押着胳膊前走,后面跟着一支队伍,来时路上都开着军车,威武十足,一路开道无人敢在其前,而坐车上被绑住的霍柏像经历游街,他自觉颜面失尽,又气又恼,却始终挣脱不开束缚,气得大叫:“我是霍家大少爷,想当年霍家先辈打下西南,估摸你们还没从你家娘胎肚子里成型!我告诉你们,你们再不松手,回头等着下场!”
霍丞走他身前,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他。
眼神嘲弄,霍家先辈打的江山,轮到他作威作福?
老远听见自己儿子的惨叫,大夫人乔氏急急忙忙地走出的房间,冲到走廊上拦人,一见到自乔氏,霍柏眼泪鼻涕顿时涌出,“妈,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乔氏满眼心疼,用手中梨花白的帕子替儿子抹泪,哑声求着霍丞道:“霍丞,你这是作何?他是你大哥!”
若是普通旁人,无人不对乔氏忧心的面容生出恻隐之心,她早不是娇俏少女,但四十年纪风韵犹存,墨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挽成髻,插着流苏蝴蝶钗,身上的云卷纹路暗红色旗袍衬得她高雅大气,一双深蓝色的鳄鱼皮尖头船形皮鞋把她的双足显得小巧细瘦,她双眸湿润,散发着母性的温柔。
可霍丞的部下都是什么人,军刀枪口上舔血,只信仰国家和力量,霍丞不说放,他们绝不松一根手指。
乔氏面寒,“霍丞,他是你哥哥,你还让不放人吗?”
霍丞压根不把乔氏放眼里,唯一的顾忌不过因为对方是长辈他不能动手。
“请大夫人让开。”一名军人走上前强势地推开大夫人,一行人继续往回廊里走,方向正对霍家祠堂。
这次赶来的是霍元,他抖着手指着霍丞:“你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