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靠在大引枕上,手里端着燕窝羹,慢条斯理的吃完,擦了擦嘴角道:“冰月,收拾包袱,你告诉郑远修一声,我回娘家住一阵子。”
“少夫人,您回娘家,大少爷只怪您不懂事……”冰月心里替沈氏高兴,可想到未过门的卫如雪,叹一口气。
沈氏冷笑一声,就怕他不怪!
沈氏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乔氏派人来清空院子的时候,沈氏主仆两已经离开,只有院子里一个嬷嬷看守。
碧荷带着几个粗使婆子,站在门口,示意嬷嬷开门。“夫人吩咐,大少夫人今后是府中贵妾,另辟居所,今日我们来帮忙搬东西。”
嬷嬷一脸为难道:“少夫人回娘家去了,临走前叮嘱老奴,她的嫁妆全都锁在这院子里,少了半个铜子儿,谁进去了,她问谁要!”
碧荷面色变了变,却是不敢再进屋子。她们大少夫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若是有个短缺赖上是她,她这张嘴不知去何处说理。当即回去禀明乔氏,乔氏气得摔碎彩釉花瓶。
“这个贱人――她是存心的!”乔氏嘴上骂归骂,也不敢动沈氏的屋子,心中憋闷得难受,觉得自己要给气病了!
冯姨娘拍背给乔氏顺气,劝声道:“夫人想开一点,少夫人住的院子腾出来做新房,卫小姐未必肯住。”
乔氏一怔,换做是她也不愿捡着商户女的屋子住。想到此,心里总算是好受一点。
“你们去把兰香苑收拾出来,给大少爷与大少夫人居住。”乔氏吩咐下去,便挑拣着与她交好的丞相夫人蒋氏去卫府说亲。
乔氏觉得此事与外人说难以启齿,怕被蒋氏笑话,说词含糊。
蒋氏爽快的答应,心里并未多想,郑远修已经成亲,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替郑亦修议亲。
嘀咕着郑亦修与西伯府姬小姐订亲,为何如今看上尚书府的卫小姐。开口想询问,见乔氏含糊其词,寻思着其中有曲折,怕揭她伤心事,也便没有提及。
送走乔氏,蒋氏眉宇间染着愁绪,别人家中儿女个个都已成亲、订亲,她的儿女却都还留在府中。折身去往苏素馨的院子里,一眼瞧见背对着她的姬瑜。
“母亲,将军夫人寻你做什么?”苏素馨的脸好了,脸上剩下淡淡的疤痕,不细看瞧不出来。为了养好这张脸,苏素馨连太阳都不愿晒。今儿个是姬瑜来与她解闷儿,方才走出屋子坐在凉亭里。
蒋氏睨一眼姬瑜,面上尴尬。
她越如此,苏素馨心中越好奇,非得缠着蒋氏问个明白。
蒋氏心里喜欢姬瑜这性子安静的姑娘,见她一脸心事的模样,只得婉转说道:“将军夫人请我去卫府替她儿子求娶卫小姐为妻。”
苏素馨瞪大眼睛:“郑亦修?”猛然看向姬瑜。
蒋氏叹息道:“日子定的很急,我从她的口风里听着意思像卫小姐有了身……”话音猛然一顿,这些个话不该在未出阁的女子面前说,干笑两声道:“想定在下个月呢。”
姬瑜收紧捏着帕子的手,面上的笑容僵滞。
郑亦修求娶卫如雪?
若是如此,也该上门与她解除婚约!
她心中早就怀疑郑亦修与卫如雪不清不白。他辩解是他大哥的女人!郑远修与卫如雪有私情,也该是做妾!何以为妻?
堂堂尚书嫡女给人为妾?
笑话!
想起蒋氏说卫如雪有身孕,姬瑜面色苍白,起身向苏素馨道别。
苏素馨怒道:“郑亦修真不是个东西,这边与姬小姐订亲,甜言蜜语。那边又与卫如雪那贱货暗修栈道,珠胎暗结。眼下都要成亲了,还未姬小姐一句话,婚约都没有解除!”
“你说什么?”蒋氏暗暗吃惊,没有解除婚约?
