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里的菜谱,看着伏案在画酒楼布置图的谢桥,皱了皱眉:“大姐姐,你休息一会,双身子的人了,要注意休息。”
谢桥正在兴头上,誓要为容姝打造一个有格调,突破传统的酒楼,此刻正是灵感爆棚的时候,她歇下来,不一定下回还有感觉。
“不妨事,还差一点儿。”谢桥头也不抬地说道。
忽而,眼前一暗。
“姝儿,别挡着光,再半个时辰便好了。”谢桥皱紧眉头,手上的速度放缓。生怕画错了,前面的功夫白费。
可,容姝并未移开。
谢桥抬头,触及秦蓦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怔,转瞬笑靥如花,放下手里的管束:“姝儿想要开一家酒楼,我闲着无事,便给她规划一番。”
容姝连忙点头道:“我什么都不懂,便劳烦大姐姐,姐夫,您莫怪大姐姐。”
秦蓦面色稍霁,秦隐那混账惹的事,他也不好对容姝甩脸色。
自然,也不能当着容姝的面责备谢桥。
“你留下来用膳。”秦蓦客套道。
容姝颔首:“大姐姐让我住几日,叨扰姐夫了。”
“……”
噗呲――
谢桥忍不住笑出声,其实秦蓦不是真心想留容姝。以为她不会留下,听到这句话,会回府去,而后好教育自己!
哪知,容姝一本正经的说不走,且要住好几日。
秦蓦薄唇一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意。
谢桥可不想惹毛秦蓦,他怒了,秋后算账,遭罪的还是她。
“姝儿伤口发炎了,住在府上我好照顾。你又不许我出府,闷得慌,正好给我解乏。”谢桥的解释,秦蓦很受用,脸色缓和不少:“今夜有应酬,容姝陪你用膳。”
谢桥点了点头,将他往外推:“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去。”
秦蓦眸子一紧。
他是遭嫌了?
谢桥并不知秦蓦心中所想,催促道:“快去吧,莫要让人久等了。”
秦蓦面色一沉,阔步离开。
谢桥看着他的背影,散发着冷漠气息,似乎不大对劲。微微蹙眉,也不曾深想下去,大约是少了教训她的机会,所以心里不大爽快?
谢桥吩咐蓝玉去厨房,加两道菜。
一道豌豆黄,一道溜鸡脯,一道姜汁白菜,一道燕窝冬笋烩糟鸭子,一道野菌野鸽汤。
容姝看着两荤一素一汤一道点心,笑道:“我们两个如何吃得下?”
谢桥笑道:“让明秀、蓝玉一同坐下。”
明秀、蓝玉却是主仆有别,不肯坐。
谢桥不勉强,她们吃后,明秀、蓝玉再吃。
她们夹菜用的是公筷,并未弄脏。
谢桥依旧想着容姝的酒楼,心里初具规模,沉吟道:“你陪嫁里,可有位置好的店铺?”
容姝想了想:“铜雀街,你医馆对面有一家酒楼,一共有三层。经营不善,已经关了。母亲提议,租赁出去。”
谢桥沉吟道:“明日我们一道去看看。”
“姐夫允许你出府么?”容姝道。
“……”
谢桥并未被容姝打消积极性,她想看完酒楼,顺便去医馆。
正好明日有交流课,而她还未找到说服秦蓦的理由。
容姝来的正是时候,有她陪着,秦蓦不会不答应。
这般想着,谢桥便说:“我们细说,我出府的时间不多。你既然有开酒楼的打算,也可以消遣时日,亏了不打紧,总要有一个爱好寄情。”顿了顿,谢桥知道容姝心中的顾忌:“我会说服二叔、二婶娘,你只管做背后东家,在府中钻研菜谱,酒楼你偶尔巡视便可。有情况便让掌柜来府中给你汇报,不透露出去,并不会影响你的声誉。”
容姝低垂着头,不语。
谢桥一怔:“你若是担心,可以挂我的名。”
容姝抬起头,眼圈发红,眸子里蕴含着水汽,吸了吸鼻子,酸涩道:“大姐姐,你对我太好了。我是不是太多顾虑,很懦弱?”
