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在煮饭。”曲阳对着小平安笑笑,自顾自的说着话。“你婶子和姐姐一会才会回来,咱们先把饭煮上。”
小悠悠喜欢对着弟弟说话,家里的大人听的多,不知不觉中也受了点影响。
小平安自然是听不懂,却知道这是在对他说话,咧嘴露出个浅浅的笑。
饭已经煮上,曲阳往灶里塞了点耐烧的柴,便进了堂屋,往炭盆里添了几个炭木,拿着火钳理好,很快,屋里就变得暖和。
“还没回来呢。”曲阳抱着小平安站在窗前,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平安你看,又开始飘起小雪,在空中飞舞的,白色的,就是雪。”他说着,看了眼怀里的小平安,又指了指窗外。
小平安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眼睛睁得大大,满脸的好奇,还伸出胖胖的小指头,想要触碰,碰着的却是冰冷的玻璃窗,他吓得赶紧收回手指头,往男人怀里钻,胖胖的小手,似有点紧张般的,抓着男人的衣襟。
“这是玻璃窗。”曲阳笑着轻轻的敲了下玻璃窗,发出脆脆的响声,不大。
小平安本来将脸埋在了男人的怀里,听到这细微的动静,他没忍住,好奇的扭过头,看着男人缓缓地敲着玻璃窗,他看着,看了会,又试探般的伸出了胖胖的小胳膊,嫩嫩的手指头,碰了下玻璃,没有声音,他抬头看了眼男人,眼睛清澈,又天真又无邪。
曲阳一颗心软得没法形容,他握住小平安的手,放在嘴上亲了口,然后,握住他的手,一下下的敲着琉璃窗,有声音响起,细微的,清脆的声音。小平安高兴得连眼睛都亮了几分,嘴角咧出个灿烂的笑。
阮初秀牵着闺女,胡大夫走在旁边,三人进了宅子,将大门关紧。冬天的晚上,若无特殊情况,夜里是没人过来窜门的。太冷。
进了院子,往正走走来,靠近了些,恰巧看见曲阳抱着小平安站在窗户前,好像是在敲着玻璃敲。小平安笑得好开心,男人脸上的表情温柔的能掐出水来。阮初秀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的看见,愣在了原地,可以听见,强烈的心跳声,在胸膛里怦怦怦的响着。
“回来啦。”曲阳抱着小平安走到屋檐下,对着媳妇笑,眼睛里情意缱绻。
小悠悠见母亲发呆,喊了声,见她没回应,便挣开了母亲的手,乐颠乐颠的跑到了屋檐下,仰着小脸看着父亲――怀里的小平安。“平安。”
“咿吖。”小平安能发点简单的音,他难得出声,一般只对着姐姐。甚至还伸出了短短的小胳膊,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姐姐。
谁说小孩子家家太小不懂事,有时候还真不好说,小悠悠待小平安好着呢,姐弟俩整日整日窝在一处,便是小平安还小,对姐姐倒是比对家里的其余大人都要更为依赖些。到底还是懂的,大抵是本能吧。
胡大夫伸手接过小平安,主动说起。“阮老太太没什么事,就是人老了,有些短精神。”说着,就带着小曾孙进了堂屋。
瞅瞅干闺女看阿阳那痴迷样,这俩口子八成又得腻歪,还得赶紧把俩孩子带屋里好。再者,外头正冷着呢,还飘起小雪,可不能冻着俩孩子,至于那俩大人,哪里用得着他去管。
“口水都流出来了。”曲阳凑到了媳妇的耳边,挨得很近很近,说话时,嘴唇总会碰着她的耳朵。“傻媳妇。”将人搂紧在怀里,直接轻轻松松的抱着她,没有进堂屋,去了厨房里,厨房小灶生着火呢,倒也有点暖和。
阮初秀故意吸了下口水,捧着丈夫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看了会,笑嘻嘻的亲了下他的嘴,甜蜜蜜的说。“阿阳哥,你真英俊。”
温柔的阿阳哥,真是帅得没天理。
“哪里最英俊?”曲阳有段时间没跟媳妇耍流氓,这会被媳妇撩了下,整个人宛如被点燃了般,连笑都带了点痞气。
阮初秀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细细的思索了下,挺老实的回了句。“你的嘴巴和眼睛。”拿着手,慢慢的描着男人的轮廓。
“我觉得不对。”曲阳浑身热腾腾的,意有所指的顶了下媳妇。“媳妇是不是最喜欢我这里。”他说着,将脸埋到了媳妇的脖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阮初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有点紧张的往外看了眼。“别闹,大白天的。”
“在咱自己的家里,你怕什么?”曲阳索性将媳妇靠到了门板,吮了下她的耳垂,笑吟吟的在她耳边轻声慢语。“让你抵着门,躲在这死角里,就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你想干嘛!”阮初秀连脖子都红通通的,嗔了眼丈夫,挑衅的问。“莫不是想在这里来一发?”像个风流大少似的,用食指勾起男人的下巴,还在他的下巴上亲了口。“就这么着急?”
