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狠的心!
顾景柯收回拦落椅子的手掌,放在身前轻轻的吹着,像是吹落刚刚不小心染上的尘埃,而穆冥则是笑意不减的盯着秦明,直将他盯得全身发毛,背上渗出细密的汗。
从始至终,他们冷眼旁观看戏也看够了,从秦琦和秦川的反应来看,这男人极有可能是他们极亲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父亲!
心中一动,父亲,他和郑西同一种身份却是不同的做法,在两人心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穆冥不缓不慢的开口,语气悠扬,听不清里面的喜怒:“椅子砸人,很疼的。”
警察不能随便打人,这是定律也是规矩,否则会对市局有影响,他们的言行举止皆代表政府机构的形象,若稍微错点差池,弄不好就会遭受无尽的绯言绯语。
“你们是什么人?”秦明语气惊诧,他不是不知道里面坐着两人,毕竟两个气质高贵的大活人,这是他如何都忽视不了的,相反,他从一进门就看到两人。
方才,出手的男人几乎快如闪电,瞬间就将他的椅子劈下,这让他顿时觉得不妙,这两人,很危险!甚至他觉得,在这两人面前,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暴,可以去局子里蹲上几年。”穆冥语意轻浅,却让秦明如坠冰窟之地,浑身泛着寒气,呼吸一口气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我教育自己的孩子关你们什么事?”秦明语气强硬,硬着头皮上。
虽然摸不清这两人的底细,可这两人的说法和做法,分明是要管闲事,那他又何必留有余地和面子,干脆破罐子破摔,保不准还能唬住这两人,秦明脑袋转的飞快。
就是想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能不能得罪的起!
“姐,你们别管。”秦川在旁边开口,似才从惊愣中反应过来,看到穆冥和顾景柯帮他,他几乎将心提到嗓子眼中,不上不下,难受的紧,他不想他们牵扯进来。
毕竟这是私事,可他没想过,秦明已经严重触犯法律,就算让这两人不管也不可能,难道要他们装作没看到?这不是他们性格,他们的身份也不容许这样做。
听到秦川这样开口,秦明脸上的僵硬一收,转过身伸出手笑道:“你既然有钱交医药费,那一定是攀上了高枝……所以,你拿出点钱给我救救急吧,否则我的右手可要没了!”
他眼神意味不明的瞥向穆冥和顾景柯,分明觉得他们就是他口中的“高枝”,说到最后,他竟然抬起左手对着右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秦川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债主追债。
若拿不出钱将会砍掉他的一只手,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砍了倒是好,免得你再赌!”秦川冷下心肠回道,可穆冥注意到他紧捏的手指,他分明就是还在意那一点点的血缘关系,这少年,将亲情看的极重。
若不看重,是不可能再有这一系列的反应,可秦明不自知,怒上眉梢,满脸胡渣难看至极的耸动,他低吼道:“我被砍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好好的活着?”
秦川奇怪的瞪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就连紧捏的手指也是悄然一松,刚刚升起的亲情归属感因为他这一句阴测测的话,全然颠覆、不复存在。
而秦明像是抓到了把柄,嘿嘿一笑:“父债子还,你听没听过!”
秦川身体狠狠一震,瞪大的眼睛有一丝慌乱,秦明还不放过他,继续阴笑道:“我可和他们签了协议,若我还不出,那就是你和你妹妹的责任!”
“不可能!”秦川近乎癫狂,上前一步,眼睛赤红,吼道:“你除了生下我和小琦,哪里尽到一丝父亲该有的责任?想要我们还债,没门!”
他虽这样吼,可一看到秦明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全身寒凉,能借给秦明赌债的人,一定是认钱不认人!若是秦明独自一人跑路,那他和小琦只有等死的份。
秦明脸上阴沉的笑意不变,手指快速的往前伸出:“拿钱来,别给老子装傻!”
钱,他哪里来的钱,就算有钱也不可能给他这个禽兽!
“我没钱。”秦川强硬的别过脸,牙齿几乎咬碎。
“唰”的一声,秦明扬起右手,顺势就要朝秦川的脸上扇去,还不等秦川躲开,他的手又被人拦下,伴随着冷凝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还请你和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三番两次被人打断,秦明语气显得格外不耐烦,就算着两人衣着高贵,可阻碍他教训孩子就是不对,这是家事,他又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凭什么?”
穆冥笑了一声,平淡的道:“凭你在我们面前家暴,凭我们有权利逮捕你。”
看这个女人说的这么坚决,秦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联想一下,他似乎想到这两人的身份,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是警察?”
两人冷笑不语,可秦明却觉得愈发肯定这个猜测,只将视线瞥过秦川,似在询问,看秦川不冷不淡的睨着他,根本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他狠狠的咬着嘴唇,目光多了几分冷硬。
秦明一个激灵,全身都是透心凉,他没怀疑是真是假,只讪讪的扯出抹笑,摆着双手赔笑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和小川是闹着玩的,你说是不是,小川?”