这厢婚约未解除,那边娶别人,她若做中间人插一手,弄得也里外不是人。
“萍湘真是糊涂!”蒋氏脸沉下来,打发人告诉乔氏,明日里她有事抽不开身。
――
姬瑜满腹心思的回到府中,斥退身边伺候的人,独自关在屋子里,回想郑亦修与她的点点滴滴,越想心里头越委屈,泪水啪嗒啪嗒的坠落下来,趴伏在床榻上痛哭。
弯月心里头焦急,丞相府里的事她听得分明,埋怨郑亦修是个负心汉!
这里将她们的小姐哄得团团转,那里又与旁的女人苟且!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听着屋子里传出阵阵哭声,拍门道:“小姐,小姐,您开开门!”
屋子里除了哭声,旁的半点响动也无,焦急去寻老爷。
姬恒从外头喝了点小酒回府,瞧着姬瑜身旁伺候的丫头站在他院门外,小脸儿苍白,“弯月,怎么不在小姐身边伺候?”
“老爷,您可得替小姐做主!将军府的二少爷她欺负咱们小姐,那头与人苟且,怀有身孕之后,请丞相夫人去卫府说亲。他要求娶旁人,也该与咱们解除婚约!将我们小姐当做什么人?”弯月一把鼻涕一把泪。
姬恒一听,可不得了了!
“他们这是攀上高枝,将我们一脚踢蹬开!哪有这等好事!”姬恒扔下手里的酒壶,脸色铁青的冲到定国将军府。
“姓郑的你们出来!我们来断断官司!”姬恒双手叉腰的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
门仆一瞧这架势,连忙跑进门内去通知将军与夫人。
将军不在府内,乔氏愁眉苦脸,不知该找谁去尚书府,身份低了,他们不重视。身份高的,不愿意插手这烂事。
一听仆人说姬恒来闹事。想到他不着调,脑仁一阵阵的抽痛。
冯姨娘扶着乔氏走出来,就听见姬恒大声囔囔:“你们姓郑的欺人太胜,将人肚子搞大了,遮不住丑事,暗搓搓的娶回府。你娶就娶,霸着我们瑜儿不放手是作甚?”
姬恒瞪着一双眼,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乔氏与冯姨娘,觉得不够威风,气势上被她们压一头。将袍摆塞进腰带里,爬到将军府门一侧的大石狮子上,大刺刺的坐在上头,指着乔氏的鼻子骂:“你们平日里眼睛长头顶上,鼻孔瞧人。我还以为多清高雅贵呢,原来是个瞎的。我们瑜儿清清白白的大黄花闺女,你们不要,上赶着娶个贱货,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谁不会生?真要这么缺,那还不简单,父子三人去迎香楼住上几宿,来年生一溜的娃娃。”
嘿嘿一笑道:“祖母还是娘,你想哪样,他们就怎么叫!”
心里想着郑裕德怎么取了这么个丧家娘们,专干没屁眼的缺德事!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让姬瑜怎么办?
乔氏气得个仰倒,面色铁青,目光冷厉的瞪着姬恒。
姬恒风月场上混了多年,浑过了几十年,被人嫌过骂过打过,早就一身滚刀肉,乔氏一个小眼神儿哪里吓唬得到他?
“尚书府那个小妖精,除了皮相,能弹会唱,当然,钻墙爬床、不要脸的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哪点比瑜姐儿强了?前儿个爬到燮郡王的帐中,一脚蹿出来,嘿,蹿出个娃娃来。没人认,你们眼巴巴的接手,贱不贱?你们贱不贱!”
真贱!
乔氏脸上被喷一脸的口水,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晕,整个人朝后倒去。
冯姨娘慌忙扶住她。
“你休要胡言乱语……”
姬恒一听,跳起来骂道:“放你娘的屁!我胡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胡说了?你都有脸上丞相府请丞相夫人牵线,还怕别人乱说?哦――我算明白了,你这头瞒着我们求娶卫如雪,这头又没有解除婚约,敢情郑亦修小兔崽子想要享齐人之福?你们好大的脸,瑜姐儿娇娇贵贵,可不是这么给你们这么糟践!”
