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在一个户口本,乡下也认他们就是亲兄弟。
买白菜都要挑挑拣拣的人,婚姻大事上却这么随意。
闻欣笑道:“突然觉得我们都好糊涂。”
虞万支手在脖子上揉捏着说:“那等不糊涂再说吧。”
两个人心知肚明再说的是哪件事,想着的都是磨合,没有起过离婚的念头。
闻欣正打算再讲两句,隔壁的人终于忍不住敲墙壁说:“不办事就赶快睡,大半夜谈什么心!”
明明已经是用气音来对话,偏偏还是传到隔壁去。
闻欣只能附在虞万支耳边说:“晚安。”
虞万支别看嘴上说得挺好,心头像是有火在烧,他艰难地咽口水嗯一声,紧紧挨着墙睡。
但地方本来就这么大,半夜里枕边人的手脚还是搭在他身上,只叫人恨不得把自己打晕过去。
于是闻欣一觉到天亮,补足精神神采飞扬,虞万支萎靡得像半夜去偷鸡,出院门的时候王哥还调侃他道:“万支啊,悠着点。”
悠个屁,虞万支在心里骂娘。
闻欣假装没听见,瞅着他的脸色说:“早上吃什么,我请客?”
有点撒娇的意思在。
虞万支道:“有家肠粉,不知道开了没有。”
兴许人还在老家。
闻欣还没吃过肠粉,甚至是第一次听说,兴致盎然道:“那去看看。”
虞万支干的是体力活,再怎么省一天三顿饭总是要吃饱,不过能用米饭馒头填肚子时候,他就绝不会选鸡鸭鱼肉。
因此店门开着,他给自己点的是素的,上面一勺酸菜和腌萝卜。
闻欣是跟着他点的,吃完说:“你肯定不够饱。”
男人的食量总是比较大。
今天不上班,虞万支道:“已经够了。”
闻欣压根不信,又点一份说:“我还想再吃两口。”
虞万支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心里算着一份要两毛钱,他每个月的工资就那么多,只能是从各个地方把钱抠下来。
现在看来结婚后这件事变得很有难度,他埋着头吃。
闻欣悄悄去买单,示意老板小声点。
老板是个大姐,说:“你别替男人舍不得钱。”
别怨她多嘴,她这把年纪不知道见过多少,女人在家里扣扣搜搜,男人在外面对别的人大方。
闻欣只是想感激一下虞万支,也没多解释,她没觉得虞万支的钱是自己的,同理,他要是这会想染指她的钱,她就咬人。
两个人在存款这件事上没有交过心,甚至刻意在避开这个话题,不过以目前的关系来说也情有可原。
大家不熟嘛,钱又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她笑笑坐回去,递给虞万支一半纸说:“给你擦。”
虞万支以为他就是去拿纸,吃完要付钱的时候才知道,不赞同看她一眼说:“我是男人。”
再抠门也是男人,没有叫女人付钱的道理,就像再舍不得他也不会惦记聘礼一样。
闻欣理直气壮:“说请你就请你,我们女人也是言出必行的。”
虞万支头一次意识到她的伶牙俐嘴,愣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反驳。
闻欣便吐吐舌头道:“走吧,去看放榜。”
不知道的以为是考科举,虞万支示意她走前面说:“你看看路还记得多少。”
闻欣昨天就走得晕头转向,今天也差不多,时不时要回头看他一眼,找找自己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抵达,她又不敢挤进人堆里看,推着虞万支说:“你去。”
虞万支人高马大,把名单从头到尾扫一遍没看到,心中一惊。
不动声色一个个看过去才松口气说:“录取了。”
闻欣面试得挺顺利的,但还是害怕有什么意外,这会眉飞色舞说:“我就知道能行。”
又数着榜上的名字说:“那么多人排队,居然只录三十二个吗?”
虞万支道:“岗位多,人更多。”
像他是来得早,要是这两年估计进不了轴承厂。
闻欣心想这个录取率下自己也算是高中,仰着头道:“我还是很厉害的对不对?”
