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求助似地看周围的人,想博个响应。
灰八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啊?”
他在罗布泊待的时日不算少,邪门事儿听了不少,但那确实都是故事――这肥唐嘴上没毛,咋咋呼呼,总觉得他话里估计夸张的成分多。
昌东说:“这样,我建议大家……”
他站起身,面向众人:“白龙堆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扎营,这两天天气持续不好,又出了这么奇怪的事――我觉得,宁可信其有吧,百公里外有个盐田县城,可以住人,大家辛苦一点,多开个两小时路,睡到宾馆里不好吗?”
没有预想中的响应。
灰八头一个就嫌麻烦:“这太麻烦了吧,刚安顿下来,这一拔营一收拾又要一两个小时,黑咕隆咚的风沙天,平时两小时的路,要开四小时不止,到了盐田,天都快亮了,还折腾个人仰马翻,照我说,管它娘的,先将就一夜吧。”
他的手下也纷纷附和:
――哪那么邪乎,真有鬼,早把你弄死了,还拽着你玩?
――莫睁眼,被子拉过头,睡一觉就过去了嘛……
――大不了放夜尿别出门,往矿泉水瓶里尿呗……
看来是说不动灰八,昌东看向孟今古。
孟今古冷笑:“别,我先问你,让我们去盐田,你去吗?”
昌东一时语塞。
“你不去,让我们去,这有点那什么吧?再说了,现场就你们两,没第三个人看到……”
他摁掰过肥唐的肩膀:衣服后幅确实蹭磨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随你说?谁知道是不是你把他拖了十几米,然后回来唬人?”
昌东说:“我是真的觉得这里不太对……”
孟今古鼻子里嗤一声:“照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怕淹死也不能不喝水啊。带线想平安,靠的是经验阅历,不是靠感觉,你觉得不对……你直觉要是准,当年山茶也不会……”
蓦地刹住,觉得揭人过往太没品。
于是自己找台阶下,回头招呼simon:“老板,咱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拍时尚大片呢。”
……
――
一时冷场,时间也不早了,灰八催大家赶紧把铺位收拾出来,昌东只得叮嘱肥唐捱过今晚再说:这大帐人多,你就往人群最中间挤,真出什么事,也是别人先遭殃。
交代完了,掀开帐门出来,忽然听到叶流西说话:“可怜哪,好心没好报,苦口婆心说那么多,没一个人听。”
昌东转头,看到她正倚在门边,受伤的那只脚虚搭在另一只脚背上,眼梢微吊,似笑还嗔的,怕是故意守在这看他笑话的。
“我是没能劝走他们,你有更好的办法?”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今晚上,好像人人都牙尖嘴利,就他嘴笨。
昌东转回正题:“带上手电,去肥唐出事的地儿看看吧。”
――
手电光里,一道十来米长的拖拽痕迹,笔直。
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那股拽力一定大且突然,否则肥唐会不断在地上挣扎,痕迹扭曲如有了身孕还要拼命挪爬的虫子。
叶流西蹲下身子,伸手在地面上叩了叩。
地块坚实,不管是什么怪东西,一定不是从地下出来的。
她抬头看昌东:“你怎么看?先说好,别什么事都往鬼身上推,它要真有那能耐,早统治地球了。”
昌东用手电把周围照了一圈:“肥唐脚上的勒痕,粗细来看,像绳子,但绳子不会自发做这事。”
叶流西想了想:“如果是蛇呢?”
昌东沉吟了一下:“罗布泊有蝮蛇,但是又细又短,肥唐再瘦,也是百十斤的分量,蛇没这个力量把人拖那么远。”
那就是没头绪咯?叶流西把手电的揿钮推上又关,看光柱起了复灭,反复几次之后,忽然冒出个念头:“那这样……”
她走开几步,站到空地中央,两腿和双臂都张开,整个人像瘦且变形的“大”字,头一仰,头发在风里乱扬:“管它什么东西,能找上肥唐,也能找上我,如果它也来拽我一下,我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了。”
风那么大,推得她身子站立不定,昌东让她设想得头皮发麻,紧走几步拽住她胳膊:“别胡闹,上次它是停下来了,所以肥唐没事,万一这次不停呢,白龙堆这么大,谁知道会把你拽到哪去?”
