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奇天人交战了一会,颔首,“我二人便在玄东扎根,再不会沧澜。”说着,便发了个血誓,生怕傅灵佩不信似的,发的又快又狠。
傅灵佩自是不会发血誓的,一个元婴修士对金丹修士发血誓,她还丢不起这个脸。不过到她这个境界,说出的话不应诺,后面的心魔也不容小觑,是以傅灵奇也是信了的。
他在身后抠了抠,抠出了一个晶莹剔透呈六角菱形的石头,石头边缘还有些血色缠绕,在这暗牢里美得妖异。
傅灵佩蹙了蹙眉,论理两人关入地牢之时是搜过身的,连储物袋都解了带走,怎还藏了这么个东西?
傅灵奇嘴里“嘶嘶嘶”地喘着,施了个涤尘诀,将那血色的浆液般的洗干净,才轻轻递了过去,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此物,在来前便以特殊手法嵌入我等后腰,一人只得一个,给了你,我们也回不去了。”
傅灵佩接过,细细探查了番,地下光线并不好,只牢房外嵌在墙上的铜灯还幽幽闪着光,只见菱石上一道又一道的法纹将整块冰晶似的石头给缠绕得密密麻麻。
“……这是?”
“这是开启元枢城外地下冰宫的传送石,”傅灵奇留恋地看了眼,才道,“到冰湖里你们用灵力激发,便会自动如冰宫了。届时,你们当初怎么去沧澜,如今便怎么去。”
“原来如此。”傅灵佩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将其收了回去,
“你出了地牢,此后在玄东界不得以傅家人自居,不得回沧澜,不得与我玄东傅家为难,否则若让本君知道便立刻手刃你。”语声凛冽,寒意将傅灵佩压得背都往下弓了去,他唯唯道,“是,是。”
“哐当――”一声,傅灵佩将牢门大开,目送着傅灵奇出去,才走到另一边静静等待的傅青艋身边,做这一切,她并未避讳他,是以傅青艋对她得到了个去沧澜的机会一清二楚。
傅青艋心智清楚,虽然有一刻的心动,可想到沧澜暗藏的危机,那股蠢蠢欲动很快便又被压了下去,对傅灵佩要将那两人放出去,他丝毫没有过问,只领着她如法炮制地将另一人手中的菱石也拿到了手。
月上中天,一大片的乌云恰好遮住清辉,傅灵佩和傅青艋看着暗夜中消失在傅家墙外的两道身影,半晌才开口道,“多谢家主通融。”
傅青艋敛下眼中的情绪,道,“小五如今也跟我见外了。只是,若你去了沧澜,有机会的话……”
说着他似想到什么,很快便又摇了摇头,“罢罢罢,那幕后之人势力庞大,你还是勿去招惹罢。”
傅灵佩轻笑,一时未答话,她现时并不想对未来还未发生之事置赘些什么。只负着手道,“今日我回来之事,莫要告诉任何人,”顿了顿,又似不放心地叮嘱道,“尤其是我父亲母亲那里,门口那小厮还算机灵,不过……”
傅青艋惊讶了番,很快点头道,“我会嘱咐他不去说的。”
“如此,那便告辞罢,叔叔。”
时隔多年,傅灵佩第一次的开口,很快散入风里,很快便消失在了傅青艋面前,他略站了会,便又安静地回到了院落,只留下一道关切,
“还请多保重,真君。”
~
傅灵佩刚刚出了傅府,正要去元枢城寻丁一,却被一道黑色身影阻在了半途,她张嘴讶道,“你未走?”
丁一无奈地笑,“你都在这,我去哪?”
长臂一舒,便将她柳腰一搂,凑近偷了个香,也不急着问她此行如何,只有些可惜道,“还未见过岳父岳母,唉。”
傅灵佩撇了撇嘴,撩起眼皮无奈道,“不是你不愿的么?”
“长夜暗行,旁人还当我是奸夫呢。”丁一啧了两声,眼黯了一瞬很快又亮了起来――他总希望,是光明正大的上门,拜托两老将傅灵佩交予他的。
傅灵佩啐了他一声,不理他,只任他拥着一路往冰湖而去。
第278章 277.276.1.1
元枢城外的冰湖,一如既往的寒冷。
傅灵佩看着一旁毫无形象蹲着的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喂,都研究出什么了么?”