“不,只是你生长环境与我不同。”谢桥很理解容姝,她是在条条框框规矩下教育长大,柳氏对她有很高的期望,那些规矩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中。
若非遇到秦隐,经历挫折,受到伤害、打击。
她如何会突然想开?
但是迈出那一步,对她来说,还是太难。
容姝轻轻‘嗯’一声:“大姐姐,你今夜能陪我一同睡么?”
陌生的环境,她会害怕,怕又继续做噩梦。
“好。”
――
夜色深沉,停了好些时日的雪,纷纷扬扬下起来。
秦蓦归府,已经近午夜。
他身上披着墨色斗篷,踏着地上的积雪咯吱作响。脚步半分也未曾停,朝无字楼而去。倏然,脚步一转,去往书房。
并未惊动任何人。
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并未点燃烛火,坐在太师椅中。
秦蓦饮不少酒,漆黑的眸子,愈发深不可测。
蓝星端来一碗醒酒汤。
秦蓦手指叩着桌面,示意蓝星放在一旁。
漫不经心,拿起一旁摊开的公文,却是一个字也不曾看进去。
推开窗棂,寒风吹刮进来,却吹不散秦蓦心中燥闷之气,反而愈发烦闷。
隔着一堵墙,并不能看间无字楼谢桥所在的屋子里。只隐约看见无字楼二楼,飘扬的灯笼,里面的烛光忽明忽暗。
“主母呢?”秦蓦突然开口问。
蓝星一怔,立即回道:“歇下了。”又问:“主子,您不回去歇下?”
秦蓦腰背挺得笔直,站在窗前,纹丝不动。
屋中火盆燃得正旺,空中飘着淡雅冷香,带着冰雪的味道。
蓝星半晌未听到秦蓦开口,便退下去。
秦蓦按着额角,往常他不回府她会派人问一声。
今儿个,问都不问,留门的人也没有。
这都子时末,无字楼半点动静也无。
秦蓦线条极好看的唇角不可察觉的微微勾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笑,透着一丝冷。
就这般,秦蓦似与谢桥置气一般,她不着人来请,秦蓦便不回无字楼,看她何时记起他来。
天光大亮,屋外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皑皑,映着秦蓦的眸子,透着冰霜般的寒。
阔步回无字楼。
谢桥也方才进屋。
屋子里并不见秦蓦的身影,甚至无人睡过的痕迹。微微一怔,秦蓦一夜未归?
他怎得不派人与她说一声?
打算遣蓝玉去问,却见他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
秦蓦线条冷峻的面庞似浸润冰雪越发冷冽,径自朝净室走去。
谢桥等他净身出来,迎上去,却见他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朝那大床走去,一把掀开被子,震得幔帐晃动,玉璧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紧接着,‘砰’、‘砰’木屐落地的声音,屋子里一片静寂。
谢桥看着他倒在床上睡去,秦蓦人高马大,大床被他不规矩的睡姿占去大半。双目紧闭,两道剑眉紧蹙,睡得并不安宁。
见他并未盖上被子,谢桥走过去,替他盖上被褥。
秦蓦似不舒服的动了动。
谢桥并未错过他眼里的血丝,想必彻夜未眠,便不打扰他,转身出去。
“我昨夜未归。”秦蓦沙哑的嗓音自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嗯,我早上回来的时候,不见你。”
秦蓦眉头一抖,倏然睁开眼,猛然坐起身。
她彻夜未归!
怪道被褥里她的气息极淡!
“昨夜去何处了?”
谢桥道:“与姝儿一同睡。”
秦蓦眉头狠狠抖了抖。
“这不是你昨夜为归府,我方才与姝儿一同睡。”谢桥见他神色不对,解释道。
“我在书房。”
“……你处理公务,一夜未回,我陪姝儿也是一样。”谢桥觉得他看管太严,容姝也是个女子。
秦蓦薄唇紧抿。
忽而,倒在床上,背对着谢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