撩就撩!谁怕谁!
“媳妇想的话,为夫自是会让你如愿。”曲阳拿眼神勾了勾媳妇,左手开始不老实的往衣裳里钻。
“你,你,你来真的啊。”阮初秀顿时就炸毛。这可是厨房!“看这天色,得整治晚饭。”
曲阳愉悦的看着媳妇炸毛的模样,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伸手抚了下她的发顶,亲着她的额头。“傻媳妇。”
“你才傻。”阮初秀瞪了他眼,推开他,气呼呼的打开了橱柜,琢磨着晚饭吃什么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红红的耳朵,红红的脖子,红红的脸,却久久没法消褪。
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心里深处竟是有种隐隐的期待啊!别看她嘴上常常胡言乱语,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所谓的纸老虎,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这只纸老虎,还相当的脆。
曲阳帮着媳妇洗菜切切剁剁。“我傻,你也傻,正好相配。”
“我不傻。”
“你不傻,我傻。咱俩是夫妻。”
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子别扭劲,阮初秀看了眼正在剥蒜的男人。“我才不傻呢!”别以为她没听出潜意思来。
“对啊。你不傻,我傻,你说的。”
阮初秀竟无言以对。
夫妻俩边*边张罗着晚饭,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小小的厨房,充满着温馨。
“胡爷爷,悠悠,可以吃饭了。”阮初秀进了堂屋,将小平安是醒着的,就抱着他往外走。
别摆到堂屋里吃饭,直接在厨房吃的,这天太冷,饭菜端进端出容易冷。
没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年这个年啊,老阮家没什么喜庆气氛,远不比村里各家各户的热闹。尤其是老屋,笼着股淡淡的沉闷。一则是阮程氏,二则是阮如秀。阮家三房阮文丰夫妻俩,和大房阮文善夫妻俩,情分深着呢,哥嫂睡不踏实,他们也忧着心,只分了小半的心思在过年上。
这年过的,和去年是完全不能比。陈家的事,不说村里,附近几个村都在讨论着呢。有些眼红喜欢看热闹的人家,大年初一来窜门时,就专捡着陈家的事来说,打着是安抚的借头,句句却都往心窝子里戳,往伤口上撒着盐。
如此这般,新年的头天,老屋的氛围就有点僵,连活泼的明志,都感觉到家里大人心情不好,也不敢嘻闹,缩着脖子和胖墩玩,没什么多大的动静。少了他的闹腾,老屋就显了几分冷清。
“有些人,真想看看她的心长成什么样,一点口德都不留,也不怕死后遭罪。”阮永氏在闺女跟前念叨了几句。“我得再去老屋坐坐,你们也一道去吧?咱们过去坐着,老屋就见点热闹。”
阮初秀实则不太喜欢窝别人家里,她更喜欢窝在自己家。“一会村民过来窜门怎么办?”