丁一头也不抬,只露出头顶正中一道细细的旋涡,看上去有些孩子气的执拗,可爱又烦人,“再等一会。”
他还非得将这东西研究透了不可。
傅灵佩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自她拿出这两块冰晶似的灵石到丁一面前,便突然而彻底地失宠了。
整整两日,她被撇在一边整整两日,丁一连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的,就这么不眠不休不吃不睡地对着两块臭石头看来看去。
傅灵佩此时只得很不情愿地承认――她的魅力还抵不上两块光秃秃硬邦邦的石头。
又是一夜过去。
白天的冰湖看起来静谧而美好,连那股子冰寒之气似乎都消去了不少。
浮光跃金,偶尔有细细的柔波滑过,水草在清澈的湖水中摇曳,若忽略那几乎将人血液都几乎冻住的寒冷,倒也不失为一处人间胜景。
傅灵佩抬头看了眼天空,日头已渐渐升起,大地回暖,可即便如此,此处依然杳无人烟。
再看一旁窝着的男人,仍是那副半蹲着就差没蹲大号的姿势,她幽幽叹了口气,“还没好么?”
丁一抓了抓乱糟糟鸡窝也似的脑袋,抬起头,展开笑容,白牙映着阳光亮堂堂的,愉快的气息仿佛能将周边人都感染,“好了。”
傅灵佩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嘲道:“真该让思归城那些思慕你的女子看看你如今的鬼样子。”
心里却恨不得将刚刚真实可爱的男子藏到袖袋里,任谁也看不着――有时女子总是那么不可理喻一些。
不过口是心非如傅灵佩这般的,也是少见的。
傅灵佩催眠自己忽略那一笑带来的悸动,装作好奇道,“你研究出什么来了?”
丁一将手中的菱石举得高高的,笑容比头顶的旭阳更暖:
“这是有别于传统阵法道统的另一种阵道,传统阵道以长短计量,加上各种灵材,便是远途的传送阵,也依然如此。可这菱石所刻的阵道,却与之截然不同,不以长短,而以线条……”
傅灵佩听得糊里糊涂,这厢是七窍通了六窍,脑子都发胀了,连连摆手阻止道,“莫说这些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想要去沧澜界,你也能做出这个菱石了?”这是她最最关心之事。
丁一收起笑,有些讪讪,“理论上是这么说,还需要实践,实践。”
看傅灵佩斜着看他,有点不服气道,“这等完全不同以往的阵道,我就算是天才,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安全领会的。何况这石头的材质也非同一般,怕是不好寻。”
傅灵佩颔首赞同,便是她炼丹有时也是如此,理论知道怎么炼,心中也盘算的好好的,可真要动起手起来,该糊还是糊,炸起炉来毫不含糊。
但想到这两日眼前之人对她的忽视,心里不免有些不愉,鼻子轻哼了一声。
丁一前世孤儿,今世亦然,这看人眼色多了,自然便有套危机预警。
一看傅灵佩就差嘴巴上挂个油瓶了,哪还不明白是自己惹她不快了,连忙将石头一收,诞笑着凑了过来,可即便做出这么猥琐的笑容,头顶鸡窝,那张脸在晨光中仍然俊得不可思议。
“媳妇,不气不气!”他将她搂过来,亲了亲,“回头满足你。”
傅灵佩脸顿时黑如锅底,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表示欲求不满了么?也只有这人,不论说什么都能扯到那方面去,不由将脑袋一撇,不作声地看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有些软,
“谁要你说这些了?”
丁一将头埋在她肩头低低笑,呼出的热气刮到傅灵佩耳边,让她脸有些热,偏丁一还趁机将脸往她胸前深埋了埋,不肯离开,声音闷闷地,“你又嫌弃我。”
听起来有些可怜,傅灵佩一愣,想着莫非自己太大题小做了,却突地感觉胸口一痛,竟是被直接隔着衣袍咬了一口,她蓦地红了脸,伸手想要将他推开,竟是没推动。
丁一笑嘻嘻地抬起头来,脸上哪还有一丝失落,只眯着眼笑成了个月牙,跟偷了腥似的,“媳妇,美人在怀,你开不开心?”
“呸!”傅灵佩忍不住啐他,脸大如盆,可眼中的笑意星星点点,止也止不住,嘴角微微翘起,“美人?”