没想到一个久违的称呼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叫出,秦川眸子内闪过痛心,只是下一瞬态度更加强硬,他本来念着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报案,可是现在由不得他内心作祟。
穆冥和顾景柯同时转过眸子看向秦川,若是他说‘是’,她们绝对不会再管这闲事!
接受到两道不约而同的视线,秦川身体不可察觉的一颤,心里彻底将那些不忍的情绪抛却,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秦明,冷声道:“我从没和你开过玩笑,从今日起,我和小琦和你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互不相关!”
自从小琦生病后,秦明当的越来越不像父亲,甚至还要问他要钱,他们根本指望不上他,干脆趁着现在彻底分清,免得日后有隐患埋藏在身边。
秦明目光倏凝,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秦川的变化可真大!视线扫向穆冥和顾景柯,一定是这两人唆使,否则秦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反抗他。
“你说断绝就断绝?你的身体内流的可是我的血!”
“秦川,你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验伤,拿报告,去法院判定!”穆冥弯起眼,一副不关自己事情的模样,可说的话却让秦明胆颤心惊。
秦川身上的伤他可是知道,毕竟是他弄上去的,若坐实家暴这个名头,那他下辈子只能在牢里度过,那里面可不是人呆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若他进去,肯定要精神错乱。
“好,我不介意,我都听姐的。”秦川扬起笑,灿烂至极,秦明听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脸色已经被吓得惨白,惨兮兮的一片,哪有来之前的盛气凌人。
他心中越发笃定是这两人在里面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否则一向逆来顺受儿子怎么会性情大变,不仅敢打他,甚至敢说出和他断绝关系的话来!
若不是其中有个中曲折,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往他出气便出,就是打折他的肋骨、手腕也不见得他啊反抗丁点半点,如今倒是居然反手就是给他一耳光。
“别去!”他弱弱的开口,“我和你们去警局就是了。”他自动认错,下场绝对会比警察亲自出手来的好,他也是个会打算的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穆冥冷冷一笑,并未言语,好好的探望居然变成这样,完全是出乎意料,躺在床上的秦琦经过这么一闹,脸色更加苍白,她担心的看着秦川,似有千言万语。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她心里只希望秦川别受到伤害就好,给秦明戴上手铐后,穆冥目光镇静的看着秦川,后者反应过来,秦明被带走,那他也一定要去当证人。
他走到床头,伸出手抓了抓秦琦的头发,就像摸着小孩子的头发,动作温柔娴熟,语气绵密:“小琦,你等我回来,我会没事的,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
秦琦担心的握住秦川的手,内心是不想他去的恍惚,又想让他去做个了结的纠结,半晌,才听到她喃喃出声,眸光含着坚定和支持:“哥,我等你回来。”
接着,她手中篡着书,对着穆冥和顾景柯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我会努力学习的!”
知道这两人要走,她也没有露出不舍的神情,她将书翻开,安静的模样让人觉得恬静无比,穆冥扫了她一眼,同顾景柯带着秦明率先出了病房,秦川紧跟其后。
秦琦抬起头目送着几人离去,又开始研读课本知识,她学的费力,但秦川做的笔记详细清晰,不说百分之百懂,也能懂个大半。
几人叫了辆车,直奔警局,一路上秦川显得局促不安,目光在窗户外和车前来来回回的徘徊,而秦明一路上却不消停,将手铐弄得哗啦啦的响,不时的捶着椅背,坐不安稳。
每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穆冥不冷不淡的视线扫过来,他都讪讪干笑,若不是安全带束缚,他都要凑上到她身上去,他舔着唇道:“警官,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走行不行?”
这种人在警局见识多了,话都信不得,穆冥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只稍稍抬起眼继续盯着身前的道路,顾景柯见秦明的视线还不收回,冷哼一声,车厢的温度降到冰点。
出租车司机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吞着口水立马加大了油门,速度更加快几分。
秦明已经软硬兼施,可这两人都不吃,只好出气的将脚往上一抬,狠狠地踹在秦川的大腿上,明明是故意的,可他扯出抹笑道:“没看到,纯属意外。”
“嘶――”秦川吃痛一声,碎发下的额头立马渗出冷汗,这一脚他用了多少力道他清楚的知道,更何况他踹到的地方是大腿内的骨头,并不是大腿上的软肉!
这痛又要痛上几分。
他想还回去,可是不能,怎样说,这男人都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对他不好,可他却不能忽视那丁点的血缘关系,他闭了闭眼,抬起手揉着痛处,一切都要忍着。
穆冥不为所动,眸光只静静的盯着身前,顾景柯手肘撑在车窗架上,就像未听到般,这样的事,他们不好插手,他们不可能要求秦川还回去,说来说去,是秦川根本下不了手。
在病房内,是他被逼急了,不得不自保,可是车厢里,他得忍住。
接下来的几分钟,秦明又踹了好几脚,秦川都默不作声的受着,手指狠狠的陷进车座里,将车座抠起一大块,目光平静无波,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其下掩藏的波涛暗涌。
倒是司机看不下去了,他都要怀疑那两个年轻男人和女人耳朵出毛病或者是眼睛出毛病,后车座上的男人那么欺负少年都不说一声,可看他们的模样分明是正常的很。
那这就是明摆着在装傻充愣!