阮家三房这边,就是阮文丰留在家里,阮业山领着阮家的几个孩子,去各家各户走动着。
“那我带悠悠过去。”阮永氏光想着老屋,把女婿给忘了。女婿在家人面前还好,话挺多,可在村里头,十句话他能回一句就相当不错。要是闺女不在家,家里来了人,还真有些不太妥当。
胡大夫在东厢坐着,村里头都知道,胡大夫住在曲家的东厢呢。都会到东厢坐坐,说说话,顺便去正院里和曲家夫妻俩说两句。
小悠悠听着赶紧说话。“姥姥,我要陪弟弟。”她一个人才不去老屋呢。
“娘。你可以邀着大伯娘到村里各家各户走动啊。”阮初秀说了声。
阮永氏道。“你大伯带着哥几个呢,留你大伯娘在家里坐着。”
“喔。业山也是跟着大伯他们?”
“没有。业山领着二房和三房的孩子,你大伯带着俩个儿子和明志。”
娘俩正说着话呢,院子里又来了人,先去了东厢,稍坐了会,就过来了正院,热情的喊着。是相熟的人家,村里的付家,阮初秀雇了付家婆媳做胰子,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情分处得不错。
“听说家里春上准备建青砖瓦房?”阮永氏窜门时听到了这话,就拿出来说说。“看样子,种西瓜还真是挣钱呢,这日子算是有了盼头。”
付家婆子笑笑。“都是老天赏饭吃,近些年,风调雨顺的,要是有好的良田,还真不想种西瓜,挣钱归挣钱,到底是累了些,不如种庄稼实在呢。”
“种西瓜跟伺弄庄稼比起来,要难得多,庄稼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下来,都熟悉着呢,哪像这西瓜啊,端得看运气,提心吊胆的。”付家媳妇接了话。
阮初秀笑盈盈的道。“总归是过了最艰难的坎,往后只会越来越顺。”
“借着悠悠娘吉言啊。”付家婆子满脸笑意的应着。
阮永氏感叹了句。“做人呐,还真是要厚道些才行,老天都看在眼里,总会苦尽甘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那些个黑心肠的,老天早晚得收拾着。”付家媳妇说得愤愤然。
付家婆子看了眼阮永氏。“初秀娘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要我觉得啊,既然有了这声音响起,还真要上上心。”
“付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初秀听着有点懵,同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喔。悠悠娘不怎么在村里窜门,怪道还没听到这话呢,估摸啊,明儿个就能知道。”付家婆子说着,想想反正不说,明个自然也能听到,还不如说出来呢。“上午我们娘俩在屋里守着,有人过来窜门,道家长里短时,说起一个事来。”
“说陈寡妇病得这么厉害,总是不见好,八成得用冲喜来去去晦气。正好,陈举子的媳妇生孩子时,不是伤了身子嘛,陈家三代单传,可不能断了香火,尤其陈会子如今这般有出息,用着冲喜纳个妾,一举两得了。”
阮初秀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个事,瞪圆了眼睛。真是有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敢肯定,这风声定是为人故意传出来的!