她将视线上下扫过,“不错,确实是美人,只不知度夜资几何。”
丁一笑眯眯,凤眼弯弯的,“免费倒贴,自备车马,君可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
傅灵佩学着思归城里那些浪荡子,轻轻撩起他下巴,薄透似的皮肤看着竟要比她还透明上几分,心神一荡,忍不住诱惑凑近了几分,眼看就要贴上去,却又停住,吹了口气。
“美人在怀,鼓瑟吹笙。”
女子气息如兰,直接吹在了他唇间,若丁一还能忍,那便不是男人了。
丁一向来对欲望坦诚,自然是不肯也不愿忍,长臂一展,便将傅灵佩的后脑勺牢牢控住,使力将她往前扣,唇便凶猛地叼住眼前的猎物,狠狠吸了起来。啧啧的水渍声响起,几乎让脚下的青草都羞低了头。
傅灵佩不适地往后挪了挪脑袋,却被按得更牢,只得承受着眼前人的强取豪夺,舌尖都被吸得火辣辣得痛了。
再分开,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傅灵佩柔嫩的唇瓣已是红红一大片,水润而饱满,看着便似被□□过似的,丁一的眼眸黯了黯,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坏:
“美人津液好喝否?”
这美人,自然又是指他自己。
脸皮厚的,啧啧。
傅灵佩忍不住叹服,伸手捧住凑到眼前的俊脸,狠狠往两边一拉,直到将之拉到极限,才笑道,“还以为你脸大于天,如今看来也不过堪堪铺满眼前这块地。”
手下一点没留情,俊俏男子的脸上两道红色拇指印昭然若揭。
丁一却丝毫不顾被揪疼了的脸蛋,只痴痴地看着她笑:
“媳妇你笑得真好看。”
一张冷俊的脸儿作这痴呆相,傅灵佩心里是实力拒绝的,可却怎么也挡不住心底升起的丝丝甜意,这甜从嘴角也泄了出来,
“是吗?”
“算你过关。”
之前心中因被长时忽视的一丝郁气也立时消散不见,不过傅灵佩原也不是真与他置气――只是女子么,在爱人面前总要略矫情些,何况这丁一,总是哄着她的。
傅灵佩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自己脾气总要大些,只一颗心似乎被在蜜水里泡得软软的,半天都沉下不去,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忧愁不知的少女时代。
其实,女子在愿意宠她的人面前,总要更真实一些,因为只有在他面前,她方能放下被现实磋磨出来的满身硬邦邦的壳和刺,可以稍稍柔软一些。
不论是修者,还是凡人,尽皆如此,无人可免俗。
丁一对她的柔软很受用,只大白天光的,也不好意思再纠缠,只可惜地看了眼她胸前略略深了一层的绸袍,艰难地移开视线,看着阳光下似也温和了许多的冰湖,道:“走吧?”
“嗯。”
傅灵佩轻轻应了一声,手轻轻拂过胸前,火灵力从掌间冒出,将湿润的一小块印子烤干,才被拉着一同入了这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在入湖的一瞬,两人同时捏碎菱石,刹那间便被凭空出现的一道漩涡卷了进去。
两人都未做抵抗,等清醒时,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冰宫,即便再一次看到,傅灵佩仍然为这美丽而冰冷的地宫而赞叹,时光在这停滞,曼陀罗花做装饰的大门紧闭着,一如往昔。
如今这冰宫对两人已毫无难度了,丁一神识扫过,很快便与傅灵佩汇合到了一块,穿过吞拿鱼密布的小河,来到傅家先祖曾生活过的二层小楼,所有她曾与沈清畴经历过的一切,她都与丁一重新经历了一遍,这感觉很新奇。
丁一穿过那重重环境的甬道,拉着傅灵佩的手丝毫不肯放松,一边走还一边咕哝道,“其实,当初我看那姓沈的,很不顺眼,只是那时还未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傅灵佩对着那傅云舒的雕像重新鞠了个躬,而后毫无留恋地经过,来到那传送阵前,才笑道,“为了什么?”
她转头看他,眼里波光潋滟,手还被他紧紧箍着,“你现下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丁一下巴微微收紧,此时剖白自己的心迹,竟有些紧张:
“当时我尚未明白,自己不过出于儿时情谊对你留心一二,不料这留心着留心着,竟然就把你给留心在心里了,可笑我当时还未发现,只一个劲地对沈清畴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