叶流西说:“那这样。”
她站到昌东对面,想了想又往前迈了一步,和他隔了约莫半步远:“你身体反应速度怎么样?如果这个距离,我突然间飞出去,你能迅速抱住我吗?”
昌东点头:“能。”
“我也能。我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它可能相中你,也可能相中我,那这样好了,我们不要落单,如果你中招,我会抓紧你,如果我中招,你也要抓住我――这样就不存在谁找谁的问题了,石头砸下来,咱们各顶一半,怎么样?”
昌东说:“你这个人,玩得太疯了,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他恐怖片没少看,想象力也还算丰富,总结经验是人要想活命,胆子还是小一点好。
就比如现在,肥唐一定比他们安全。
叶流西说:“怕啊?怕就站一边。”
“站一边了,谁抓住你啊。”
叶流西笑起来,伸手想理头发,刚理完又全乱了。
风好大,刮得人睁不开眼,昌东低下头,伸手压住帽檐,怕它飞了。
――
两个人,就这样在深夜的大风里面对面站着,开始时还不觉得,站久了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离这么近,互相都没法无视,但又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又一阵大风狂卷而过时,叶流西吸了吸鼻子。
昌东问她:“冷吗?”
“冷。”
冷也没办法,他穿的也不多,尽量帮她挡风了,但这里八面来风。
过了会,叶流西又开口。
“早知道,我们应该穿得厚点。”
昌东说:“也是。”
但谁也没回去穿外套,穿了再来,显得蠢。
……
又过了会,昌东抬腕看表,表盘是夜光的,已经12点过几分了。
叶流西盯着表盘看:“感觉今晚好像不会再出事了。”
昌东说:“我也觉得。”
谁也不提先走的话:走了,一无所获,这一晚白冻几个小时,显得蠢。
……
再一次看表,12点过半。
营地里,大概早就睡得呼哈一地了。
叶流西说:“其实有时候,你越怕的事越会发生,越盼的,反而不会发生。”
昌东说:“没错,这叫墨菲定律。”
……
快一点的时候,两个人回到车里。
身子差不多都冻得麻木了,车门关上,反而瑟瑟发抖。
昌东给叶流西递了感冒药,叶流西帮他拧开了送药的矿泉水。
两人都没提挨冻的事。
第24章 皮影棺
大概是因为前一晚作的,两人都睡得死沉,直到被外头沸反盈天的吵架声吵醒。
昌东一起身,就觉得有点鼻塞,吸了两次鼻子之后,无意间看到后座的叶流西,她正拿夹子抓拢头发,做洗漱前的准备,且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昌东说:“怎么了?”
“没什么。”
她动作利索,牙膏挤上牙刷头,纸杯里倒了点矿泉水下车刷牙,一条腿都挨地了,身子又探回来,心里有话,不吐不快。
“昌东,你这体格不行啊……看着精壮,外强中干……你晚上可以跑个步,或者做做俯卧撑。”
昌东:“……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你跟我相处久了就知道,我这人心好。”
昌东看周围,想找点能砸过去的东西,门已经关上了。
――
一夜肆虐,风头小了很多,但还没有全然偃息,能见度不算高,半空像蒙了土黄的雾――也幸亏这里气候干燥,要是湿热,脏东西沾在汗里,发粘发痒,又不能洗澡,那才是要了人命。
叶流西一边刷牙,一边听人吵架。
是孟今古那头一个模特跟灰八这边的人在吵,两边都有人或拉架或帮腔,女人的声音既韧又细,在一群男人嗓音里穿透力极强,口头禅是:“我乔美娜……”
刷着刷着,叶流西听明白了:乔美娜和两个女同伴睡一辆车,早上被惊醒,居然看到个猥琐的男人探身进来,而且拉掉了自己身上的毯子!
乔美娜气疯了,她穿的低胸睡衣,沟都被人看了!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摸,更何况对方还长那么挫。
叶流西哗啦漱了口,然后过去。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女的地方就有颜色:桃色和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