司机余光瞥着后视镜,正待秦明再有动作后,他出声阻止道:“你的脚是不是犯病了?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动?”若是这样,趁早的下车去医院治疗,免得在车上出事!
秦明半晌下反应过来这司机说的是他,尴尬的收回腿,在后视镜内同司机对视一眼:“我犯病不犯病,用不着你管,开你的车、闭上你的嘴!”
司机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掀着眼皮不冷不淡的道:“手和嘴都长在我身上,闭不闭你管不着,倒是你,若是再我车上出了事情,我还得负责,那我多冤枉。”
穆冥眸光潋滟,没想到这司机倒是个好心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脸憨厚,倒是个直肠子老实人。
秦明噎住一口气,没想到这司机居然这么毒舌,嘴中哼哼两声便不再开口,等下车后司机鄙夷的瞅了他一眼,拐着弯道:“有些人就是作死,长着条腿不知所云。”
还不等秦明追上去破口大骂,那司机就发动机器,后车尾排出黑气喷了秦明一嘴,秦明呛得直咳嗽,抬起手指着扬长而去的车尾:“他、他!”
瞬间他转过身眼睛瞪向穆冥和顾景柯,质问道:“你们就不管管!”
他猛地又开始咳嗽,看那趋势是要将肺可出来般,那口气,分明就是全被他吃进嘴里,果然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穆冥轻扬着眉眼,看起来心情愉悦的多。
“我们正在管。”她眸光静静的看着秦明,似要看穿他的灵魂。
秦明哪不知道她的意思,她话中有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可就算知道,他也不能乱言,这可是警局门口,稍微被抓住把柄可就死无葬身之地:“管就好、管就好。”
就怕你们藏私不管,秦明心中恨得咬牙,可表面却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赔着笑。
“走,进去。”顾景柯不喜看到他这张阴险狡猾的脸,眸光看向警局大门口,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四人进去,将秦明推进审讯室后派人进去审讯,而他们三人就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还不等人走进去,三人就在门口看到刚准备出来的陈君。
陈君看是他们,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喊道:“冥姐、顾医生好!”
之后他左右瞅了瞅,穆冥冷下脸,他分明就是有事瞒着他,陈君不给她问话的机会,拍着屁股溜之大吉:“冥姐,我先有事,待会再回办公室!”
看着陈君离开的背影,穆冥若有所思,她刚刚可是看到这小子意味不明的视线直往她和顾景柯身上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跟着秦川,爱破案的陈君居然不闻不问就冲了出去,没有鬼,才怪!
细想一下,这会不会又是程曼捣的鬼?没人能回答了她,她率先进入办公室,身后两人不紧不慢的跟上。
办公室内的人一看是他们,视线齐刷刷的粘在她和他的周身,穆冥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了?”
几人像是惊到般,慌忙摇头,异口同声道:“没事!”
穆冥眼睛一瞥,冷沉的很,几人受不住她这样的打量,纷纷低下头去,程曼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怕引火烧身,干脆趴在桌子上装死,祁少晨站在窗口,目光望着窗外。
可明明他们眼角的余光就是盯着她和顾景柯!
这满室的诡异气氛,让穆冥不由得怔愣,心脏不知不觉中微跳几分。
顾景柯轻动了动鼻尖,他似乎闻到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139尾 夫妻同心,命案必破
只有秦川不知所措的站在他们身后,手指握成拳紧了又紧,就连目光也变得小心翼翼,办公室气氛压抑的让他透不过起来,说起来,他也只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进警局还是头一次,现在一看这状况,还以为是出了大案子,心里分明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若不是有穆冥在,他恐怕现在不会出现在警局,说过来,只不过是因为她在。
所以他不怕!秦川嗫嚅的唇,半晌都不见办公室里的人有丁点动静,可他觉得那些人的视线根本未离开穆冥和顾景柯,若是连他都感觉到了,那身前的两人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带了他回来,惹了众怒?少年心中泛起恐慌,这个想法一旦在心里形成,就像是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就像是一种厉害的奇毒,根本祛除不掉!
他抬起脑袋,朝前迈步,扯了扯顾景柯的衣袖,认真而小心的问:“你们怎么了?”
顾景柯瞥了他一眼,嘴角抿了抿并不应话,秦川想了想,觉得祸是自己引起的必须自己上前承担,所以他硬着头皮从两人身后挪出去,扯着脸皮开口道:“嗨……”
还不等他做好自我介绍,里面的人已经啧啧称奇,特别是程曼,脑袋一个鲤鱼打滚,精神烁烁,立马远离办公桌,眼睛冒着亮光道:“你是来报案还是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