虞万支本来都做好她十天半个月没着落的准备,说:“当然,很了不起。”
闻欣便得意洋洋笑。
这笑搁别人身上或许有点讨人厌,她却只透着可爱两个字。
虞万支不自觉扬起嘴角,垂下头低声笑。
第5章 心愿
解决工作后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闻欣先是拿着身份证去办入职,要交一百块押金厂里才给开证明,有证明的人才能办暂住证――不是免费的,也要一百块钱。
这钱不花不行,因为三不五时就有人来查,没有的话就得去郊区筛沙子做免费劳动力。
眼看着一分钱没挣到,已经贴出去两百,闻欣心疼得都快哭出来,说:“半年后厂里真的会把这一百还给我吗?”
万花是大厂,收钱也只是怕人员流动太厉害,到期肯定会还,这点虞万支还是能保证的,说:“不还的话大家早就把地方炸了。”
心里想着暂住证的钱不但不会退给他,他还得年年交双份,整个人痛苦得表情都扭曲起来。
这钱闻欣本来没想让他出,毕竟是自己的事情,她刚刚提过一遍,现在又说:“要不我把钱给你吧。”
虞万支还是那句话,摇摇头说:“不用。”
闻欣都搞不清他到底是抠还是大方,说:“那我们去搬东西吧。”
她今天就能收拾收拾住进厂里的宿舍。
虞万支每天两毛钱的房费交着,也很舍不得,他提起这个就精神,说:“你先上去擦床,我去拿过来。”
这样安排不耽误时间,反正女生宿舍是禁止男人入内。
还没到大家都复工的时候,这栋楼又是新盖的,从外面看就知道空荡荡。
闻欣本来想说自己不太敢上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路过一楼宿管阿姨房间时顺便借工具,一路哼着歌用钥匙打开303的门,被灰尘呛得倒退一步。
这间宿舍原来有人住,四个床位上有东西。
她只能在剩下八个里挑选,摇晃两下试试这个上下铺稳不稳。
铁架子发出一点细响,还在她的接受范围。
她到走廊尽头去打水,把床板和爬梯擦拭干净,又开始扫地拖地。
不过忙一会,她就到走廊往下看。
虞万支扛着大包小包到的时候,看她已经在楼下等着解释说:“遇见个熟人,聊了几句。”
闻欣刚刚都在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不由得嗔怪道:“我在等你呢。”
“等”这个字眼对漂泊在外的人有吸引力,不然大家凭什么过年也要不远万里回家。
虞万支道:“下次不会了。”
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闻欣弯下腰道:“我得分好几趟把它们拿上去。”
她还是有点力气的,但和虞万支比起来简直是个弱不禁风,光一床棉被就让她哼哧哼哧地爬楼梯。
虞万支想着跟宿管说好话没能成,只得仰着头往上看,看她一个人跑上跑下,额头一层薄汗。
闻欣站定,掏出手帕在脸上擦一擦说:“我还得买几样东西。”
虞万支领着她去附近最大的超市说:“这里的东西最全最便宜。”
但离得有点远,来一趟得走快半个小时。
闻欣蹲在架子前研究牙膏说:“你觉得牛奶味还是草莓味好?”
她现在用的是他过年时候带回家的,肯定得自己买一个。
虞万支看看标价说:“我觉得富强牌的就很好。”
才一块五,加点味道怎么就变两块五了。
闻欣在老家也只见过富强牌,这会一门心思就想试试不一样的,忽略他的意见,自顾自挑选。
虞万支又想起介绍人那句“勤俭持家”,捏着鼻梁发愁。
他五官里属眼睛长得最好,有点少数民族的感觉,因为深邃总有几分忧愁,这会是浓得化不开。
闻欣看他一眼说:“所以我自己付钱不就好了。”
虞万支反问道:“所以少花点不是更好?”
闻欣果断道:“不好。”
两个人没法统一,肉眼可见有得磨合,虞万支又想叹气,憋下来说:“记得买齐。”
这种事要是多来几次,他一颗心就快扭成麻花了。
闻欣想着刚上班肯定很忙,嘿嘿笑着伸手,把一包果冻扔进篮子里说:“这个我没吃过。”
虞万支只当没看见,付钱的又当自己眼盲耳聋,把所有东西装进布包里。
闻欣眼疾手快把果冻拆开,递一个到他嘴边说:“你肯定也没吃过。”
虞万支道:“我也没吃过人肉。”
这人怎么这样,闻欣撇撇嘴说:“是你非要付的。”