万万没有想到,陈寡妇会整这么一手。这事,可就棘手了。
这块老姜,真是辣啊!真不亏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儿子养大成人的妇人。
“谁谁说的这话?有这么戳心窝子的?让如秀怎么办?”阮永氏太过慌乱,说话时声音都拔高了,透着股尖锐。
要是让大嫂听到这话,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她无比的忧心。本来近段为着如秀的事,大嫂就愁白了头发,吃不好也睡不香。
“不知道呢。昨儿还没有,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乱嚼的舌根子。”付家婆子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毒啊,这是逼着阮家同意陈家纳妾呢。听说如秀不想让陈举子纳妾,陈举子自己也不愿意,还说出绝不纳妾的话来。哪想,会出这么桩事。陈寡妇的病如果一直没有好转,陈家恐怕迟早得纳妾。
想想还是庄户人家好,便是生不了,有个闺女也挺好,家里兄弟多着呢,哪会遇到这样的难堪局面。俩女共侍一夫,说得是纳妾,要是这妾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如秀的地位。可怜呐。
阮永氏被气狠了,说话时,眼眶都有点红。“她们这些人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毒妇啊!”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娘。你冷静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阮初秀起身,抚着母亲的背,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付家婆媳见屋里这气氛,留下来也不太好,在曲家也说了会子话,该起身去旁家窜窜门,便说。“这才刚刚开始在村里走动窜门呢,还有不少人家得去,我俩先去别家坐坐。”
“行勒。咱们回头说话。”阮初秀笑着送付家婆媳离开。
阮永氏看着闺女。“初秀啊,要是让你大伯娘听到这话,可怎么受得住。”
“我觉得,既然连咱们村都听到了这个话,就得让老屋里的人赶紧知道,赶紧想个应对的法子来。”阮初秀边说边想着,也不知如秀知不知道这事,她现在正在作戏呢,听了这话,要是爆发了情绪可怎么办?
“要怎么跟大嫂说,就这么直接说出来?”阮永氏心里直发慌。
阮业山喘着粗气冲进了曲家,往正院里奔去,猛得推开了堂屋的门。“阿阳初秀,我听到了个事。”
“陈家要用纳妾来冲喜的事?”阮初秀问着。
曲阳将屋门关上。“坐着说话,其他几个孩子呢?”
“三叔。”小悠悠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
阮业山心头挂着事,从兜里掏出把糖,放到了小悠悠的兜里,抚了下她的头发,这会没心思逗她玩。“你们也听到了这话?”他问着,坐到了炭盆前,又道。“业成带着弟弟们在后头走呢,我先过来跟你们说声,这事得让大房的知道,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咱们自己说,省得别人看了热闹。”
“正说着这事呢,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大伯娘。”阮初秀这会心里也没什么好主意。
曲阳对着阮业山道。“把大伯找回来,等家里人到齐,再来说这事。”
“我知道大伯在哪家,估摸着他们还不知道呢,我去把人喊回来。”阮业山也是在路上听到俩个妇女嘀咕着这事,这才匆匆忙忙回来。
“得跟胡爷爷说声,咱们过去老屋。”阮初秀看了眼睡在摇篮里的小平安。“不带平安过去?”
小悠悠便是看着睡着的弟弟,也挺津津有味,听说要去老屋,她蹙起秀气。“我要陪弟弟。”这丫头,把弟弟搁心坎里当宝贝似的。
“也好。有悠悠在,胡爷爷也开心。”曲阳点着头。
小平安渐大,随着一点点的长大,他也开始恋着姐姐,要是隔着整个上午或下午看不到姐姐,他就会哭闹。小孩子也是需要人陪啊,尽管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大人们虽说也陪着小孩子,到底不如小悠悠,对着弟弟能说个不停,笑啊笑闹啊闹的,姐弟俩还能玩得特别好。
胡大夫听说他们要去老屋,要把小悠悠和小平安留在东厢,他乐呵呵的应着,很是欢喜的接了这事。
阮文善他们离曲家近着呢,索性就随着阮业山先过来曲家,正好阮业成带着三个弟弟也走了过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老屋。
老屋里这会没人,都坐在堂屋里吃着干果说着话,声音不大,怕扰了正在睡觉的阮程氏,见着在外面窜门的同时回了家,他们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八成是有什么事,否则,哪里会这般整齐。
“堂屋里一会还会来人,咱们去东厢说话。”阮文善在回来的路上,就知晓了事情,清楚的知道的这事的严重性,
阮刘氏茫然的问。“说什么?”看了眼众人。“出什么事了?”
“爷,还有爹,你们留在堂屋里,也得顾着些奶奶。”阮业山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