乔氏一头雾水,说到这里总算弄明白了,也知道蒋氏为何推脱不去。咬紧牙根道:“亦儿没有娶卫如雪为妻!”
“弄来做妾啊?你说她一个好好的尚书小姐,怎么那么贱啊,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奴才。这么贱的人你们也要,还不如纳了仙儿,一百个大钱赎回家,红袖添香,能吹会吟,齐活儿!”姬恒越说越不着调,乔氏脸上青白交错,遇上这么个泼儿,荤的素的,好的歹的,信口拈来,哪里是他的对手?
扫一眼看热闹的人,乔氏恨得牙根痒痒,卫如雪的事,她又不能明说。
姬恒眼一眯,看着乔氏心虚的模样,摸着下巴说道:“你们大爷娶亲了,除了二爷没娶妻,你不是给他娶给谁娶?”
“你不想结亲解除婚约就是,何须闹得个没脸?亦儿可没做过对不起姬瑜的事!”乔氏冷声说道。
“郑亦修没做,难不成是郑远修?哦――你们是欺负郑远修媳妇是商户,瞧不上眼,所以给郑远修停妻另娶?”姬恒一拍脑门儿,觉得自己说中了,啐了乔氏一口:“你可真缺德!”
乔氏脑瓜儿抽痛得厉害,看着姬恒就像看着个仇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姬恒道:“解了解了!今儿个就将婚约解除了!”
她素来对姬恒瞧不上眼,看不上西伯府。
只是郑裕德与郑亦修就是认定姬瑜!
瞧瞧!这都是什么事!
她这辈子哪里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臭骂过?
姬恒很得意的跳下来:“解了便解了。”免得姬瑜受这个婆娘磋磨!
经由他这番闹腾,卫如雪与将军府的少爷有私情,珠胎暗结,传遍京城。
卫如雪气得将屋子里的物件打砸一通。
贱――
她贱?
卫如雪顿时红了眼眶,捂着小腹,潸然泪下。
可不就是贱了?
秦氏气得要发疯,恨不得啃了姬瑜的肉,喝了他的血!
这一闹,府外被人泼粪,砸石头,在外用红漆写着辱骂的话,将卫如雪比作窑姐儿!甚至有人扬言给她两百个大钱睡她。
找卫韫哭诉一通,卫韫不痛不痒将她给打发了。
卫韫如何会帮助毫无利用价值的卫如雪而与西伯府撕破脸?
就算卫如雪还有用处,卫如雪眼下的名声只得仰仗他,更加不必多费心思。
秦氏与卫如雪母女两抱头痛哭,卫如雪眼底闪过厉色:“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一切,皆因姬瑜而起!
住在西伯府的时候,她就发现姬瑜看她不顺眼,而她更不喜欢姬瑜。
只她与谢桥亲近,更加令她嫌恶!
“母亲,事情不能再等了!越等越容易生变。”卫如雪原本也是想风风光光嫁进将军府,眼下看来不成了。极有可能将军府怕再次丢脸,一抬轿子把她抬进去!
秦氏攥紧了娟帕,目光坚定:“我明日去寻将军夫人。”
可乔氏被姬恒指着鼻子那一通骂,病倒了。
婚事也没有心里去筹备,秦氏上门来,她只问了一句:“卫如雪肚子里的孩子是远儿的?”姬恒那句卫如雪爬上秦蓦床榻的话,如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心口。
热情也淡了!
秦氏面色涨红,觉得乔氏这句话带着羞辱她的性质,想要甩手走人。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卫如雪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
咬了咬牙,将这口恶气吞咽下去:“姬恒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一个浑人,嘴里哪句话能当真?”言外之意,姬恒那是瞎说。
乔氏心中冷笑,姬恒浑是浑,可是净说大实话!
真有这么一回事,派人一查就知晓了。
“你们尚书府要脸,我们将军府也是要脸的人。事情闹开了,过几日风波平息后,一顶轿子抬进来。”乔氏做的事是瞒着郑裕德做的,姬恒一闹,传入他的耳中,又将她狠狠训一顿,哪里还有心思张罗婚事?
反正又不是正经的世家千金!
秦氏心中不满,乔氏阖上眼,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恨恨的咬紧后槽牙,面色难看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